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久昼》莫九Chaos

4、沈辞

　　【当你和我的视线交叠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我的灵魂在震撼，即使一开始，我不知道那是爱】

　　沈辞常常感到无趣。

　　作为邪神，他的力量来自于生灵的欲望，而只要是存在于世间的生灵，就总是难以避免的产生欲望。

　　无论是痛苦也好，快乐也罢……总归是欲望的一种。

　　沈辞生来就是邪神，在欲望之中诞生的神，所以他不必为任何事所扰，这世间没什么是神做不到的，没什么是神得不到的。

　　……太无趣了。

　　某个时刻，他突然这么想道。

　　自此以后，这种感觉就变得越发明显。

　　他看着尘世的纷纷扰扰，这位邪神最终选择了近乎永恒的沉睡。

　　但即使是沉眠，也会有厌烦的那一天。

　　无限游戏——那是他的游戏，他的游戏之一。

　　他百无聊赖，无所谓的引诱着其中生灵不断放大自己的欲望，直到彻底步入深渊。

　　他置身其中，又游离于外，等待着自己彻底厌烦这个游戏的那一天。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游戏里待了多久，对于神而言，时间就犹如指间的沙漏，祂从不在意到底过去了多久。

　　直到他在一次副本里遇到了莫九。

　　一见钟情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当时的沈辞不知道。

　　但那份疯狂的、热烈的、无法压抑的情感成为了一颗种子，疯狂的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你叫什么？”

　　在这一刻，他前面所有的时光都有了意义。

　　“我叫……我叫沈辞。”

　　“……”

　　“我认为，你问我的名字，是交换姓名的意思。”

　　“莫九。”

　　莫九看上去对他的兴趣并不大，说要这句话后就不再说话的。

　　不，不对，她不是从一开始就对他没有兴趣的，不然也不会问他的名字。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呢？

　　沈辞下意识的感到焦灼，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焦灼。

　　而他也没有时间去想明白了，莫九很快就和他分开了。

　　遇到莫九并不是难事，当时游戏里的人并不算多，更何况这个游戏本来就是他的后花园。

　　但是遇到她之后应该做什么呢？

　　来不及去想了，因为即使没有刻意安排，他也很快又遇到了莫九。

　　“好巧啊……”在再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沈辞自己都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不敢落在对方身上。

　　“嗯。”莫九随意的应了一下，看起来有点惊讶，但不多。

　　沈辞很快就注意到了，莫九本人对他那张脸的兴趣远远比他本人的兴趣大多了。

　　毕竟他确实有着一副非常漂亮的容貌，俊美的五官，眼角微微下垂，又添几分温润无害的气质。

　　他还是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是和莫九一样的颜色。

　　沈辞观察过，这也是莫九喜欢的偏好。

　　而且……他的身材也很好，他想莫九应该也会喜欢的。

　　【她是诸天之上的神明，而我是求她垂青的信徒……神明会在意信徒吗？】

　　第三次遇见，沈辞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可以跟着你吗？”

　　“随便你。”

　　莫九总是独来独往，并不在意别人别人怎么行动，也无所谓沈辞的请求。

　　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想要跟着她，但那些人都跟不上她的步伐。

　　她从不为谁停下。

　　……这样也好。

　　他盯着莫九的侧脸，心中欲望不断的蔓延加重，就像是打开了魔鬼的潘多拉魔盒一样。

　　反正……只有他能跟着她就好……

　　自从沈辞跟着莫九之后，能够出现在莫九身边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虽然莫九身边本来就没什么人，但沈辞还是不希望有别人夺走她的视线。

　　沈辞是从欲望之中诞生的邪神，欲望构成在他的血肉和灵魂，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的爱也是畸形的，充斥着永远也填不满的欲望。

　　【我不知道心与心的距离有多远，我只觉得她没有心】

　　他是疯狂的，是病态的，偏执的，是不可言状的邪神。

　　相处的久了，沈辞就很难在莫九面前隐藏自己的本性。

　　——他既不希望莫九认识到他的阴暗面，但又希望她能够接受真正的他。

　　他纠结着，矛盾的将自己一层又一层的剥开给莫九看。

　　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但还不如发生了。

　　莫九并不在意这些，因为她也不在意他。

　　“我们算是朋友吗？”

　　“为什么这么问？”莫九疑惑的看着他。

　　“……因为我想知道嘛。”

　　“……算是吧。”

　　“那就太好了。”

　　她永远也不会懂他的感情的，他爱上了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但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只要他能够一直待在她身边就够了。

　　原本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一切都被那个人毁了。

　　那个叫余澜斜的女孩。

　　【如果我没有，那么就谁也不要有】

　　莫九大部分时间都是独来独往的，认识久了后，沈辞也知道她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并不会一直粘着她。

　　但是……为什么？

　　当余澜斜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沈辞是不知所措的。

　　明明他才是陪伴她最久的人，余澜斜她到底凭什么在她心里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

　　虽然莫九没有说，但谁都看得出她对余澜斜的不一样。

　　他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这个现实，无法克制的恶意弥漫在心头。

　　但是不可以，因为这肯定会惹莫九生气的。

　　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有些人什么也没做就能得到你的偏爱？】

　　他在莫九面前对余澜斜装出一副温和的态度，即使他心里介意的要死。

　　…………

　　沈辞曾经度过过一段如梦般的生活，直到现在他都难以忘怀。

　　那在余澜斜离开游戏之后的那一段时间，莫九曾答应过他的告白，和他以恋人的身份短暂的度过的过一段时间。

　　那时他真的很幸福，虽然他知道莫九没那么喜欢他，答应他或许是因为有趣，或许是因为好奇，甚至可能是因为寂寞……

　　但至少无论如何，他都成了她名正言顺的恋人不是吗？

　　可惜好景不长……

　　所以他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不然铺天盖地的痛苦到底该怎么算？是莫九的错吗？莫九怎么会有错呢？肯定是他哪里不够好……

　　难以想象地疯狂笼罩了他，让他嫉妒一切与她有关的事情。

　　尤其是在余澜斜死后，莫九更是做出了彻底离开的决定。

　　她要去哪？

　　…………

　　余澜斜死了。

　　他后知后觉的想道。

　　——但他此刻却宁愿她没死。

　　他的期望注定落空。

　　毕竟余澜斜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没有悠长的寿命，没有强大的力量。

　　在回到原来的人生之后，自然没过多久就寿终正寝了。

　　刚开始，沈辞面上为她惋惜，心里却为对方的死亡感到高兴。

　　这样莫九能够多看他一眼吗？他的心中带着某些隐秘的期望。

　　沈辞的期望很快就落空了。

　　——莫九要离开了。

　　“你真的要离开吗？”沈辞的眼睛又红了，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为什么呢？是你觉得现在的生活不够有趣吗？”

　　他的身子微微朝莫九的方向倾斜，莫九没有在意。

　　她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总是不多，他偶尔也能够借此悄悄的做一些小动作，比如说悄悄抓住对方的衣襟，亦或者是用手指悄悄略过对方的发梢。

　　就比如现在，他很喜欢在对方面前展露脆弱、没有侵略性的一面。

　　每当这时候，莫九就会对他多一点耐心，以及她的目光会在他身上停留的更久一点。

　　“没有为什么。”莫九叹了口气，看上去也有几分无奈的帮他擦了擦眼泪。

　　而他也趁机蹭了蹭她的手指。

　　沈辞害怕她无所谓的样子，因为她对他一直都很无所谓。

　　“我只是要回归我的旅行了。”她的语气淡淡，脸上也没什么神情。

　　沈辞总是沉迷于这样被她关注的感觉，但此刻却只感到恐慌。

　　她永远也不明白他的感情，她永远也不理解他的感情。

　　他就像信徒一般狂热的信仰她。

　　【她是他唯一的神明，但他永远不会是她唯一的信徒】

　　莫九做出的决定没有谁能更改。

　　……不对，或许余澜斜可以。他在心里自嘲。

　　甚至他们已经分手了，他如今只是莫九的普通朋友而已，莫九有很多像他这样的普通朋友。

　　只有余澜斜对于她来说是特殊的。

　　但他不甘心，明明他才是先来的那个，他们……他们甚至曾经还是恋人的关系……

　　很快，沈辞也做出了决定。

　　如果没有立场挽留对方，那他就一直追随她的脚步好了。

　　即使莫九永远无法像对待余澜斜那样对待他也没关系，他只要能够一直看着莫九就好了。

　　可他还是好不甘心，为什么莫九就不能喜欢他呢？沈辞已经不奢望莫九能够像他爱她那样爱着自己了，但哪怕只是一点点喜欢都可以啊。

　　但是没有，他对于莫九而言永远也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我求神怜悯，我求你怜悯……】

　　对于莫九，想要找到她的话，任何手段都是不起作用的。

　　但没关系，虽然他找不到莫九，但他找得到余澜斜。

　　在余澜斜死之前，莫九就已经将她的灵魂牢牢锁住，以至于她死后不会像正常生灵那样消散于天地间，从而成为不断转生的特殊之人。

　　也因此，她与莫九之间有着一种特别的联系。

　　——即使死亡将二人分开。

　　真是的，只是付出了死亡的代价就能够得到这样的待遇，怎么能不被他嫉妒。

　　…………

　　但他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他没想到，在余澜斜死后，莫九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更讨厌的家伙。

　　“……是你？”

　　莫九看上去倒是和从前没什么不同，也不在意沈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颇为自然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啊，沈辞。”

　　“好久不见……”沈辞微微勾了勾唇角，既忍不住为见到她而感到开心，但心里又觉得酸涩难忍，就像喝了一杯失败的柠檬蜂蜜水，苦涩的既不显眼，却又难以忽视。

　　“哦？我就离开了一小会，这就多了一个人？”突兀的，一道声音插进了两人之间。

　　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人提着袋子走了过来，径直就靠近了莫九身边。

　　他说话的语气很亲昵，看上去和她很熟悉：“你认识的人还真是多。”

　　“哦？是吗？”莫九看了他一眼，手指在桌子上敲啊两下，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刚想说话，但又想到了什么，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辞甚至有一瞬间幻视了余澜斜还在时的画面，只是对象换了个人。

　　“哎呀，这个是你以前的朋友吗？”永夜看了沈辞一眼，随即也拉开椅子坐下，整个人都靠在了莫九身上，嘴里虽然是在问着身边的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却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讨厌永夜，从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讨厌他。

　　就像讨厌曾经的余澜斜一样，甚至比起余澜斜，他更讨厌永夜。

　　正巧，永夜看起来也很恶心他。

　　“啊，是这样没有错。”莫九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

　　她在感情上反应一向比较迟钝，并没有发现两个人的之间暗流涌动。

　　但她还是敏锐的发现了两个人情绪上的不对劲。

　　这家伙怎么了？莫九看着一旁的永夜，陷入了沉思。

　　“嗯……好久之前的事了。”

　　“那就是认识了很久了？”永夜又朝他笑了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有几分恶意。

　　“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了……”

　　“你好，永夜，怎么称呼啊？”他抬眸，嘴角微微勾起，彬彬有礼地向他打了个招呼，看上去倒是人模人样的。

　　“沈辞。”不知为何，沈辞感到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堵塞，什么都说不出来。

　　“抱歉，我们今天还有事。”永夜招呼了服务员过来结账，看似抱歉的朝他点了点头：“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一定好好招待沈先生。”

　　莫九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永夜揽住了肩膀带着走了好几步。

　　“喂！”

　　莫九笑着推了永夜的肩膀一下，永夜也挑了挑眉，没有在意。

　　“下次再见啊！”

　　她笑着回过头冲他招手，看上去颇为自然的样子，好像就该是这样。

　　“再见……”他低声呢喃：“可是，下次是什么时候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感觉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等待了那么久，不是为了这样一个结果。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段感情难以如他所愿，只是沈辞甘愿一直飞蛾扑火。

　　过去，现在，未来。

　　……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