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少年游》楼昔月

11、圣诞时雪落

　　“今天收到了很多礼物啊？”晚饭时，外婆笑眯眯地问孟子歌。

　　“嗯。”孟子歌点点头。

　　窗外雨水依旧淋漓，但无法打扰这一室静谧。客厅里吊着一盏温灯，灯下摆着一张原木色小桌，白粥氤氲着热气，孟子歌与外婆两人一面吃着，一面谈话。岁月仿佛没有尽头，如果有尽头，也应该停留在这里。

　　“你们小孩子喜欢过洋节，我也给你买了礼物。”

　　想不到向来传统的外婆也有过圣诞节的兴致，孟子歌赶忙吃完晚饭，飞身打开冰箱拿礼物。“谢谢外婆！”孟子歌迅速拿起那罐冰凉凉的饮料，回到房间，打算好好享受。

　　父母从来不让孟子歌喝饮料，她快忘记了可乐是什么味道。

　　拧亮暖黄的台灯，孟子歌盘腿坐在椅子上，一面看书，一面小口啜饮着汽水，碳酸气泡在舌尖爆裂开，迅速咽下去，在喉咙里产生轻微的痛觉。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孟子歌无法专心于故事，而是转头看向窗外。雨声潺潺，夜色如墨，一道闷雷滚在天边，但不论外界如何狂风暴雨，都与她没有关系。

　　对面楼层那片龙猫窗帘却化作闪电击中她的神经。

　　糟糕！向长吟的卷子！

　　胡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得带给向长吟的卷子，孟子歌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也顾不上迟疑，趁着外婆还在洗碗，提上书包一溜烟便跑了出去，“我出去一下马上回。”她甚至忘了带伞。

　　深不可测的凉夜，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身上。老旧的路面积上了大大小小的水洼，路灯倒映在水面，宛若一泓雪白的月光。孟子歌穿越雷鸣雨声狗吠，踏过泥泞的路，踏过雨水沤烂的枯枝败叶，踏碎一泓又一泓月光，终于来到向长吟家门口。

　　黑暗中她在那扇大铁门上寻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门铃。于是她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式，对着向长吟家的窗子大喊——

　　“向长吟——”

　　淹没在潺潺雨声里。

　　“向长吟——”

　　她几乎感觉到自己喉咙撕裂，大脑缺氧。

　　“向长——”

　　头顶的窗子被“霍”地拉开，向长吟探出半个身子，一个长发女子也紧跟着探了头。他哑着嗓子问，“是孟子歌吗？你等一下。”说罢又“霍”地拉上窗子和龙猫窗帘，不一会儿孟子歌就听到焦急的脚步声。他喘着粗气大力推开铁门，劈头便是一句——

　　“你出来怎么不带伞？”

　　“我忘了。”孟子歌取出方才紧紧护在怀中的书包，拿出一张试卷，“这个是胡老师给你的，她说明后天要讲这些题，你就算做不了也提前看一下。”她抬首，看见向长吟额头的退热贴，“你还在发烧吗？”

　　“没有了。”但是感觉脸上热热的。

　　孟子歌迅速移开目光，又低头在包里翻起来，这一次恨不能把头埋进书包里。两人就这样撑伞在雨里站了很久，孟子歌才拿出那只紫色小盒，“这个是给你的圣诞礼物是一支钢笔。”

　　她的语速很快，好像若说得久一点这几个字就会烫到自己的舌头。

　　“哦，谢谢你。”

　　好在夜色足够深，遮住两人绯红的脸。

　　“我也有礼物......”向长吟一手撑伞，一手递上来一个小纸袋，里面放着一只沉甸甸的礼物盒。孟子歌拿出礼物盒，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谢谢你，我回家就看。”

　　“别，”向长吟拦住她，“你现在就看吧。”

　　收回刚刚后撤的脚步，孟子歌依言打开盒子，拿出一只水晶球。

　　将水晶球对着路灯轻轻摇动，球体内的水和银白的亮片折射出万千道流光溢彩的光束，倒映在她的眼眸里，璀璨得像银河一般。水晶球里是一只撑着荷叶伞的龙猫，站在一片雪地中，露出两排洁白的牙。待摇动的水静止下来，一些亮片便悠悠落在它的荷叶伞上。

　　她痴痴地看着那个圣洁澄净的世界。

　　“你不是想看到下雪吗，所以我买了这个......”向长吟平静地解释，可是他的脑袋好像越来越晕了。

　　所以他晕晕乎乎地说出了对孟子歌的第一句告白，

　　“孟子歌，我喜欢你。”

　　彼时的向长吟，不过十二岁而已。

　　听了这话，孟子歌险些摔了手里的水晶球，她觉得身体里仿佛失火了，先是脑袋一嗡，警铃大作，而后这股火焰腾空而起，一直烧到她的耳朵根。向长吟何尝不是如此？他内心的小人已经在尖叫着跑圈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连雨声都可以被忽略的沉默。

　　直到头顶的窗子再一次被“霍”地推开，长发女子对着楼下大喊，“向长吟，同学来了就请上来，你站在雨里做什么？”

　　两人才恍然大悟一般，孟子歌立即选择抽身，“我先回家了。”

　　“伞拿着。”向长吟下命令，又恢复了神气的架势。

　　楼上向长吟的母亲见到此情此景，禁不住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