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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三十八章 ...

  •   这十四珠手串珠珠大小模样相同,呈月白色,很漂亮,此时其中一珠竟现了裂纹,像是马上就要迸裂开。钟知林一怔,将它深深藏到左手衣袖中,再看向善财。

      他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弈慎,并未走远。

      弈慎看着他们不禁感叹:“王爷,他可真听你的话啊。”

      钟知林瞟了他一眼,许久才道:“他只听自己的话。”

      看着眼前愈发近的宫门,心却开始疼了,阵阵不安涌上,快让他不能自已。

      他脚步停顿,猛地向左边跑去,想要逃离,刚跑出没多远,却被一双手紧紧抱住,还带着质问:“知林怎么又突然改主意?”

      闻声便知,这是钟之尹。

      这声质问得来钟知林死命地抠他双手,狠狠踹了他几脚,用手肘顶他。尽管如此,他却依然不松手,言语中有些祈求:“莫要闹了,快回去吧!”

      钟知林越挣扎,就不可控制般不断滴下泪珠,声音凄厉:“你放开我!!我不能回去!”

      这句话似乎没用,他感到自己一直被拖拽着往回,但他怎愿,奋力向前迈,却终归抵不过钟之尹力气大。

      钟之尹双手上已被钟知林用指甲划烂许多血痕,仍没有要松的迹象。

      “我不能回去……会出事的,你信我别让我回去……”钟知林哽咽出声,祈求的人变成了他。

      身后人不言语,一直硬拽着他。

      “皇兄!放开我吧……今日我就算不进去,也能带着善财去医治,我不信这天下就没有一人能做到,你就告诉暮时我早就死了回不去了好不好?那皇位我不要,什么都给你……”

      “你总要回家的!”钟之尹厉声道。

      “那不是!我不回去,那不是我家……”说着竟低头去咬钟之尹双手。他心一紧,若真想咬,非得被咬下一块肉来,下意识松了手,便让钟知林钻了空子,方才勉强拖回的几步全部作废。

      双手再次紧缠他腰,这次居然直接将他抱起,见双脚腾空,钟知林迅速从腰间拿出匕首指向身后道:“别让我伤你,现在放手!”

      钟之尹不理,仍自顾自地抱着他往回走。

      “善财!善财!”钟之尹是赌他不会对自己下手,钟知林顿时恼火,可手中匕首垂下,没再指着他。

      扭头却见善财已经被弈慎下令制服,两边各牵制住一人,这场面旁人见了都不禁发笑。

      此时钟知林已经开始用头去撞身后人,撞得他一阵发晕,但还是没松手,实在忍不住了道:“国师要你回去!”

      “我不听他的话!”

      言毕,后颈一痛,再醒来,周围模样已然变换。

      ·

      ·

      睁眼,即是在一旁坐着不动看着他的善财。

      一身湛蓝,其上有金线勾勒,领口祥云,很衬他。头戴银冠,青丝垂下,隐约有了之前小公子的模样,只是面上不动。

      自己则是只有一件里衣,幸好有被子遮掩,心中恼火抑制不住。钟之尹竟然使用这样的法子将他带来,匕首还放在他身边。

      环顾四周,比之前的地方奢华许多,添置的东西也是如此。纱帘犹如金丝,有宝石缀在其间,远处点着烛火,酷似圣莲上一点荧光,不知在何处放了熏香,轻雾缭绕。

      很好闻,但不喜欢。

      欲起身,便听远处传来推门声,他立马躺平静待,没过多久,只见六个挽着发髻,身着粉黛衣袍的侍女各端一木盘走进来。

      钟知林只看了一眼便扭头,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其中一个侍女不知何时跪在床榻旁,怯生生道:“王爷,该用晚膳了。”

      钟知林睁眼不看她,道:“你起来,我不需要,拿衣裳来,我要出去。”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侍女也纷纷跪在后面,支支吾吾,勉强凑出个殿下来,钟知林愈发恼了,但还是极力压制,冷声道:“无心怪你们,但本王现在就要出去,你们听还是不听?”

      这下搬出身份来,她们便不敢不听,连忙跑去拿了奉上。待钟知林起身看的时候……

      大红大紫大金。

      钟知林一时竟分不清她们口中殿下是钟戚还是钟之尹。

      他无奈道:“挑个淡些的,多谢你们了。”

      这回,钟知林终于看到了喜欢的,可还没碰到,那侍女便说要为他更衣。

      他慌忙拒绝,迅速拿了淡青色衣裳,将纱帘撒下,善财立马起身站在前面,牢牢挡住。

      钟知林敢言这是他此生穿衣最快的一次,穿上后直接从床榻上跳下,幸好黑靴就放在旁边,不然可麻烦多了。

      “善财,快走!”

      说着,善财冲在前方推门,钟知林便在后方拿发带将头发紧紧缠上。

      这地方,怎么感觉似曾相识?但又改了许多。

      见此时,明月已高挂夜空,与整个宫殿烛火照应。外边树上缠着红线,片片红叶落在下方小池中,水中倒映,微风掠起粼波闪闪。

      可钟知林无时观赏,善财已经推开大门,在远处回头等他。可在他跨出门槛时,却被人抱了满怀。

      双目逐渐睁大,心口处扑通直跳,这扑鼻清香他并非不识。

      这分明就是……他念了许久的人啊。

      多少次,渊底终于重现光明,再能见日。

      他怔在原地,任自己被紧抱着,快要揉进怀里,双手如那时一般抬不起来,不能回抱。

      喉间突然堵塞,半天道不出一个字,眼睛酸涩,泪未流淌,似乎是已经浸在白衣。

      万千思念尽化在此时相拥中,对方模样在心中刻画千万遍,却不敢抬头相视。

      面前人突然换了动作,一手搂腰,一手轻抚他后颈,将头埋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从未有过的柔和,如月白跑来蹭他的手一般。

      像是最后一刻,贪恋地抚摸他简单扎起的青丝……

      他终于冲破枷锁,轻念一声:“暮时……”

      却见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看着他的善财,周围光景不变,自己仍是只穿一件里衣。那侍女早已备好晚膳,此时上前,似是要唤他起来。

      眼角突然有泪划过,他抬手拭去。方才情景,不知是日夜思念出了幻觉,还是进来时看到的事物,加上那熏香制出的梦境。

      可手心指印却是真的。

      “王爷,该用晚膳了。”

      扭头,只见一侍女跪在地上怯生生道。

      远处桌上已然摆好了菜肴,腾着热气。钟知林不动,两个侍女将屏风展开,其他人又端来衣裳供他挑选,仍是大红大紫大金。

      他静默,没多久又见两人端来的木锦盘上淡青衣裳,还道:“殿下知道王爷喜素,特意拿来的。”

      “他还说了什么?”

      “回王爷,殿下还说,明日王爷便要登基,望王爷好生休息。”

      钟知林手一挥躺下道:“晚膳就不必了,你们吃了吧。莫要来扰我休息。”

      听他话,下面侍女顿时面露难色,但见钟知林如此,也不敢抗拒,只得将桌上东西都端了关上门。善财站起迟疑片刻,刚要走,却被一手拉住。

      “不是休息。”

      善财顺他手,被拉着坐下。钟知林仔细看了看,还和刚才一样,他轻声问:“我们是不是出去了?我是不是见到暮时了?”

      “你点点头啊。”

      善财不动,任凭钟知林轻轻摇晃他。

      他长叹,抬手遮眼:“你去休息吧,不要在旁边看着我了。”

      等了许久,却还没听到声音,钟知林只得将手放下,回看他,眼眶湿润道:“我知道了。”善财这才起身离去,还不忘将纱帘放下。

      ·

      ·

      钟知林闭眼想了一夜。

      想来,那邪祟就是原来的钟知林了,夺了他身体,怎会不遭人记恨?还妄想把他除掉,该走的原是他吧?

      之前在钟戚面前现身过,他只惊叹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却忘了仔细听他的话。

      十几个侍女为他更衣,身穿冕服,头戴冕旒……十分繁琐。

      也不知那皇帝怎么样了,信上曾说,他将要宾天。记得只见过一面,这个名义上的父皇。

      似是已然穿戴完毕,突然一个宦官前来,说是要祭天地,便要带他前去。临走,他突然将匕首塞得深些,不知是为何,但这样做,会安心许多。

      这个人钟知林记得,封王时就是他读的圣旨。

      面前玉珠轻晃,钟知林低下头,任人牵着。

      “知林,今日登基,不该愉悦吗?”转头,牵着他的竟是钟之尹,他已大变,不是之前普通士兵模样,身着华贵。他终归是个皇子,也不能一直穿着那身。

      “很愉悦。”钟知林轻声回。

      “往后怕是不能多见了,今日便由我来带你去,可好?”

      钟知林点头,一手却紧攥着莹莹给他的手串。身后还跟着朝廷百官,万不能出差错。

      每走一步,体内血液似乎都在尖叫,马上就要刺破他。他早知会出事的,他回来了便不会好……

      钟之尹突然对他说:“善财之前做事一向果断,几乎是想了便做。但自那日起,他再也不敢了。”

      他不知这是何意,路途遥远,便低下头细细思考其中意义。

      “知林,抬头。”一旁钟之尹小声道,

      他跟着做了,前方大路,从未走过,纵使在宫中待了许久,也只是熟悉两个地方。祭台还在远方,分明被普光照耀,可他视线,却一直昏暗。

      他想起两人心中所想互通,便想。

      你要回来了,把我赶出去是吗?

      我会给你,只是……

      他似乎是听到,视线顿时明朗,却令钟知林目眦欲裂,抬脚就要跑去,谁知被钟之尹紧攥住手腕,抽脱不出。

      只见祭台前不知何时推来木架,正好挡在去祭台的中途。那木架上绑的白衣,眼上覆着白纱,腰间青丝被抽了去,换成了绳子,一圈圈紧缠在腰上,两侧又有银钉,双脚离木板不过一毫,直接将他钉在木架上。

      脖颈处被缠了根绳子绑在木架上,生怕他垂下头,却又不能至死。身上一道道血痕,如今还在渗血,很快就要将那白衣染红。

      “谁干的?!”

      昨夜还见过了,还是好好的,怎么……

      “你放开我!你还觉得我会像上次那样不杀你?!”钟知林疯了般冲钟之尹嘶吼,眼睛猩红,他仍是不放。

      平静道:“这几步,应该让我陪你走完。”

      言毕,强捏着钟知林肩膀,一步一步,走到暮时面前,之后便松手站到一边。

      钟知林都不敢去探他鼻息,慌忙要抽出匕首,也许是塞得深了,手又颤抖,迟迟拿不出来。许久才扒到地上,蹲下去捡。刚直起身,只听身后朝臣一齐跪下道:“请吾皇三思啊!”

      “那国师乃是乱臣贼子,他昨日便已承认。”

      “凭着妖法控制先皇,又将他囚禁。大殿下带兵营救,又被他打入地牢,如今是死是活全然不知啊!”

      “不光如此!”

      “这贼子在一夜之间!屠杀城中两千多无辜百姓!只因曾与大殿下交谈过,至此,只要是有人提及大殿下,都要斩首啊!!”

      “还望吾皇三思,此人若是不杀,您往后如何面对待你好的皇兄?如何面对先皇?又如何面对枉死的百姓啊!”

      “闭嘴!!”钟知林不回头,厉声道。

      身后人立马不敢再言。

      看着面前人这样,钟知林都不知该从何处松绑,只能先将缠在脖颈的绳子切断。腰间钉子钉入血肉,若是生生拔下来,该有多疼?

      善财不知去了何处,钟之尹是不会听他的,回头看了许久,他们皆低头跪下。忽然,见远处一个人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身旁两人死死摁住,在一片俯拜的人群中,格外突兀。

      正是弈慎!

      刚要开口,却听暮时极虚弱道:“我已承认,不必犹豫。”

      “钟戚在地牢,放了吧……”

      最后一声尤其微弱,说了两遍都未听清,让钟知林不得不踮起脚凑近。霎时,仿佛回到长矛穿透那日。

      我帮你。

      脑海中突现这三个字,随即,匕首狠狠刺入他心脏处,赤血顿时溅在他脸上,亦染红他握着匕首的手。他拿出匕首,随意甩了甩上面的血,往后退了几步,绕开走向祭台,未看架上人一眼。

      “杀了我。”

      ……

      ……

      “你杀了我吧!!!”

      ……

      ……

      仪式正常进行。

      只见钟知林面色平静,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得意,双眼却不断滚下泪水,将血迹洗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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