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白月光》去悲

4、第 4 章

　　回去后又是长久的沉默，林黛玉坐在床上那个熟悉的位置，汤姆站在一旁。

　　林黛玉正为刚才的冲动感到羞赧，她说完才想起旁人看不见自己，偏头看那男孩儿，只惊讶地看着她。自己不过是个困在梦里的‘魂魄’，却颠颠地替人出头，没见人家正经主子都没恼么，罢了，罢了。
　　林黛玉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重，没想到梦里竟也会犯困，她挣扎几次直接睡了过去。

　　这边汤姆看着女孩儿气呼呼地回来，一副随时可能落泪的样子，浅黑色的眼睛一眨一眨，不一会儿又好像释怀了，歪头靠在窗台，头一点一点地打起瞌睡。
　　汤姆感到枕边的书本突然暴出一股很强的力量，他直直起身往床边跑去，却还是晚了，一切已归于平静。
　　再回头却发现房间里也只剩自己一人了。

　　*

　　面对伊恩等人的恶作剧，汤姆被甩了一身水，没有任何反应的事悄悄在孤儿院传开了，他们都说汤姆害怕了。
　　他们看到的，是因为那个神秘女孩儿的挺身而出，明显有些呆滞的汤姆，他还不太习惯总有人站在他的这一边。而事实上，汤姆从追上女孩儿的脚步就开始懊悔，自己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教训他们，不仅给他们留下了遐想的空间，还，还让那个贵族小姐把自己看轻了……
　　汤姆面色阴冷，强迫自己把这种不该有的情绪从脑海中清除干净。
　　这几天他一直在研究那本书，倒是一直没腾出来时间去收拾那几个孩子，以至于今天吃晚饭的时候，伊恩居然想抢走属于他的位置。“我只是想试一下那个位置，但是显然，它并不适合我，”被汤姆冷脸威慑后，伊恩厚颜无耻道，“我还是更习惯在大家中间的感觉。那种偏僻的角落当然和某些心思狠毒的人更配。”他身边的孩子给力地发出几声零散的笑声。
　　倒是忘了这一茬了，汤姆心想，不过，今天晚上倒是个好日子。
　　汤姆看向长桌对面，伊恩总是在吃饭的间隙故意掉一些食物残渣，有时还会低头检查从未抬上桌面的左手。他一面装作若无其事，一面东张西望，不知道落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形象，总之在汤姆这里是无比的滑稽。要知道，自从比利的兔子出事后，孤儿院已经没人敢养宠物了——本来也没几个人养。
　　汤姆吃饭很快，他先一步向科尔夫人告别，隐在伊恩房间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猎物。

　　没多久，伊恩哼着难听的小曲儿来了，拐过最后一道弯，他被汤姆吓得面貌失色。“你——你在这干什么？”他故意提高了嗓音，虚张声势地问道。
　　汤姆邪魅一笑，没有回答，他用那双乌黑亮丽的黑眼睛盯着伊恩缩在袖子里的左手。伊恩自觉被发现了秘密，忙用右手捂着左臂，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看什么——我要，要回房间了——”
　　突然，伊恩觉得自己的袖子快要被撑开了，他连忙把手松开，只见一只和老鼠一样大的蜥蜴掉到地上，他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尖叫。
　　那绿色的蜥蜴还在变大，现在已经像个兔子那么大了，伊恩惊慌失措，抱头鼠窜。可当他跑回房间，打开房门时，却看到一只像狗那么大的蜥蜴在口吐白沫。
　　“啊——”他再也忍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汤姆听到了科尔夫人的大声询问，孤儿院的人好似都往这边来了，脚步声如雷贯耳，他赶在人群之前离开了现场。
　　现在的汤姆越发对自己曾经教训人的方式感到不满，他不该遮遮掩掩让人幻想，尽管那样可以让他更好的置身事外。但现在不同了，自从他有了那本书，他体内的特殊力量愈加强大了，他也能更好地使用它了。
　　他应该让人知道是他，他要看别人面对他时恐惧的神色。
　　他要看别人明知道是他，却百口莫辩，说不出让人信服的话。
　　他要让所有人都畏惧他！

　　解决完伊恩，汤姆决定暂时放过他的两个跟班，先让他们尝尝担惊受怕的滋味，然后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出现。
　　想到这儿，汤姆哑然失笑。他神采奕奕地往自己房间走去，忽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捂着心口，勃然变色，他痛恨这种感觉。
　　打开门一看，果然，那个女孩儿又来了。
　　汤姆恼怒她把他今天的好心情打断了，又见她伏在窗台痛哭流涕，还是忍不住心疼，汤姆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问道，“你——还好吗？”

　　林黛玉被来人打断流泪，苦笑一声，“连你也说些我听不懂的话，那又何苦让我来这儿？”说完便任凭眼泪往下流。
　　“我没有啊！”汤姆连忙解释，“你听不懂我的话也不该怪我啊……”
　　林黛玉只觉对牛弹琴，也不再理他，转身以帕拭泪。
　　“我能听懂你说的话！”汤姆极力想为自己辩解，便听那女孩儿冷声道，“你这个人，你可真是堂屋里挂兽皮！既是互相听不懂，你倒还上瘾了！”
　　堂屋？兽皮？这可真奇怪，汤姆一下笑出了声。
　　“说你呢，你还笑，”林黛玉冷笑道，“你可真是个没皮没脸的。”

　　“泥——”汤姆学着女孩儿说话的腔调，努力说出一个同样奇怪的发音。
　　林黛玉一愣，这不像是他常说的语言，“你你你，又说些我听不懂的笑话我！”泪珠开始在眼里打转，黛玉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她自幼聪慧，家里把她当男孩儿教养，还给她请了先生，无论四书五经，还是诗词音律，就没有她不懂的，现在却被人变着法儿地嘲弄。
　　“窝——”汤姆调整着舌头的位置，又学了女孩儿说的最后一个字。
　　这回林黛玉不哭了，她眼珠一转，斟酌道：“你在学我说话？”
　　“对！我能听懂！”汤姆回答，又想起女孩儿听不懂英语，然后使劲儿点头。
　　林黛玉没像汤姆以为的欣喜若狂，她蹙了蹙眉，不解道：“那倒是奇怪了，为何我出现在这劳什地方，听不懂你们的语言，你却能听懂我说的话？”
　　汤姆点头附和，又问：“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黛玉当然听不懂，她没理汤姆，反问道：“你是谁？这是哪儿？”汤姆刚要开口，又被女孩儿打断，“罢了，横竖我也是听不懂的，不听也罢。”
　　汤姆气结。

　　彼时月上柳梢，夜阑人静，林黛玉痴痴望着窗外，想着自己以‘魂魄’之身在异世流浪，却也不知何时能从梦中醒来。不禁悲从中来。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①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女孩儿缠绵悲切的语调响起，汤姆能听出字里行间的悲伤，却不明白到底说的什么意思。
　　林黛玉闻声回眸，看向眼前这个番邦人，兀自叹了口气。
　　汤姆后知后觉他听不懂自己的话，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叹气。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地毯上，又听到女孩儿略带羞涩地说：“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不若你教我西洋文吧。”

　　汤姆一惊，看着女孩儿眼里的渴望，他张口结舌，面有赧色。
　　这可是修道院的工作！

　　“就当我说了个笑话吧！” 林黛玉自嘲道，她又怎会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不过是要拒绝罢了！
　　她有些郁闷，不过是被拒罢了，她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偏偏眼睛酸涩似要流泪，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更可气的是，平日里在家，宝玉随便说点什么，她也不觉到流泪的地步，那泪珠就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哗哗往下淌，止也止不住，现在有想哭的感觉反倒是哭不出来了。
　　林黛玉不由与自己置起气来。

　　汤姆一看，女孩儿气鼓鼓地扭头，竭力往窗边靠，试图拉远和他之间的距离。“我没有拒绝你，”汤姆于心不忍，口比脑快，“我只是没有教过，不知道怎么教……”
　　“那你是要教我了？” 林黛玉轻哼一声。他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倒是给林黛玉其他想法。
　　汤姆为自己的不理智后悔！他略加思索，还是咬牙应道：“是！”
　　反正他平时也没多少事干，女孩儿和书，和他体内的力量有密切联系，如果能正常交流倒是省事多了。
　　“你说的？”
　　“我说的什么？”汤姆一脸茫然。“你说什么？”林黛玉打了个呵欠，笑道，“教我西洋文啊。”
　　汤姆点点头，正式确定了这件事。
　　“那我倒是要拜你作师了——”林黛玉一句话没说完就睡了过去。汤姆刚觉得书本力量又不稳定了，转眼女孩儿就消失不见了。

　　汤姆认真思考今晚做的决定，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出来他答应后，女孩儿脸上明媚的笑容，也许这是个正确的决定吧？
　　但是，汤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她聪明还好，可是，如果她很笨呢？如果她像兰德瑞——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孩子一样，那该怎么办？尽管她看起来十分聪慧。

　　*

　　林黛玉又来了，这次汤姆正在房间关禁闭——还是因为伊恩的那只蜥蜴，伊恩一口咬定事汤姆干的，科尔夫人找不到证据是他，因为没有人相信他能把蜥蜴变得那么大，但是当她找到汤姆去和伊恩对峙的时候，蜥蜴又变回了正常大小，这下好了，连证物都没有了，但科尔夫人觉得是汤姆在戏弄她，就罚他在房间关禁闭。
　　林黛玉上次回去想了许久，让汤姆做先生，她必然是听不懂的，不如她来‘教’汤姆，反正他能听得懂中文，让他挨个匹配好了。
　　“你给我讲，这里是哪里？”
　　“伍氏孤儿院——伦敦，英国——”
　　“英吉利？”林黛玉捕捉到一句似乎能听懂的问。“应该是的。”汤姆思考着他们的讲话方式，不确定地回答。
　　林黛玉把关于学英文的想法同汤姆说了一遍，汤姆直接点头，拜托，他可不是当老师的料，不过这种简单的一问一答倒是可以打发时间。

　　得到认同后，林黛玉便开始询问起来了，“那你先说说，‘我’怎么说，‘我’。”
　　“I. ”
　　“那‘你’呢？”
　　“You. ”
　　“我该怎么称呼你？”
　　“Ton, Tom·Marvolo·Riddle. ”
　　“Tom？”林黛玉学着汤姆的发音，问道，“这名字有趣，我念的可能听懂？”吴侬软语，巧笑倩兮。

　　汤姆从来没有听过有人用这种低吟浅唱的语调称呼他的名字！从来没有！！！
　　女孩儿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里只有他一人，柔软饱满的红唇一开一合，这声‘Tom’软糯婉转，他一不小心就红了脸。
　　汤姆第一次觉得，他的这个名字倒也不是十分不堪。

　　林黛玉没听到回应，又自顾自介绍道：“我姓林，名黛玉，姑苏人氏。”提到姑苏，她又想起孤身在家的父亲，一别数月，不知他身体可还好？
　　林黛玉的眼里又起了水雾，她眨眨眼，努力把这种情绪压下去，寄人篱下的日子还不知要多久，现在想这些只是徒增悲伤。

　　“die you，die——”汤姆察觉到女孩儿情绪不对，忙学了遍她的名字，转移话题。
　　黛玉扑哧笑出了声，又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dai yu～”
　　“die——”这次勉强算是说对了，“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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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苏轼《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原文如下：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啊啊啊终于写到这里了，我真的好爱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