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深海来（人鱼）》摘月探花

10、第十章

　　艾伯再次躺在手术台上，鱼尾虚弱无力地下垂着，明明是海洋的一方霸主，此时却任人宰割。

　　新的提炼机器有着巨大的蛋壳状罩子，将人鱼覆盖住，他们只能从罩子上的一个小玻璃窗看到具体的手术情况。

　　艾里擦了擦玻璃窗，语气里充满了喜悦：“不愧是第一研究所的东西，自动化程度这么高。”

　　莱西按照杨衔律简化的说明书设定好实验程序，这台机器可以说是为人鱼量身定制的，有着更高的精度和更好的样本保存环境。

　　手术全交给这台机器，但大家都没有离开，目不转睛看着手术过程，试图从中学到什么。

　　在最后的缝合步骤，杨衔律似乎看到艾伯的鱼尾抽搐了一下，心中突然觉得不对劲，刚准备开口询问麻醉剂的事：“艾里……”

　　只见手术台上的鱼尾突然变得强健有力，狠狠地抽向机器臂，鱼尾末端触碰到观察用的玻璃窗，窗上立马炸开一朵碎玻璃花。

　　看上去不用问了，麻醉剂要么没打够，要么人鱼产生了一定的抗体，总之麻醉剂失效了。

　　莱西立马站起来吩咐大家：“切断提炼机器和培养皿机器之间的联系，别让样本被污染。”

　　说完又从旁边小仓库翻出麻醉剂，这是预备用的麻醉剂，专用来预防实验过程中实验体暴起的情况。

　　他路过艾里时，恶狠狠地看了对方一眼。

　　如果今天实验失败了，那都要拜艾里所赐，没有认真计算麻醉剂的使用量。

　　玻璃窗模糊得里面一点情况也看不清，只听见“咚、咚”这样沉闷的敲打声。

　　“杨你准备打开机器，艾里、卡瑞穿厚点的防护服，你们俩牵制住实验体。”

　　这个安排要说他没有私心在里面是不可能的。

　　艾里深知对方借机报复自己麻醉剂使用量不当一事，却也不能说什么。

　　随着杨衔律的动作，蛋壳机器缓慢张开。

　　艾里、卡瑞轻微俯身，防护面罩、厚防护服都穿戴到位，打算等会扑上去，一下子制服实验体。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卡瑞被鱼尾一下子抽飞，艾里伸出的手被狠狠咬住，凌乱的蓝色头发缠绕在艾伯脸上，杨衔律一时之间看不清他的表情。

　　厚实的防护服看上去并没有起作用，艾里痛苦地扒着实验体的头，不停捶打着，试图让对方松口，血顺着防护服缓缓流下。

　　这些事都发生在一瞬间，莱西很快反应过来，冲上前去，趁着人鱼忙于撕咬艾里，将麻醉剂针头扎进脖子里。

　　艾伯也反应过来，不顾脖子上的疼痛回头，一把抓住莱西的手臂，可是麻醉剂已经缓缓注入。

　　杨衔律透过头发缝隙，看着他浅碧色的眼睛逐渐失去光彩。

　　人鱼应该是恨极了这些拿他做实验的人类，抓着莱西的那只手，手指头尽可能地弯曲着，竭尽全力嵌入莱西手臂。

　　随着他意识的模糊，手臂渐渐无力下滑，在莱西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抓痕。

　　人鱼再次陷入昏迷，莱西喘着粗气直起身，手臂那里传来的疼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随即狠狠地踢了地上的实验体一脚。

　　“杨，把这个该死的畜生送回养殖室，卡瑞你送艾里去医务室。”

　　“那你呢？”卡瑞问道。

　　莱西把褂子脱下来，裹住手上的伤口，这让他能感觉好点。

　　“我先把机器设定调一下。”

　　杨衔律匆匆将艾伯送回养殖室。

　　莱西这次注射了过量的麻醉剂，一路上人鱼毫无动静，甚至落入水中后，他就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

　　送回艾伯后，杨衔律回到一片狼藉的实验室，地上的血液有点微微凝固。

　　莱西依旧匍匐在显示屏上鼓捣着什么，小臂上的伤口泛着暗红色。

　　杨衔律问：“需要我叫奥希斯教授吗？”

　　莱西头也不抬，直接拒绝：“不，不需要，我们能搞定的。杨，也许你可以打扫一下卫生，待会再去医务室看下艾里、卡瑞的状况。”

　　这台人鱼脊髓液自动提炼机明显需要返厂维修，实验体仓内一片狼藉，很多精密仪器如机器臂、纤维探头都被人鱼打碎了。

　　最怕实验体身上的水渍会进入仪器内部，这样就不是维修这么简单了。

　　杨衔律简单地收拾了一些零碎的物件，至于血迹、水渍可以等半夜工作的清洁机器人打扫。

　　做完这些工作，他去了医务室。

　　在前往医务室的路上，地面血迹斑斑，一路向前延伸。

　　杨衔律到医务室的时候，医生正在给艾里缝合伤口。

　　伤口触目惊心，一道深入骨髓的划痕沿着大臂蜿蜒而下，手腕处也被咬得血肉模糊，即使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还在不断地流血。

　　卡瑞则面色苍白地蜷缩在一旁的病床上，看得出来他的背部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创伤。

　　艾里见面嘲讽：“你是来看笑话的吗？”

　　见这个沉默寡言的东方人一如既往保持沉默，艾里觉得好笑，这次实验就他没有受伤，大家都受伤了。

　　这个小研究员还没转正，在组内就已经得到不一般的重视，甚至连莱西都让他们去做更危险的工作，这让艾里心中愤怒极了。

　　“你们好好休息。”

　　杨衔律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同事的愤怒，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看到艾里的伤口已经缝好，就丢下这句话，匆匆离开。

　　杨衔律离开医务室才后知后觉已经午夜了，来时地面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

　　下午开始实验，实验时间本身就长，再加上各种意外，比原计划要晚上好几个小时。

　　杨衔律不由自主去了食堂后门的备餐区，这里是为实验体准备食物的地方，由于今天忙于实验，他们组负责的实验体都没能吃上饭。

　　但备餐区空荡荡的，只有一股死气沉沉的鱼腥味。

　　实验体们今天注定要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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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鱼离了水只能任人宰割，它们的鱼尾坚硬、力大无比，却也让它们在原地等待命运的降临。

　　73号听到熟悉的开门声，习惯性要浮出水面，游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沉到水底。

　　他很不开心。

　　今天那个机器弄得他很痛，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贯穿全身，在拼尽全力敲碎让他疼痛的东西后，那些人类要来抓自己，而杨也是其中之一。

　　艾伯担心自己一看到这个无情的香喷喷人类，就会愤怒地跳出水面，咬断他的脖子，把他拖进水里。

　　但传承记忆一直在警告他。

　　艾伯只能郁闷地缩在池底动也不动。

　　杨衔律站在岸边等了半天也不见人鱼浮出水面，边自言自语边往外走：“看来还没醒，莱西下午给的麻醉剂有点过……”

　　话说一半，身后平静的水面炸起，水花溅得四处都是。

　　“我醒了。”

　　杨衔律回过头就看见气乎乎的人鱼趴在岸边，面朝自己却不拿眼睛看他，不由地发笑。

　　他慢慢走近，然后缓缓弯下腰，向艾伯伸出手。

　　“饿了吗，我带了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