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辉》苏忆枫

48、第六章

　　自那天顾遇清离开后，连着三天都没有回家，中途只打了通电话向父母报了个平安，之后再无任何消息。
　　林辉跑去公司，结果扑了个空，据说顾遇清已经三天没有去公司了，这让林辉的内心隐隐感到不安，她打电话给沈聪，对方很快接听，这让她又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约在距离公司不远的茶舍，沈聪匆匆赶来，面色疲惫，林辉给他点了杯绿茶，沈聪拉过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不等林辉开口便说：“婶婶，我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他嘴里说着，手上也没停着，不停的按着键盘，在和谁聊着什么。
　　林辉眉头微皱，问：“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聪没有回答，加快手上的速度，最后将手机锁屏放回到桌上，叹了口气说：“婶婶，我们公司可能真的要关门了。”
　　林辉心下一惊，嘴唇不自觉的抿成一条线，沈聪看着她想安慰几句，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你表叔最近在忙什么？我听说他有三天没有去公司了，他最近也没有回家，我联系不上他。”
　　“表叔三天前就去了X市，公司除了几个他的心腹没几人知道。”沈聪拿过桌上的茶杯喝了几口说。
　　又是X市，上次顾遇清出差也是X市，并且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沈聪突然将脸凑过来，眼珠子四处看了看才悄声说道：“听说我们邹总在X市得罪了什么人。”说完他又快速坐回去，“我让我爸去打听了一下，具体的还没有打听出来，但是好像是和龙城商投有关系。”
　　沈聪家就是在X市，林辉突然记起。
　　林辉还想问些什么，沈聪那边就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匆匆离开。

　　回公司的路上，林辉给陈无呦打去电话，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她又打顾一鸣的电话，对方也没有接电话，这让林辉紧张起来，她不放心，折回到芳草苑，门铃按了好久都没有人出来开门，倒是引来对面邻居的不满，开门看看是谁那么讨厌，一见林辉，老太太笑道：“是小辉啊。”
　　林辉不好意思的打了声招呼，叫着：“卢阿姨。”
　　卢阿姨退休前是C城省医院的医生，退休后便在家帮着儿子媳妇带孙子，这会正是午休时间，她刚哄睡三岁的小孙子，便被门外嘈杂的声音惊醒，于是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你爸妈不在家你不知道吗？”卢阿姨说。
　　林辉感到意外，问：“他们去哪里了？”早上她出门的时候他们还在家的。
　　卢阿姨一脸惊讶的说：“你还不知道吗？你妈突然晕倒了，一个小时前被120拉走了。”
　　林辉全身一僵，急忙问道：“卢阿姨，那您知道我妈被拉到哪个医院去了吗？”
　　“我猜应该是市二医院吧，毕竟离咱们这里最近。”
　　林辉连连道谢，急步离开，前往市二医院。

　　到了市二医院，林辉便往急救中心而去，里面的人太多，她因为心中焦急反应有点迟缓，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陈无呦和顾一鸣，这才想起刚门口有咨询台，她又跑回到咨询台说了陈无呦的名字，年轻的女孩礼貌的说：“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帮您查询一下。”林辉说好，也没闲着，拿出手机给陈无呦打电话，对方还是没有接电话。
　　“是陈无呦女士是吧？”女孩再次确认。
　　林辉点头，又听对方说：“20分钟前已经转到住院部了，请问您是她什么人？”
　　林辉说：“我是她儿媳妇。”
　　女孩哦了一声，又说：“她被转到二号住院大楼的1104病房。”
　　林辉又急急赶往住院部，等电梯的时间，她看到一直照顾顾家起居的刘阿姨，她一把拉住刘阿姨，刘阿姨见到她也是又惊又喜。
　　“刘阿姨，我妈她现在怎么样了？”
　　刘阿姨拉着她的手，情绪有些激动，她说：“本来咱们是准备包饺子吃的，你妈妈说我们好久没包过饺子了，刚开始还好好的，她在旁边包饺子，我就转身去拿个东西，她扑通一声就倒地上了，吓死我了，现在想起，我都还心跳加速，对了你妈她刚醒，你爸也在，我现在去办理住院手续，你快上去吧。”
　　林辉愣了几秒，见刘阿姨离开，她快速追过去拉住她，从她手里拿过缴费单说：“刘阿姨，还是我去吧，我比较熟悉这些流程。”
　　刘阿姨想了想也觉得她说得对，便说：“那好，我回家去拿些换洗的衣物，你妈最是爱干净了。”

　　林辉办理好住院手续后，急步去了住院部。
　　林辉来到1104病房，顾一鸣正在给陈无呦擦脸，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来，见是林辉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
　　陈无呦也看过来，她面色灰败，笑意僵在脸上，林辉眼中涌出热泪，被强制性压回去，她快步来到床边，握住陈无呦伸出来的手，轻声问：“妈，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陈无呦不答反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上班吗？”
　　“有东西落家里了，我回来拿东西，听卢阿姨说你晕倒了，到底是怎么了？医生怎么说？”
　　“我没什么，你也知道人老了就容易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你不要担心，快回去上班吧，这里有你爸呢，还有你刘阿姨，对了，小刘不是去缴费了吗？还没上来？”这话她是对顾一鸣说的。
　　林辉说：“刘阿姨回去拿换洗的衣物了，费用我已经缴了。”
　　陈无呦说：“多少钱，一会让你爸转给你。”
　　“妈，您说什么呢。”
　　不一会，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走进来，问候了一下陈无呦，又指着林辉问他们：“她是你们女儿？”
　　陈无呦笑道：“是我儿媳妇。”
　　医生点点头，临走的时候叫了林辉，顾一鸣却将她喊住。
　　“医生，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吧，我是她丈夫，我儿媳妇平时要上班，不常在这里。”说完又对林辉说，“你在这里陪你妈，我去去就回来。”
　　医生看了一眼他没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病房。
　　林辉是个心思敏感的人，顾一鸣刚才的神情和话让她坐立不安，陈无呦突然开口说：“小辉，我有点口渴，你给我倒点水。”
　　林辉放下包，拿过旁边的水杯，她眼睛一转，说：“妈，水凉了，我去接点热水。”说完便拿着水杯出了病房，她没有往水房去，而是去了护士站，护士站旁边是医生的办公室，她偷偷往里面看了看，只有刚才的医生和顾一鸣。
　　不知道他们刚开始说了些什么，只见顾一鸣垂着头。
　　“当时发现的时候就应该住院化疗，你们应该相信现在的医疗技术。”
　　听到化疗二字，林辉犹如被雷劈到一样，她身体晃了晃，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点点褪去。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顾一鸣苍老的声音，他说：“医生，我妻子她……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叹息道：“如果当时选择化疗，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还能活两三年，但是现在……最多只有一个月时间。”
　　手中的杯子滑落，掉在地上，引来两人的注意，顾一鸣转过身来，看到林辉时，他满脸震惊。
　　“小辉！”

　　“小辉，其实你妈妈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她不愿意化疗，是不想受那份罪，我们并不是故意隐瞒你们，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而已。”
　　长长的走廊尽头，顾一鸣的声音苍老而沙哑。
　　林辉红着一双眼，问：“遇清他……”
　　“别告诉遇清。”顾一鸣抢道，“我知道他最近遇到一些麻烦事，不想再因为这个事情让他分心。”
　　林辉惊讶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平时话不多但心思却很敏感的男人。
　　“遇清这孩子，独立性太强，当初我是想让他就考C大，毕业后就留校当作老师，但他坚持自己的想法，考去了S大，之后又跑去国外两年，我和她妈妈只希望他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当老师挺好的，但他坚持要自己创业，也不让我和他妈支持。我知道他公司最近出了些事情，他硬是死咬着牙自己承受不让我们帮他，这孩子……”
　　“原来……您都知道。”林辉抽了抽鼻子说。
　　顾一鸣淡笑道：“知子莫若父。”他微叹一声，“我和你妈名下存了一笔钱，如果他能够顺利解决掉手上的麻烦，就最好，如果解决不了，希望这笔钱能够帮他渡过窘迫。”说完，他从大衣的内里的口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交给林辉。
　　“爸，这个钱我不能收。”林辉忙后退两步，“您也知道遇清的脾气。”
　　“你拿着吧，密码是遇清的生日，你别告诉他就是了，这也是我和你妈的一点心意。”
　　提到陈无呦，林辉又忍不住流下泪来，顾一鸣安慰她说：“你别难过，人这一生生老病死都是常态，我和你妈就希望你能和遇清好好的。”

　　晚上回到家，林辉独自躺在沙发上，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顾遇清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顿时觉得自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只是她不知道的是，17岁那年那段黑暗的日子会再次向她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