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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二十七章 ...

  •   “到了那日,我还是会去,不必担心。”

      “不要看我。”

      只见钟知林赤着上身背对着他,过腰的墨发有些乱地披在后面,隐约之间又露出些尖细抓痕。

      地上似是有血迹,善财不知钟戚来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总归不会是好事。

      他声音极轻,听得善财在原地怔了一会,像是若他不慎动弹或说话,眼前人便会随之消散。

      “……你也跟他一样喜欢看?”钟知林微微侧过头,善财顿时回神,迅速撤出门外,将门紧闭着,最后离去前,对里面沉声道了句:“对不起,知林,我……并非有意。”

      ·

      ·

      自那以后,善财就再未听过钟知林说一句话。自己找来了衣服,穿了许多层,纵使夜里入睡,也未见他脱下一件。剑也未曾练过,不过总会拿在手中轻轻抚过,反复拔出一些又合上。

      冬日里的风是极冷的。偏偏钟知林爱将所有窗一口气打开,在每个窗前都站上一会,时不时伸出手,在空中抓些什么。活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钟戚再也没来,不过门外的人仍然没撤,若想出去,亦是难事。

      善财还记得当时钟戚走时,抱着朱红盒子抱得死紧,如命般在胸前护着。眼中隐隐透露些高兴与兴奋。

      难熬。

      难熬。

      钟知林有些期望他快些出去,再回来,就能与暮时长久地在一起了……不过又担心钟戚说的是否是真的。到那时,一切是否会变?

      ·

      ·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日,善财看见钟知林坐在后院花树下笑了。不过也只是嘴角轻轻一勾。那花树上叶子早已凋落,唯剩树干与枝丫。

      再见钟知林,他又不知在干什么,拿着剑在土里戳几下,一会又换了别的地方。

      “啊——”只听后面传来钟知林一声惊呼,善财立马向他奔去,却被他制止,他头也不回背对他,语气突然变得焦躁,“不要过来!”

      善财只得听他的,退开甚远。最后只看见钟知林手中捧着布裹着的东西迅速跑进了屋,随后将门用重物抵住。

      自那日起,钟知林便对他时刻戒备,兴许是因为他是钟戚身边人,也许,是因为他总叫钟知林王爷,而称自己为奴才……

      ·

      钟知林慢慢拍了拍布上还存在的灰,然后将布打开,拿起他许久未见的匕首,与盒子。他拿着匕首看了又看,仍是如暮时给他一般,不染半分尘埃。不过却冷落了旁边的盒子,他一下也没碰,眼睛一直盯着匕首,想,却又不敢移到那盒子上。

      像是不敢。

      最后却是目视着前方将盒子拿到床头角落里放着,与他心中所想倒是矛盾了。

      是夜。

      今夜不知怎的,外面狂风呼啸,很冷,像是把前几日欠缺的一并吹来。善财心知钟知林不大爱见他,所以一直在外面守着。

      钟知林只是不愿见,可也不想他一直在外面受冷风刮,所以叫了他去房中另一侧休息。

      又是一阵清香,钟知林突然感到安心与平静。

      期待了许久的,在这一刻,他终于又得到了。

      暮时……

      暮时!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咬住自己嘴唇,强抵过困意,意识与眼前景象逐渐清明,可终究看不太清,只有若隐若现的轮廓。

      暮时既然来了,为何不愿与他好好说呢?

      暮时轻轻抱着他,没有半分用力,生怕怀中的人被他用力弄碎了、裂了一丝。

      钟知林听得朦胧,暮时是在为他哼歌谣呢,他是没听过几次,不过这次却是听出了诀别之感,令人痛心。

      你说话啊。

      他感到身体愈来愈温暖了,脖子上戴的珠子也在隐隐发亮,这一幕倒是有些神奇。暮时头发被珠子发出的亮光映着,那稀疏黑发竟是渐渐变为白发!

      白发刺目,容貌却是没半分变化,钟知林心中不禁感叹,这是神吗?

      可他宁愿暮时不是神,他仍记得暮时黑发的样子,若能一直如此便好了。

      暮时声音一顿,像是疑惑,伸手摸了摸钟知林身上穿的衣服,又摸了摸他颈处。钟知林只感到暮时手发凉,甚至比往日还凉些,触碰他的手有些颤抖了,可久久没能收回。

      钟知林口不能言,感觉上却是清楚。暮时很聪慧,不过冬日里穿多些,实乃正常之举,应不会想到那处。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委屈,眼中热泪不觉滑下,滴落在暮时手背上。暮时没动,钟知林亦不知他心中所想。

      倏地,暮时将他紧紧抱住,在那一刹那,钟知林感到一股力量源源不断从暮时那里渡给他,如浩瀚江海般全部向他涌来,温暖又让他苦不堪言,全身筋骨仿佛在那一瞬间被重塑。

      疼!

      暮时……你……

      这是他第一次有了想要让暮时松开他的念头,可在下一秒又被他扼杀。他只觉得身体各处都在被冲击着,疼痛顿时将他淹没,可又有像神力一般的力量为他恢复。

      “暮时……暮……”仿佛冲破了屏障,他终于能开口说出话来,不过声音微弱,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说出来没有。暮时像是听到了,却将他抱得更紧,让那力量渡来得更凶猛。

      他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此时仿佛是容器,塞得满载,再不能容纳一分一毫,否则便会当场粉身碎骨任寒风吹散。

      暮时将他头紧紧按在自己怀里,两人像是在那一瞬间彻底融合,成为永不可分离的水。

      钟知林被震得脑袋发晕,耳中又隐隐传来耳鸣,一直回荡。他再无力气行动,睁眼都勉强,亦不能牵住暮时离开时最后为他抹泪的冰凉的手。

      暮时走了几个时辰后,钟知林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身体,撑着起来,但此时去追已经毫无用处。钟知林从床上下来狠狠砸了下桌子,只见之前他使了全力都推不动一毫的桌子,此时居然直接分崩离析碎落在地上。

      从来都没有别人,他的神,一直都是暮时。

      神爱凡人,就算说是幻想也不为过了。

      他好生幸运。

      ·

      ·

      “知林!发生了何事?”善财距他不远,此等声响定是听到了,他连忙跑过来,只见钟知林站在一堆碎末面前。

      那恰逢旭日初临时,钟知林微侧过头来看他,眼中隐有流光,看得他心惊。

      钟知林突然歪头对他笑道:“桌子不小心被我碰碎了。”

      只见善财眼中充满不可置信,嘴微张着。钟知林看他这样,补充道:“兴许是用了许久未换,嗯……就是这个样子了。”说完还指了指地上的碎末,脸上笑颜好生无辜,像不是他碰的一样。

      也许是经历两次震惊,一来是看上去如此柔弱的人,竟能将比磐石还要硬的玉桌碰碎。二来,钟知林一直神情落寞,此一笑,难得。

      善财走过来时,身体都是有些僵硬的。可走过去后又发现,没有什么器具可收拾收拾地下碎末,随后又同方才一样去找来器具将碎末收拾干净,最后僵直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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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过了有一个时辰再回来,就见善财身后站着许多人,他们都低着头,最后面也是拿着些什么。钟知林疑惑着侧身,让他们都进来。这样宽敞的屋子,即使站了几十个人,也仍是绰绰有余的。

      来人有宫中婢女,亦有如善财一般的侍卫,这一刻都在他面前跪下,口中尊敬道:“叩见凛亲王!”

      殿内金顶,周边陈设非金即玉,不若就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此时众人跪拜,后面置屏风前架上的赤色盔甲。钟知林见了心中了然。这一点,他倒也在那书上读过。

      随后便是为他穿上盔甲,其他人仍跪着,除了方才那句再无别的话。善财与其中两位婢女一同上前为他穿衣。钟知林展开手臂,任他们一层一层将盔甲分解了又穿到他身上。

      这盔甲是有些重量,竟还是神奇的合身,明明从未有人来量过他身材几何。

      此时钟知林身穿赤色盔甲,后披披风,墨发已经高高束起,只剩下头盔未戴了。

      这才刚有了点要带兵出征凛亲王的样子。

      其余人早已在门外跪候着,钟知林看了看善财手中他的佩剑与头盔,在原地愣了一会。

      善财见他如此,问道:“知林,可还有东西要拿?”

      钟知林点头,随后转身走向里面,在床角处将小盒子拿起,迅速塞到自己盔甲中,不敢多看一眼。

      但拿完后钟知林又停下了,善财看了他,二人沉默须臾,善财似是想到钟知林心中所困,于是道:“殿下不在,亦无他身边人,自由行走便可。”钟知林这才放心,微微点头。

      出去时,钟知林接过善财手中头盔戴到头上,一手拿了佩剑,穿过一众跪拜的人们,由善财在一侧引领他去大殿前,闻皇帝圣言。

      说来有些好笑,凛亲王,竟是头一次欣赏这宫中景色。

      不过临封的罢了。

      殿顶满铺的金瓦琉璃也好,一旁朱红墙雕的飘然壁画也好。一切,都与他无关。

      直至尽头,钟知林隐约见一人,如山峰般耸立于殿前,身形不像是皇帝。

      善财脚步顿了一下,轻眯了下眼睛,略惊恐道:“今日,皇上,与殿下竟都不在……国师亦是如此!”

      钟知林闻声偏头看他,小声纠正道:“暮时他来了。”

      “?”

      “知林,你且看前方,钰金殿前,只有弈将军一人啊。”

      “暮时只见了我一人,就在今日……大概是丑时。”

      钟知林话语一出,善财瞬间就睁大了眼睛,比知道他碰碎了桌子还要震惊。不过没多久便恢复,他嘴里呢喃一句,“我彻夜未眠,那时最是清醒,有人进来,我怎能不知呢……”

      这句话钟知林没听清,想开口问,却见善财所说弈将军已然发现他们,正向他们迎来。

      弈将军亦身穿盔甲,不过与他相比略简。他看来不惑之年,掩不住满面正气,面色肃然,虽是武将之辈,举止间却有分寸,毫不粗犷。

      他作揖行礼道:“参见凛亲王。”

      钟知林微还一礼,随后便顺着对方视线看向钰金殿下。方才只见眼前将军,未能注意下方战士,此一看,可谓赤涛江海,其间珠黄漫布,如万丈骄阳洒下。

      倒不像冬日凛寒,似夏时烈焰。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钟知林回头,原是皇帝身边宦官。只见他手拿圣旨,看了一眼二人,便要读旨,其他人见此立马恭敬跪下,下方万人齐跪,声势浩大。钟知林理了下身上盔甲也如他们一般,却听那宦官朗声道:“凛亲王不必行跪拜礼。”

      钟知林心中疑惑,但也没再跪。

      宦官已经开始读旨,钟知林静静听着,倏地,上方一片昏暗,那是他近日来一直所见之景。这次格外怪异,并非只那一瞬,而是驻留甚久,他终于能看清那是什么。身旁人依然是方才那样,并未察觉。

      只见晴空已然变得黑云密布,逐渐形成暗色漩涡,还伴有猛兽嘶吼声音,可谓骇人。

      一道金色流光穿过,瞬间恢复如初,只听下方士兵号声震彻山河,气势恢宏,不禁令钟知林钦佩,真是厉害。

      等钟知林扭头去看弈将军时,却发现他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两相对视,他立马垂首转向别处。

      ·

      ·

      行军,由凛亲王与弈将军带领,那必是要骑马的。

      “知林,这是殿下亲自为您挑选的马。”钟知林看着眼前一匹高俊黑马,它四肢雄健,目光神采炯炯,身披银甲,鞍鞯俱全,见他来便向他凑近了几步并冲他叫了几声。

      钟知林从未见过马,更别说骑。这样一匹壮健的马突然向他走来,让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旁边善财见状神情有些担忧,早已在马上的弈将军见了,神情仍是肃然,一直看着钟知林。

      善财张了张口,刚要对钟知林说些什么,谁知钟知林走上前轻轻抚了下马背,随后一手抓住缰绳,便翻身上马,一套动作不过转瞬间。

      此时位置变换,成了钟知林居高临下看着善财。

      钟知林不知为何,仿佛是熟悉已久了,上马竟如此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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