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深海来（人鱼）》摘月探花

2、第二章

　　看到莱茵脸上的表情，奥希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你们没看错，这只珍贵的活体人鱼将由我们研究所来进行研究。”

　　其实早在一个世纪之前，凯锐集团就搞到了人鱼细胞，通过克隆人鱼，提取人鱼脊髓液，并对其进行提炼加工，将部分人类的寿命提升至200岁。

　　这项技术并不普及，人鱼细胞珍贵，脊髓液的提炼加工过程更是复杂，整整三条克隆人鱼才能满足一个人类的需求。

　　杨衔律刚入行，对这项技术的了解仅限于网上的那些资料，他不理解莱茵的激动和奥希斯的兴奋。

　　在他看来，凯锐集团靠人鱼脊髓液迅速地积累了第一笔财富，市场上仍有出售，只是数量稀少、价格昂贵，他不理解为什么还要对人鱼继续进行研究。

　　奥希斯没能在杨衔律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对这个刚进来几个月的新人产生了一丝不满。

　　莱茵：“杨，你不觉得高兴吗，这可是只活体人鱼。”

　　“我很高兴，我只是……”他想了想，解释道：“不太理解，人鱼脊髓液已经很成熟了，为什么还要浪费资源在研究人鱼上。”

　　莱茵叹了声气，看向自己的老师，奥希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杨，网上的信息并不完全，人鱼脊髓液技术并没有那么成熟，甚至还有副作用。”

　　“这是集团内部的机密，你刚来还不清楚。人鱼脊髓液确切来说只能让人健健康康地活到150岁，剩下的几十年将受到病痛的折磨，而且会比普通人的80岁更加痛苦。”

　　“几个研究所一致认为是那份人鱼细胞有缺陷，才导致这项技术的大缺陷。”

　　杨衔律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这番话，莱西笑了笑：“瞧我们的小新人，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奥希斯抓住适当时机开口：“好了，孩子们，把资料分一分带回去看吧。”

　　“莱西你主要负责研究资料那部分，后天向我汇报。”

　　“杨，这里面有大量对人鱼卵的观察记录和观察员日记，你拿回去看一看，从明天起你就负责看护这枚人鱼卵，直到它孵化成功，这是你第一次参加研究所工作，可别让我失望。”

　　杨衔律在奥希斯看似“和蔼”的目光下，捧着厚厚一沓日记本回宿舍。

　　路上遇到刚从健身房出来的艾里，对方汗流浃背，粗壮的手臂绷着青筋。

　　杨衔律不想理他，奈何人家热情地打招呼，完全忘了下午还当着面骂自己的事。

　　艾里：“杨，晚上好。你手上抱着什么东西，现在已经下班了。”

　　杨衔律如实回答：“主任觉得我来了三个月，还没学到什么，让我抱些资料回去看看，准备参加工作。”

　　艾里一听，脸色一僵，僵硬的笑容卡在脸上，他不乐意地祝贺道：“那你百分百能转正了，赶紧回去看吧。”

　　杨衔律道了声谢，大步向前走去，仍然听到艾里在背后嘀咕的声音：“什么嘛，又多了个分年终奖的。”

　　————

　　杨衔律回到宿舍，开始翻看资料，他得一晚上确定孵化人鱼卵的温度、水质、营养物质等信息。

　　最早的记录源于2199年，这时候研究所一直在摸索孵化人鱼卵最好的温度，他们急于求成并且认为这枚卵是人类近亲，采用了人类体温——37℃来进行孵化。

　　人鱼卵毫无动静。

　　有些激进派甚至提出将温度提升到80℃，认为外壳既然能抵御一万五千米深海的寒冷，那么只有更高的温度才能穿透蛋壳，让壳内生命感受到。

　　这一提议被大多数人否定，碳基生物在80℃高温下只有被煮熟的命运。最后通过多次实验发现，17.3℃是最好的温度，人鱼卵在该温度下会缓慢吸收水中的营养物质。

　　吸收速度之慢让人捉急，等死了一代研究员，直到19年后大家才发现这是一枚人鱼卵。

　　第三任观察员在日记中写道：

　　“我们发现温度过高或过低都不利于卵的孵化，且当周围环境为0℃时，卵完全停止生长，要知道即使37℃卵也是在生长的，只是速度太慢，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看到变化。”

　　“这让我们很好奇为什么这枚卵会放置在温度接近1℃的深海，这完全不利于卵的孵化，任何想要延续的种族都不会这么做。”

　　也许是要躲避天敌不得已呢。

　　杨衔律咬了咬笔头，一边想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下0℃、17.3℃这些关键词，然后继续翻越孵化人鱼卵需要什么营养物质。

　　“我们更换无数次营养液，最后发现海水是人鱼卵最喜欢的，但孵化速度远远不够，这样下去等上一百年也未必能孵化成功。”

　　“切里斯教授提出将人鱼脊髓液倒入海水中，人鱼卵孵化的速度果然加快了，过不久小家伙就能再胖上一圈。”

　　大家都对这枚人鱼卵很期待呢，这位观察员都用“小家伙”来称呼。

　　杨衔律继续在笔记本中写下海水、人鱼脊髓液，看了眼闹钟，已经凌晨两点，他不由地打了声哈欠，起身扑倒在床铺上。

　　第二天八点闹钟准时响起，杨衔律昨晚睡得太晚，早上醒来还有点呆呆的没反应过来，他迅速地洗漱了一下，拿着笔记本吃完早饭，走向养殖区。

　　奥希斯已经在指挥员工将实验品放入水中。

　　杨衔律所看到的便是：一个铁笼，外面裹着一层黑布的巨大铁笼，慢慢地被放入水中。

　　杨衔律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直接问又这表明他昨晚没努力看资料，最好还是什么都不说。

　　“主任，晚上好。”

　　杨衔律主动打招呼，奥希斯轻轻嗯了句，以示回应。

　　奥希斯：“资料看得怎么样？”

　　杨衔律使劲捏了捏笔记本，回忆上面的数据：“根据以往的资料，17.3℃的海水孵化，海水中倒人鱼脊髓液能加速人鱼卵孵化速度。”

　　“人鱼脊髓液这种好东西，第一研究所的老家伙们真舍得，最后还是便宜了我们。”奥希斯咬牙切齿地说着，随即又笑了起来，脸色变化极快。

　　奥希斯今天心情很好，耐心地给实习生解释起来：“现在不需要人鱼脊髓液了，这枚卵即将孵化成功才送来我们这里，为了防止运输人鱼活体会出现意外，直接以未孵化的形式送来。”

　　然后他又指了指门旁边的桌子：“这是你的办公桌，后面还会安排你在辅助我们进行一些实验，不过从今天起你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在这里观察人鱼卵。”

　　杨衔律连忙应声。

　　见对方听话，奥希斯满意地点了点头，离开了养殖室。

　　偌大的养殖室只剩杨衔律和一枚人鱼卵。

　　研究所为人鱼的孵化做了很多准备，包括房间里这个巨大的钢化玻璃盖板，还有昂贵的海水循环模式。

　　可以看出研究所高层早就知道人鱼卵的到来。

　　杨衔律走去一旁的电脑控制器，将温度设定在17.3℃，同时开启海水循环模式。

　　黑布在水流中轻轻晃动。

　　杨衔律蹲在地上仔细向下看，试图透过玻璃，透过黑布看到人鱼卵，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所谓的观察人鱼卵，大概是和打印文件差不多的杂活，隔着块黑布什么也观察不到。

　　他拿出昨天没看完的第三任观察员的日记本，这位观察员从2215年开始任职，在2223年结束了自己的观察生涯。

　　前两任观察员日记都比较简单，在这一任观察员，研究所开始意识到这是一枚人鱼卵，对它的观察也十分详细，基本每隔一日就会记录一次。

　　杨衔律从昨晚停下的地方继续往下看。

　　“我们每天都会测量海水中人鱼脊髓液的含量，每天都在减少，海水每隔七天换一次，这也是人鱼脊髓液的消耗周期。”

　　“感觉人鱼卵又大了一圈，我们用卷尺测量了一下，56cm！天呐上次测量47cm，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人鱼脊髓液是我们最骄傲的发明。”

　　“人鱼卵应该发育到一个全新的阶段，但我们不敢给它做扫描，担心这会影响它的发育。每天晚上我们都会来看一眼人鱼卵，确保水温一直保持在17.3℃，今天早上发现人鱼卵自己挪了位置，这是前所未有的，这说明人鱼卵开始拥有自主性。”

　　这本观察日记的记录频率很高，对人鱼卵的看护无微不至，但杨衔律敏锐地发现这时候是没有铁笼、黑布的，人鱼卵可以自由活动，研究员可以通过肉眼直接观察。

　　抱着好奇心他继续看下去。

　　到了后半部分，记录频率几乎一天两次，观察员对人鱼卵的看护几乎无微不至，胖了0.1cm都值得他在日记本里欢呼雀跃。

　　“上头对人鱼卵的发育速度很不满意，人鱼脊髓液库存已经消耗完了。那只劣等人鱼细胞能发挥这点作用已经很不错了，看似昂贵稀有的人鱼脊髓液只不过是最下等的养料。”

　　这段记录让杨衔律感到不舒服，还是同样的观察员，口吻却十分不礼貌，像是换了个人。

　　他发现在接下来的记录中，每隔几条观察记录就会赞扬一下人鱼卵，夸它是万物之灵、海洋霸主，认为人类能孵化它是至高荣耀。

　　杨衔律在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这观察员是进传销了？

　　日记的最后几页，观察员的字迹潦草且疯狂，诉说着自己对它的爱意。

　　一字一句中透露着疯狂，完全没有之前的科学和严谨，每一条记录都和研究毫无关系，完全是他个人的情感宣泄。

　　“我每次抚摸都能感受生命在掌心跳动，它就像我的孩子、我的爱人一样，我愿为它付出一切。”

　　“拥抱它，呵护它，这是我终生的追求。”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杨衔律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了，午饭时间都快过了。

　　他收拾了一下桌面，临走之前确认了一下电脑数据，深深地看了眼水中的牢笼，在脑海中勾勒出一枚大型鸵鸟蛋的形象。

　　杨衔律嫌弃地想：怎么会有人爱上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