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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三方乱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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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埂冷峰的雪，天塌了一般地落，乌云厚得透不出一丝阳光，连绵雪峰全数寂灭，仿佛提前感知这片人间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劫。
乾坤法阵所护之地，无边深雪中唯一的青翠所在，望天古舍的气氛比往日更为凝重，两位道者正对坐弈棋，一边讨论天机诸事。
玄鸣涛执黑，苍执白，黑子始终稳压白子半步优势，不论苍怎样千方百计想突破困局，依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先前答应过师兄，让你陪我一同走天命路，现在是时候了。”玄鸣涛镇定落下最后一子，奠定全局胜机。
苍淡然地应了声，没有半分惊讶之色，这样的反应引起玄鸣涛的好奇。
“师兄，有什么想说的吗？”玄鸣涛探问道。
“没什么，吾早预见你之困境，今日看你来此，更加证实心中猜测。”苍风轻云淡地回答。
“师兄看见的天机画面是怎样的？”
“吾并未见到任何天机预示，只是感应到了断断续续的心痛，纠葛，失落，以及歉意。”苍玄玄乎乎地说。
“什么？”玄鸣涛不解地问，“你的旧伤又复发了吗？”
“并未，伤势早已痊愈。听你所言神息天机，吾方才了解，此心所系，不是天机示警，原是你的喜怒哀乐。”苍抬手轻按心口，似有所感地说，“能牵动你心绪者，唯有神州血劫的天命，所以吾才知晓你近日会来望天古舍见吾，与吾参详天命之事。”
“确实是神息让我们之间产生羁绊感应，抱歉师兄，是我拖累了你。”
“好友言重了。”苍宽慰道，“吾倒认为如此甚好，你吾心意相通，苍能为好友分担些许，这条天命路，同行便不会过于孤独艰难。”
“什么心意相通，你能感知我的心情，我却什么都不知，真不公平！”玄鸣涛弱弱地抗议说，惹得苍无奈发笑。
“对了，我找回自己的命星了。”
“哦？你有命星？”苍马上仰头望了望被浓云遮挡的天空，可就算是他，也无法在这种气候下观察到星辰运行。
“命星带给我一些天机与真相，昨日还未想通，今日进入青埂冷峰时，我突然想起当年刚入玄宗的第一天夜里，我做过相似的梦。原来神早就提示过我，只是当时年少，没放在心上，梦醒就忘了……”玄鸣涛将命星所载天机挑挑拣拣告诉苍。
“师兄，这一回的天命路尽头，同行的你，更要送我一程。”
苍的眉头一下子锁紧，审视的目光盯着玄鸣涛一动不动。
玄鸣涛眼神躲闪地低头看着棋盘：“你知道的，我一向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空间，一直被天命推着往前走。但是这一次，我很难得有了选择的余地……”
他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摆，不停紧张地抠上面的线头，搜肠刮肚地想找一种温和的表达方式让苍接受他的提议。
苍沉思片刻，神情肃穆地说，“血劫逼近眼前，吾可以去万里黄沙用白虹剑助你脱离元胎，但若天时不对，整个天命都将功亏一篑。”
“是，所以吾有盘大计划需要师兄配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隔日——
异度魔界魔火重燃，熊熊延烧八方，百里之内生灵勿近，魔龙复苏张吐巨口，为异度魔界源源不绝诞育新生军力，浩荡声势直逼当年破封初降苦境时。
重建后的火焰魔城，巍峨宏伟更胜从前，再次成为异度魔界的军政中心，方便某位身在魔界，心系中原的魔皇实时监控天魔像封印状况。
数月不曾亲自理政，这会儿魔皇大人端坐在魔皇殿上，身边没了随侍数百年的护卫，殿下也没了强将林立的盛况，新提拔上来的二等魔将们暂无资格进入魔皇殿议事，只剩戒神老者孤零零一名老臣作陪。
补剑缺顺利退隐，赦生童子依令继续驻守天葬山，幸好还有战力与二代战神不相上下的银鍠黥武。有这位大侄子在，战将的整体实力少说能被拉上一个层次，不至于让异度魔界只剩表面光鲜。
玄鸣涛无聊地盘着手里的旱邪珠，目光空洞地盯着殿内的火盆，静静等待下一局开启。下方戒神老者和银鍠黥武各立一侧，虽也是静默无言，倒算得上文武齐全。
魔界地域外，一顶漆黑法轿凭空出现，四邪谛抬轿，沿着特地为它们辟出的无火路径快速穿过魔火屏障，没有引起任何其他势力的注意，悄然被引入火焰魔城。
邪眼通报，贵客至——
玄鸣涛这才收回放空的注意力，单手拄起下巴，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坐等来客。
法轿停在魔皇殿中央，轿内人未现身，隔着轿帘与玄鸣涛对谈。
“败血异邪之主，久见了。”玄鸣涛率先寒暄。
“异度魔皇素来不可一世，此回却传信邀请败血异邪合作，真是令人惊奇。”
轿帘掀动，散出一股青烟，夜重生还是那么喜欢装神弄鬼，玄鸣涛脸上浮现一丝厌恶，语气还是相对和善。
“无法进化的败血异邪永远是下等物种，夜重生，在本座面前，收起你异邪之主的威风，以免破坏合作心情。”
夜重生冷笑一声，识时务地没有反驳。在拿到最后的进化之物前，没必要去惹目前台面上实力最强的异度魔皇。
玄鸣涛眼神示意黥武与戒神老者退下，夜重生也吩咐他的四邪谛去殿外等候。
“放眼天下，除了异度魔界，除了本座，谁还会愿意搭理不入流的败血异邪呢？”玄鸣涛嘲弄道，“夜重生你该感谢本座心血来潮，大发慈悲，愿意拉你一把，否则你永远得不到最后一件进化之物——血枯芽。”
一听血枯芽，夜重生原本身为一方之主的自负立马化为云烟，对玄鸣涛明显带有鄙视意味的话语也如闻仙乐。
他当即拉下姿态，诚恳无比地问：“不知魔皇欲开出怎样的条件，才肯为吾取回血枯芽？”
玄鸣涛勾了勾嘴角，傲慢地说：“等本座唤出第三方势力再谈。”
手中的旱邪珠派上用场，玄鸣涛手捻魔印，口诵咒文，以旱邪珠珠光投映出一片奇异光幕。七彩奇光闪动，光幕上出现一个人形轮廓，看不清是何人，只有如波纹般的光线组成这个人的形状。
“能将识界倒影投入苦境，异度魔皇能为着实不凡。”光幕中传出一道霸气威严的声音。
“何止倒影，本座还能开启境界天柱，助识界大军进入苦境，并非只能靠你们的魇龙才能打破结界。”玄鸣涛沉声回答。
“魔皇前回传讯已详述合作事宜，只要能打开识界入苦境的通道，答应魔皇的事，本座必会履行承诺。”光影似乎很是满意。
“玄貘一言九鼎，本座信你，合作不妨就此达成。”玄鸣涛转向夜重生，“异度魔界，识界，败血异邪，三方共同会猎苦境，在彻底剿灭正道之前，吾等三方须精诚合作，不可暗中背刺盟友，若有毁约，另外两方合力灭之。”
“同意——”玄貘立刻答应。
“吾亦赞成。”夜重生也附和。
由不得他们不答应，两方都有求于魔界，哪怕现今的魔界人才凋零，只要魔皇仍在，异度魔界照样立于不败。
魔皇殿中三方首脑讨论合作细节，一谈就是数个时辰。
夜色悄然降临，夜重生的法轿由四邪谛抬着原路离开火焰魔城，识界投影也消失，魔皇殿恢复宁静。
黥武和戒神老者再进入殿内时，玄鸣涛已换上玄宗道者的装扮。
“从邪眼一族挑选得力的探子盯住夜重生，只许吾方有暗桩，不许夜重生派人窥伺本座的动向。”玄鸣涛吩咐道，一边从容地整理自己的道袍，“守好门户，等本座从中原回来。”
“遵命。”他们对魔皇作人类装扮见怪不怪，只管听命行事。
当前魔界战力空虚，黥武只觉肩头压力千钧，干任何事都比过去谨慎百倍，生怕辜负魔皇的信任，堕了战神父亲的威名，误了魔界的千秋大业。
穿着这身皮，顶着玄宗宗主的名头，回到中原自然是人人爱戴。玄鸣涛不费吹灰之力就从素还真手里得到了血枯芽，当年是他托素还真保管，现在拿回也合情合理，素还真甚至留他品了一盏莲子茶。
新采的莲子清香怡人，玄鸣涛珍惜地轻嗅茶香，几次到嘴边都舍不得饮下。
素还真笑着给他多倒了几杯：“素某已经照好友指点通知了伏龙先生，他前日就动身去寻息壤，依伏龙之智，定能顺利取回，好友且宽心饮茶。”
玄鸣涛尴尬地笑了笑，纠结一番后还是决定缄口不言，只暗示了素还真一下，要他小心江湖人心之变。
从琉璃仙境出来，下一站直奔疏楼西风，沿路见到归鹤亭被之前的大地震震塌，儒门的工匠们正在赶工重新修建。
疏楼西风反倒完好无损，多亏飞花护阵的守护，让这座园林的景致千年不败。
遥遥眺见玄鸣涛的身影，默言歆急忙入内禀报，等玄鸣涛来到疏楼西风门口时，穆仙凤已笑意盈盈地候立相迎。
虽然需要集结反派势力搅浑苦境这潭水，自己却不可毫无后手防备。
“吾来借邪之刀一用。”玄鸣涛一见龙宿就直接摊手索要，根本没考虑过可能会被拒绝这种事。
毕竟邪之刀是能够直接威胁嗜血王者安危的武器，龙宿平时藏得极深，除了当年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借给擎海潮御敌片刻，此刀从未离开过龙宿的视线。
可这次，龙宿甚至没问缘由，玄鸣涛刚开口，他就马上化出邪之刀递给好友，十足信任的行为让玄鸣涛不由一愣。
“如此简单就把刀给吾？”玄鸣涛看着手里的邪之刀，吃惊地说，“你不问问吾为何借刀？”
“邪之刀除了能杀嗜血者与败血异邪，与其他兵器并无不同，想来不过是夜重生之流又出现生祸。”龙宿悠然地抽了口水烟，调侃道，“以涛涛汝现在的功力，想从你手中夺刀比登天还难，倒是比吾亲自保管更教吾安心。”
“别这么信任吾，吾怕自己承受不起……”玄鸣涛怅然地摇摇头，“如果未来有一天，需要你动手杀吾，咻咻你狠得下心吗？”
“怎么可能有这一天。”龙宿以为玄鸣涛在开玩笑，不以为意地说。
“如果有呢？如果吾再度入魔呢？”玄鸣涛引导问。
“且不论你吾如今修为相差悬殊，若真有那一天，吾会效仿当初汝对吾的做法，一步一步将汝拉回正道。”龙宿放下水烟管，伸手拍了拍玄鸣涛的肩，“区区一名夜重生，何至如此忧虑，或者让吾替汝出战，免得汝事多烦扰，胡思乱想。”
玄鸣涛赶快打马虎眼地哈哈大笑，尽量掩饰自己心虚的表情：“无需劳动龙首大驾，有邪之刀在手，小道无往不利。”
一日后，魔界升起一条道气天柱接连两界，数不清的灵识通过天柱通道飞入苦境，苦境江湖顿时掀起波澜。
同一日，一名魔将带着血枯芽秘密去见夜重生，约定三天后一同进攻中原。
还是那一日，火焰魔城踏出一名戴着狰狞兽面的黑衣杀手，拖着阎魔旱魃留下的荒神斩，手中执着一封羊皮卷，上面整整齐齐列着一排清杀目标的名字。细看不是正道主力，而是一些尚未活跃到人们眼前的人物。
……
前日望天古舍中——
“如此计划，只怕覆水难收。”苍忧心忡忡地说。
“只要大计能成，人间得存，过程如何并不重要。”玄鸣涛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有信心的模样。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将三尊之力交给师兄。这股力量代表了玄宗正统传承，是上一辈师长们的心血，不能因我而消散天地。万一天命有所差池，吾遭遇不幸，还有你延续玄宗道脉。”
“赭杉军同样能胜任玄宗道脉传承……”苍听得话头不对，找理由拒绝道。
“苍师兄这是嫌弃我？还是在怨天命多舛？”玄鸣涛故意开玩笑，缓解一下凝滞的氛围，“谁叫你我心意相通呢，师兄你是在劫难逃啊。”
“三尊之力对普通人来说过于庞大，吾之身躯恐怕无法承担。”苍依旧拒绝，低眉重新看向棋盘。
“这个不用担心，我会分几次一点一点渡给你，慢慢化消总能吞得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时，细观棋路的苍恍然大悟，终于看懂棋局背后的深意，不由戚戚闭目痛惜，“人间为盘，你吾为棋，这一盘输了……输得走投无路，生机尽断……”
一直捏着的白子被握进手中，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那也未必。”玄鸣涛浅笑着，探身从苍的棋盒里抓过一枚白子，同样攥在掌中，高高举起，“师兄你看——”
说着，玄鸣涛松开手，那颗白子如同百斤巨石沉沉落下，瞬间将下方棋盘砸得粉碎，黑子白子落了满地，再不复棋局原貌。
“天命有数，一锤打破！把棋盘砸了，谁也别想下，谁也别想赢。此局破矣！”玄鸣涛朗声笑道，眼底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谋算。
苍悲声叹息，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那颗白子已成粉末……
“也罢，天命既定，苍就舍命陪君子，但与好友同往无间！”
“哈——”玄鸣涛起身过去向苍伸手邀道，“那就辛苦师兄了。”
苍从善如流地搭上师弟的手，两人相携进入屋中。
青埂冷峰的飞雪仍盛，前路却不再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