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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章 ...

  •   这一夜并非他人所想,尽是悲痛欲绝的哭喊。

      钟知林异常镇定,只是将珠子捡起,找了掉在不远处的绳子系上,再戴到原来的位置。然后缓缓走出门,找了水来,仔细为所爱之人擦去身上污秽。

      解下白纱,又褪去衣物……

      刚脱下外衣,便从里面掉下一物砸到地毯上,钟知林俯身捡起,竟是一面铜镜。做工笨拙,雕刻之物难辨,很是丑陋。是圆状,却又不滑不圆整,像是磨了很多年。

      更怪异的是,和他那面有些相似。

      无论刻画位置还是走势,都一样。

      他全部的东西如今都被装到一个小包袱里,里面只有一个小盒子,一面铜镜。钟知林跑去将铜镜拿来,几番对比,丝毫不差,不过是新了旧了,新的精细些。

      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拿着两面铜镜靠坐在床榻边,看着暮时眉眼。

      不知良人心中意,不解深藏镜之心。

      钟知林将原来那面归还给暮时,就放到旁边。攥着他的那面,突然狠狠向远处扔去,应是砸到了什么,有东西掉落。

      他跑去查看,只见是几个锦盒摔落到地上,铜镜却是只有些裂缝,没有他预想中碎掉。这次他没扔,而是跪趴着,拿出匕首用力顺着裂缝划开,见它不碎,也不再留恋,直接开了窗子扔到外面。

      地上锦盒露了些红布,钟知林蹲下拿起,眼前一幕令他怔了许久。

      红衣散落,是婚服。

      与钟戚让他穿的不同,这婚服更为奢华,质地精细。钟知林双眼忽然朦胧,婚服上便多了一点,最后深陷其中。

      他将两个盒子都打开,又将放在柜上的锦盒拿下一并翻开。四个凑在一起,正好是一对,没有女子的,是两个男子的婚服。

      皇帝自然是不可能,宫中事务皆由暮时掌管,他知晓自己何时回来,又住在哪里,那……

      钟知林不敢再碰,连忙收回手,再次咬到手腕上,双眼已经开始疼痛。

      钟戚是不是没骗他?

      暮时是不是真的对他……

      是不是只要今日无事发生,长长久久便是真的?

      钟知林狠狠捶打着自己心口,久久不能平复,似乎愈发凶猛了,只能靠死命撕咬手腕才能缓解一丝。

      可那些终究是回不来。

      他左翻右找,回想侍女们从哪给他找来的衣裳,终于翻出他想要的白衣,要出去时,却顿住了。下面一角,露出一纸红书,他扒开拿出,竟是婚书。上面钟之尹,善檐枔几个字用金墨写得清楚。

      善檐枔……是谁?

      钟知林无声笑着,原是他多想。他笑得愈发难以抑制,手一松,婚书落在地上,他忙去捡起拍去上面灰尘,心中一直念着对不起无意弄脏……

      皇帝不在,国师为皇兄婚事操劳,是应如此。

      他将自己脸上泪抹净,仔细看了婚服每一处,又找了干净的布擦了擦,包括锦盒,最后完完整整放回原位。

      他仰头看屋顶。他当真该住在此处?还是……

      ·

      其他的伤并不深,被勒得太久,手腕处痕迹已经消不下去了,尽管钟知林环住轻轻揉,也无济于事。幸好脖颈上绳子绑得轻些,相比而言,痕迹淡许多,只有条淡淡的黑色印子。

      胸前狰狞刀痕,与腰两侧,钟知林都不知头钝痛了几次,但如何能比暮时?

      记得他每每即将崩溃,都是握着暮时的手度过。艰难地给他换上干净白衣后,钟知林突然起身,看着沉睡不醒的人,慢慢俯下,却在离他唇不到一寸距离时,偏过头将他紧紧抱住。

      最后突然想起血染的外衣还在身上,于是脱下缓缓躺在暮时身边。

      ·

      ·

      “走吧,我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钟之尹将站在另一侧门缝的善财拉走,慢慢悠悠,走到了宫门口,他转头问:“要回家吗?”

      善财不动,眼睛忽然亮了一瞬,钟之尹笑着点头,拉着他小拇指,走到一座荒废府邸面前。善财蓦然往后退了几步,却被钟之尹强行拽回。

      他安慰道:“没有了,走吧。”

      安慰好一会,才勉强让他靠近几步。无奈,钟之尹之前先上前将大门打开,让善财仔细看清了,然后再和他一同进去。

      府内本该是杂乱不堪的东西,此刻已经换了新的,放在原位。

      “我按记忆里的位置放的,你再来看看有哪些不对。”

      言毕,拉着他小拇指将每一处都仔细查看。夜深昏暗,月光照在外面,屋内漆黑,便拿了火折子照路。

      “小檐枔如今要我拉着走路了,以后笑你一辈子。”

      ·

      ·

      【听闻先皇被人绑到陵墓,几乎与国师一同仙逝】

      钟之尹提笔在纸上写下,递给钟知林。

      皇帝寝殿宽敞,往里走还有扇门,推开便是一个像书室的地方,笔墨纸砚,满墙典籍。正对面跨过矮槛就能看见一口小池,池中有金红鲤鱼,旁边长有竹子,不高,还是小竹苗。

      既然听不见,便无法上朝,钟之尹就替他想了个法子,对外声称他悲先皇仙逝,辍朝十五日。他们才能在这安稳坐着。

      待钟知林看后,钟之尹再次拿回,继续在下面写。

      【我派人去找,果然如此,已经葬好了】

      他推给钟知林,顺便把笔也递给他。钟知林看了一眼,又去看他,对上他有些疑惑的表情,最终还是拿来在纸上写。

      【他是你父皇,你为何没有半分悲痛】

      末了,又提笔【我虽听不见,但话还能说】

      钟之尹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知晓他为何要奇怪地看自己递去的纸笔。

      【他确实最为疼爱我,但他做出的事实在非人,为巩固皇位,他人不说,连你生母都未能逃过】

      生母?是他的生母。

      钟知林点了点头,问出昨夜纸上问题:“昨夜你写在纸上的,如何解释?”突然又加了一句,“善檐枔,你可认识?”

      闻言,钟之尹面色沉了沉,先在纸上写下善财二字,然后起身将自己带来放在后面的盒子拿来给钟知林,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信。

      看到纸上字,钟知林呼吸一滞,顿时不敢看对方。若非那日他神志不清,让那恶人控制身体无法动弹,那团黑气也不会无故冲他飞去,善财……善檐枔就不会变成如今模样。

      “对不起。”他低头道。

      对方不动片刻,最后递来一张纸。

      【他的事我清楚,是他错恨,愧对于你,这亦是他的选择,与你没有太大干系,不必自责,还是先看眼下】

      钟知林点头,拿出一封看,看到内容那一刻,身上似乎被刺了一剑。

      除了他早已看过内容奇怪的那封,其他所有,都是暮时如何谋划,过几日景象,教钟之尹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信息透露给他们。再多加照顾他,若是受伤,该如何配合珠子医治……

      每封信,几乎都是他。

      想当时,他还心生羡慕……

      一时间,苦涩蔓延,比他吃的毒都要苦。下面的信放得有些久了,已经开始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楚。上面载着的感情突然热烈,快要灼伤他的手,钟知林连忙放下,许久,才道一声:“苦了你。”

      一旁的钟之尹像是没听见,于是钟知林看着他双眼,又认真地加上歉语重复了一遍,他才知道。

      他慌忙摆了摆手,又重新拿了一张纸迅速在上面写。

      【国师于我有恩,若不是他,我早就不在这世上,是他将我救回,才有今日,他要我做什么,都是应该,没有苦这一说】

      刚看完,钟知林又发现旁边一张写得满满的纸,为回他那句话,被盖到了下面。他扒开拿到面前,瞬间寒意彻骨。

      【昨日大臣所说皆是国师提前准备,他除反贼,剿余孽,囚昏君,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羽国,并非乱臣贼子。你之前便说要他辅佐坐上皇位,可事态所迫,未能一直伴在身边。与廿国交战时,足见资质,可善并非好事,那幼女背叛滋味,绝不能再尝一遍,心慈手软,终究会坏了大事。】

      越到后面,越像是暮时的语气,与信中一致。

      忽然,远处发出砰的一声,二人立马转头去看声音传来之处。

      竟是善财!

      善财跨过门槛时,一时没走稳,竟直接摔倒在地,他连忙站起,笑着跑到他们面前,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那憨笑犹如钟知林第一次与他相见。

      他笑着,从身上拿出两枚小刀,上面刻着善字,递给他们二人。然后看向他们,钟知林只凭看他口型辨出知林二字,其他的再没看清,手指紧抠桌子一角,拿到眼前,指甲已经断裂渗出血液。

      善财仍是笑着,瞳孔却已经开始涣散,轻眯起眼,不让他们发现,最后强撑着站直,跌跌撞撞快步走出去。

      再回神,钟之尹已经追出去。

      钟知林慢慢靠着桌腿坐下,小刀刺破他手掌,殷红鲜血逐渐浸染善字,印记仍在,仔细摸来还有些扎手,如荆棘。

      【国师预知未来,早已知晓登基之日会有一人死在中途,也知自己死期将至,便换成他。他所做之事只有朝官知晓,百姓只会知新帝心怀百姓除恶人,心生崇敬。亲手杀死身边人,能确保再无软肋,也能让歹人不敢叛为非作歹。从今往后谨慎行事,管理羽国定不在话下。如今朝廷百官皆是精挑细选忠良之辈,有他们辅佐,再多加学习,可保羽国百年平安昌盛】

      【都是最后一夜国师亲口所说,国师有意培养,期望甚大,还望早日断去执念,以国为先】

      ·

      ·

      鸟儿振翅飞翔的声音传来,正好落到钟知林手上,他轻抚,月白就安静不动。个头大了些,羽毛根部隐隐与淡蓝相接,兴许再过几年,就全变了。

      月白就在前方带路,时不时停下落到一旁树上等他。它居高临下冲他叫的样子看得钟知林想笑,于是跑快了跟上它。

      倒是和他主人一样,专挑没人的地方走,若他是来刺杀皇帝的,准能全身而退。

      地牢门口戒备不同往日森严,毕竟新帝登基,天下大赦,只剩钟戚一人,余党除,不可能逃出。见来人是他,连忙为他开门,领头人行礼,钟知林直接道钟戚。那人了然,立刻点亮墙上的蜡烛,带他下去。

      几次欲开口,但见钟知林脸色极差,都不敢开口,只好快速将他带到钟戚牢前,为他开了锁。开完又想行礼,却被钟知林打断:“多谢你,回去吧。”

      那人连忙离开,只将钥匙留下。

      他不禁在心中想。何时能把跪下行礼还有其他的一并废掉。

      钟戚看起来过得不错,三年过去容貌变老是必然,穿的囚服崭新,头发被好好扎起来,没有他想象乱糟糟的样子。

      脚并未绑住,仍能自由行动,只是单手被铁环圈住,铁链限制他走动距离。旁边放有床榻,也是干净的,地上铺了一层干草,走上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看到他后钟戚倏地大笑,笑得还如之前一般……癫狂,可恨。

      钟知林无视他,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把手抬起拿着钥匙给他解开。中途钟戚一手放他腰上,还捏了一把,钟知林瞬间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他被打得偏过头,愣住了,脸上浮现一个通红的手掌印。

      没愣多久,他突然又大笑,口中不知说着什么,神色疯狂,愈发激动。本来极好开的锁,因钟戚乱动,怎么都开不开。钟知林不理也不看,不管他怎么动,依然是面色平静。

      终于,锁开了,铁环连同锁链掉落在地上。

      钟知林拿着钥匙,不想再看他一眼,转过身去刚要踏出牢房,却被身后人一把抱住压到一旁床榻上,顿时恼火,却在看清他口型时蓦然睁大了双眼。

      ——那日我假意与你的好暮时亲近,用他送的刀剜去他双眼,没料到他的竟能化成……

      话音未落,眼前人双眼连同中间倏地出现一道红线,然后泄出血水,流淌到钟知林脸上、血红眼边。

      钟戚连忙后撤手捂双眼倒在地上翻滚,张嘴嚎叫,血顿时滴落不少到干草上。

      钟知林脑中再无事物,只有恨,无尽怒火,马上就要将眼前东西千刀万剐。他冲到他面前手拿匕首拽着囚衣快要刺入时,突然被人一脚踢掉匕首。

      随即,便被一人紧紧抱在怀里。仅剩那一条缝隙,他看见钟戚被几个人拉走,逐渐逃脱他的视线,而抱着他的人将他的头死按在自己胸前,连带着他疯狂地挣扎。

      钟之尹……

      他也不顾此时拦着他的人是谁了,只管拼命挣扎,双手怎样推都推不开,很快又被他一并抱住,腿无论怎样去踹都不行,屈腿去顶他也无动于衷,依旧死死抱住,磐石般不动。

      钟知林不罢休,心中恨意难平,一浪又一浪翻滚着,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其中,再无人能救赎,两只眼血丝就要爬满,载满恨意,红到了极致血泪就要流下。

      一抬头,却见钟之尹死咬住唇无声垂泪的模样。

      嗓子干疼,撕扯发出的声音不知有多难听……

      “放开我!!!他干了什么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我只有那么点记忆,可你全都知道!!!你难道就不恨吗?!!你跟我一样!你明明也恨他,快追上去杀了他啊!!”

      “你凭什么一直拦着我!!你杀不了我可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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