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白月光》去悲

3、第 3 章

　　汤姆懵了，是他太凶了吗？
　　放弃言语交流这种途径，汤姆站在门口用手比划着，希望女孩儿能直接出去，但对方只顾着低头流泪，根本不看他。
　　汤姆生气了，这是他的房间，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他走上前，粗鲁地去拽女孩儿的胳膊，想直接送她出去。但他的手却从女孩儿体内穿了过去，他碰不到她。
　　汤姆瞪大了眼睛，这难道是‘幽灵’？
　　女孩儿显然也被吓到了，她抬起头，用红肿着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黑发男孩儿，他皮肤白皙，棱角分明，薄唇紧闭，神情严肃，细看黑色的瞳孔里还有一闪而过的惊恐。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科尔夫人在检查孩子们是否回到自己的房间，汤姆来不及做出反应，科尔夫人就已经过来了。
　　“大老远就听到你这里最吵，”科尔夫人恼火道，“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好说的？如果太闲就去打扫卫生，我和玛莎都会感谢你的。”她走进屋里审视一番，不知道汤姆为什么会自言自语。
　　“你看不到？”汤姆眉头紧蹙，不解地问。他看向女孩儿，虽然她还是静静地坐在床尾，但绝对不该被忽视。
　　科尔夫人疾言怒色道：“不要试图耍什么花招，我们这儿可不是精神病院！”然后拂袖而去。

　　那位妇人刚进来的时候，林黛玉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结果她好像看不到自己，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黑发男孩儿受窘的样子她还是能看出来的。待那妇人离去，她便扑哧笑出了声。

　　汤姆刚把门关上，回头就看到女孩儿笑靥如花。
　　“经常这样笑笑多好啊！”汤姆心里想道，随后大为震惊，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到底是什么人？”汤姆再次尝试和她沟通，但仍然是没有结果。
　　林黛玉但笑不语，汤姆不得不压下心中闷气缓下声来，“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你到底是谁？来自哪里？到这儿来有什么目的？你是幽灵吗？为什么你听不懂我说话……”
　　他自暴自弃般说了一大堆，林黛玉却是听累了，“我们互相听不懂，讲来讲去也不过是牛头不对马嘴，有甚好说的。”她用衣袖遮面，打了个呵欠，也打断了汤姆的‘自言自语’。
　　汤姆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补充一句：“我能听懂你说的啊……”

　　那天晚上，汤姆坐在地毯上，看女孩儿坐在窗边，披着月光昏昏欲睡。
　　一不留神，就烟消云散了。

　　不小心睡着的汤姆，忽然感到一股力量波动，他猛地惊醒，抬头却不见女孩儿的身影。他起身走到窗边，一切都是最初的样子，没有跳窗，也没有开门，她就这么直接消失了。
　　像梦一样。
　　汤姆躺在床上，思忖今夜是否还会做那个奇怪的梦，或者说，已经梦完了？
　　他再次抚摸枕边的那本书，和以往不同，这次他感受到了那种力量。
　　他隐约记得，刚回房间的时候，他体内的力量有些许波动，但他一直以为是白天使用过度导致的不稳定。现在想来，似乎是从靠近那女孩儿开始出现的，一直都有，直到女孩儿消失。
　　而现在，这股力量好像转移到了这本书上。

　　*

　　再次见面仍是在汤姆的房间，林黛玉凭空出现。
　　这次倒没吓着汤姆，因为他感应到了书本和他体内力量的波动。
　　既然彼此无法交流，那就没有沟通的必要了。

　　林黛玉坐在上次的位置，任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汤姆站在床边，忍受着心脏紧缩、抽搐的痛感。
　　他很想安慰这个陌生的女孩儿，让她别哭了，但一想到对方会带着哭腔说听不懂，汤姆就觉得憋闷，他何曾受过这样无措的境况！

　　“我能出去走走吗？”
　　不知过了多久，林黛玉眼里的泪也流尽了，她用手帕擦净眼角的湿润，轻轻转身，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和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儿。这虽是她第二次来，但却丝毫不觉得恐慌。
　　许是三岁那年，生下来就体弱多病的她，有阵子咳嗽不断，起不来身，最后痛不可忍，竟直接昏了过去。醒来只听一癞头和尚说要化她出家，父母自是不从，他便疯疯癫癫，一会说什么‘此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外姓亲友一概不见’，一会又说什么‘西方异世不可去’。
　　林黛玉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却见那癞头和尚在她眉心一点，她便忆起昏睡时梦见的场景，竟全是番邦异象！
　　稀奇古怪的场景变幻莫测，她走马观花许久，便听有人咝咝声唤她，‘黛——’语调悲切。年幼的黛玉凑近想看清是谁，却被那又高又瘦、如骷髅般的身影吓了一跳，她急忙转身寻找回去的路，却又听身后那人唤她‘黛玉’。
　　她小心翼翼地回头，只见那光秃秃、珍珠般发亮的脑袋上，一双猫一样闪亮狭长的血红眼睛，把黛玉吓得连连后退，一个趔趄往后摔倒，从床上猛地醒来。
　　她大口喘着粗气，听那癞头和尚一边说着“早知如此”，一边不见了踪影。都道那疯癫和尚空有一身来去自由的本领，却只会说些不经之谈，黛玉这边自是没人理他，往后过得也自由顺遂。
　　因着那日浮光掠影的印象，她虽未真正见过番邦，但也从不觉得陌生。
　　回去也是从床上醒来，倒是与梦并无二般。

　　“我却是忘了，你不能听懂我的话。”林黛玉眉头微蹙，思索要不要直接出去，还不知道她这‘魂魄’状态在梦里能不能畅通无阻。

　　汤姆当然听懂了，只是他还有些犹豫，担心别人是否能看到这位美丽的‘幽灵’。如果都像科尔夫人一样还好说，倘若有其他人，例如说西格莉德——另外一个拿过那本书的人——也能看到，他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还没等他想好对策，女孩儿已起身迤迤然往外走了。
　　行动快于头脑，反应过来他已经抢先一步打开了门。

　　林黛玉看他一眼，分辨是巧合还是听懂了她的话，却见他目若无人大步往外走，只犹豫片刻，黛玉便出门紧跟上着他的步伐。
　　这里的建筑和她从窗户看到的没什么区别，都是典型的西洋风格，四四方方的楼层，外面被高高的栏杆围起来，气氛阴暗压抑。不过，房间虽然有些破旧，但却收拾的非常整洁，林黛玉暗自点头。

　　汤姆一直注意着这位行动优雅的女孩儿，见她连闲逛都只是用余光观察，不禁加深了‘她是位贵族小姐’的印象。
　　孤儿院面积很小，他们走到花园基本上就全都逛完了，这才看到女孩儿微微点头，像是认可了这里的环境，汤姆不觉松了一口气，好像一直在等她的评价似的。
　　汤姆摇摇头，摒弃了这种想法。

　　郊游回来，艾米和丹尼斯就一直不大对劲儿，无论谁问，她们最多只说跟汤姆去过一个山洞，孤儿院的孩子们都传言汤姆是‘恶魔’，有西格莉德和比利的经历在前，现在艾米和丹尼斯也不正常了，还有年龄大点的，把汤姆小时候的古怪之处也一一列举出来，例如说他婴儿的时候几乎从来不哭。
　　于是今天的观光之旅就变得有些奇怪。

　　林黛玉在汤姆左侧落后两步，他们从楼上转到楼下，从室内转到室外，所到之处没有一个孩子靠近。并不是说人少或者怎么的，他们就是在躲避，一个两个，脸上都是嫌弃、害怕的眼神。
　　最初林黛玉还以为是自己这个格格不入的‘魂魄’吓到了他们，观察了几个孩子却发现不是这样的，别人都看不见她。
　　林黛玉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瘦小却坚挺的背影，两次见面并没有任何不妥的行事，现在还带她逛这处院子。她眉宇间透出些许怜悯，不知道这里的孩子们为什么会害怕他。
　　想起贾府的兄弟姐妹们，哪个要是受了排挤，外祖母定是不饶的。

　　如果汤姆知道林黛玉心中所想，定然会笑出声。嫌弃？不，是恐惧，一群普通人对他的敬畏。
　　况且也不是说所有人都打心底里怕了汤姆，尽管发生了这么多怪异的事，但还是有大胆的孩子敢挑衅汤姆。
　　汤姆带着女孩儿逛到了科尔夫人洗衣服的地盘，有三四个孩子在给科尔夫人帮忙，他们看见汤姆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就把没拧干的衣服冲着汤姆使劲一甩。
　　汤姆下意识往左一步，把初来乍到的女孩儿挡在身后，这样却更靠近了水渍来源，他们一下又一下肆无忌惮地甩着衣服上的水滴，尽数落在了汤姆身上。

　　“啐！你是个什么东西，竟还欺负起来了同门，不过干个粗使丫鬟的活，你就狗仗人势，看妈妈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一声冷笑，比自己矮半头的女孩儿站在了自己前面，声音稚嫩却不失坚定，倒真像个贵族小姐的架势。
　　林黛玉说完便要回房。

　　看着黛玉气呼呼的背影，汤姆心里涌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