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辉》苏忆枫

43、第一章

　　C城的冬天，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树叶渐渐变黄，随风飘落，枝头枯叶落地，再营造出新生的空间。街上行人匆匆而过，戴上厚厚的围巾、手套和帽子，单车车轮在静谧的街道上疾驰。
　　夜幕降临，灯光温柔地点亮，展现出城市另一面的生机。

　　今天是林辉31岁生日。天不亮她就收到来自林梦辰的越洋电话，不知道她在那边忙什么，电话打过来只道了声生日快乐，两分钟不到就结束了通话。顾遇清出差去了X市，同去的还有邹来。尽管林辉很少去关注顾遇清公司，但她也知道像出差这种事情一般都是顾遇清这个副总出面，而这次邹总竟然也跟了去……前段时间听到的一些流言让她难免有些担心起来。
　　C城入冬开始，顾一鸣和陈无呦便报团去了三亚，昨天她收到陈无呦寄来的生日礼物——一款香奈儿的胸针。陈无呦从小家境优越，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苦遭过罪，她本人一向大方，林辉嫁进顾家的第一年生日，顾遇清不在国外，陈无呦送了一条蒂芙尼的手链给她，让她顿觉压力备增。林辉从小就父母双亡，后来被姑姑林卉一手带大，虽然家境也很殷实，但林辉花钱不敢大手大脚，尽管林卉是自己亲姑姑，但她有自知之明。再后来张尚军破产自杀，林卉确诊癌症，林辉知道钱的重要性，更是不敢大手大脚。第二年，陈无呦便没有送过她这种贵重的礼物，而是一条旗袍，尽管价格也不低，但还是在林辉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当时她不知道，现在想来应该是顾遇清和她说了什么，让她心理压力不至于太大。
　　林辉拆开礼物的那一瞬间，陈无呦的电话也紧随而来，问她喜不喜欢，林辉笑着说很喜欢，又问她三亚好不好玩，陈无呦的声音渐渐小了，林辉很仔细的去听，没多久就听陈无呦说他们马上要去海边，两人就这样结束了电话。林辉看着盒子里的那枚胸针不由苦笑，等陈无呦回来后，她要回个什么礼物呢？她这些年来的存款都还给韩舒城了，卡里的钱所剩无几。尽管顾遇清的工资卡都在她手上，可除了日常的开销和给他买换季的衣物外，卡里的钱她没有去动，为止顾遇清还和她闹过几次别扭，她嘴上答应会用，但卡里的钱只多不少，最终顾遇清也拿她没办法。

　　下班时间到了，林辉收拾好东西准备去赶地铁，刚出电梯就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她犹豫了几秒后接听。
　　“你好，我是林辉。”
　　“我是周亚晨。”
　　林辉顿住脚步，也挡住了身后人的路，她反应过来小声说着抱歉快速躲到一边，手紧紧握着手机，调整好心绪，才微笑着叫了一声：“周哥。”
　　这还是周亚晨第一次给她打电话，林辉猜测着他是不是想替好兄弟韩舒城出气找她算帐，可是算算时间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了，现在找她算帐会不会有些晚了？
　　“下班了吗？”周亚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辉如实回答：“嗯，刚下班。”
　　周亚晨又问：“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林辉愣了愣，点头说：“方便。”
　　“那你在公司楼下等我，我大概十分钟到。”对方电话挂得很快，林辉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无语。

　　周亚晨是韩舒城最好的兄弟，比认识林辉的时间还长。
　　在林辉的记忆里，周亚晨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男人。记得韩舒城第一次把他介绍给林辉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伤，青一块紫一块的，后来从韩舒城嘴里她知道周亚晨家境其实很好，但父母是重组家庭，他妈妈在他十岁那年和他生父离婚后来改嫁给现在的老公。继父还有一个儿子，年纪和他相仿，但两人磁场不合，相互看不顺眼，私下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架，奈何她妈妈为了生活不得不巴结继父和继父的孩子，不管事情的对错，在她妈妈眼里一律都是他的错，久而久之周亚晨就越来越不想回那个所谓的家，常常十天半个月住韩舒城的小出租屋里，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后来他妈妈被他伤了心，索性再也不管他了，除了每个月按时把生活费打到他卡里，一个电话也不会给他打一个。
　　周亚晨17岁那年，在她妈妈给他添了个小弟弟后，他彻底从继父家搬了出来，开始自力更生，和韩舒城一起靠打零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
　　一声喇叭声彻底打断了林辉的回忆，林辉抬头看去，只见一辆灰色的捷豹SUV停在不远处，车窗摇下，露出周亚晨淡漠的脸。
　　“上车。”
　　林辉快步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刚关好门就有些后悔，她应该坐后座才对，但很快她又摇头否定，坐后座人家还以为你把他当司机呢。
　　“安全带。”旁边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
　　林辉脸上一热，忙将安全带系好。
　　不知道为什么，林辉很怵周亚晨，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可能是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就太好吧，她总觉得周亚晨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在小小的年纪里就那么热衷于打架。
　　周亚晨用余光扫了一眼林辉，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肯定和自己有关。
　　“想吃什么？”他问。
　　林辉这才抬起头来，反问他：“你想吃什么？”
　　周亚晨嗤了一声，提醒她：“我请客。”
　　林辉被噎了一下，想了想说：“都行。”
　　周亚晨似乎早就知道她的回答，撇撇嘴。

　　因为是下班高峰期，路上有些堵，车子一路走走停停，不晕车的林辉都快坐吐了，她也不知道周亚晨要带她去哪里吃饭，见她脸色不太好，周亚晨露出满意的笑，他承认他确实有些小心眼。
　　下一个路口，车子右拐，一路畅通无阻，十分钟过后，车子在一家私房菜门口停下，周亚晨说：“你先进去点菜，我停车。”
　　林辉点点头，解了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关上门后周亚晨将车往前开了几米。林辉被服务员引进去，此时吃饭的人不少，楼下已经满座并无空位，服务员将她引上二楼，二楼零零散散有几桌，林辉择了处靠窗的位子。
　　“小姐您几位？”服务员一边倒茶一边询问。
　　“两位。”
　　“好的。”服务员倒好茶后又将菜单拿给她。
　　林辉翻开了几页，不由咋舌，她不太确定的看了一眼这家店，装修不算奢华，但菜单上的价格怎么就……
　　此时，周亚晨停好车也上了楼，林辉向他招了招手，周亚晨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他将车钥匙和手机丢在一旁，问：“还没点？”
　　林辉看着他欲言又止，周亚晨似乎猜到她想说什么，笑了笑：“说了我请客，你尽管点。”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林辉暗自腹诽，点了两样菜后把菜单递给周亚晨。
　　“你看看你想吃点什么？”
　　周亚晨接过来合上放到一旁，对服务员点了几样，林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是多么多余，她还想替他节省，却不想人家来的次数比她还多，反倒让她在周亚晨眼前丢了面。
　　服务员拿了菜单离开，周亚晨端了茶杯抿了一口，看着林辉似笑非笑说：“还以为你嫁给了顾遇清，怎么也该大方此，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气。”
　　林辉气结，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后悔自己刚才心软就该多点几样最贵的，让他破破财。
　　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出现在眼前，林辉不明所以，抬头看向周亚晨，只见他抬了抬下巴，说：“打开看看？”
　　林辉不为所动，问：“这是什么？”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自然是生日礼物。”周亚晨说得随意。
　　过生日收礼物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但是林辉却皱起了秀气的眉头，她觉得周亚晨此时的行为多多少少有些突兀。林辉与周亚晨因韩舒城而相识没错，但这十多年来他们之间显少联系，关系自然就淡了。
　　周亚晨见她端坐于对面，目光落在那个小盒子上后又一脸防备看向他，他不由暗暗叹气，只好说：“这是我和梦辰一起买的。”
　　林辉暗惊，瞪着一又眼睛问：“你和梦辰……”
　　周亚晨叹息一声说：“我倒是很想公开，但她现在的身份还暂时没办法公开。”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一起？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林辉觉得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很失败，妹妹谈恋爱了她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过，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林辉忽记起有一次，林梦辰说她想结婚了，难道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
　　她顿时想给自己一个大耳瓜子，难怪她每回提起小春的时候梦辰都是很无语的表情，也对，谁让她乱点鸳鸯谱呢。
　　林辉无奈笑笑，这才拿过桌上的小盒子，慢慢打开，是一对钻石耳钉，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谢谢你们，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林辉抬眼望向周亚晨。
　　周亚晨笑笑，说：“你喜欢就好。”
　　此时服务员上菜，林辉合上盒子放进一旁的手提包。

　　吃了几口菜，林辉总算知道这里的菜价为什么会这么高，味道确实很不错，难怪楼下座无虚席。
　　如果说刚才和周亚晨面对面坐一起她还觉得全身不自在的话，在得知他与妹妹的关系后，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那你们有结婚的打算吗？”林辉夹了一筷子青菜问。
　　周亚晨放下筷子从旁边的纸盒里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嘴，又端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两口，说：“我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辉总觉得他语气带着几分感伤。
　　林辉浅浅一笑，说：“应该也是有的吧。”毕竟那次林梦辰有提过一嘴，她以为她在开玩笑便没往心里去。

　　两人从私房菜出来，周亚晨去取车，林辉站在一边等他，她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八点了，她点开微信，除了关系好的几个同事和婆婆陈无呦发来的生日祝福外，再无其他。她点开顾遇清的微信，上面的聊天记录还显示的是昨天上午的时间，昨天晚上和今天都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不一会，周亚晨将车开过来，林辉绕过车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车子缓缓驶离。

　　周亚晨没有听音乐的习惯，他打开交通广播，听路况，林辉安静的坐在一旁，心情有些低落。
　　周亚晨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目光快速的扫了一旁右手边的储物格，那里面还躺着一份礼物，是韩舒城送的，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将它送出去。
　　车子行驶到半路上，天上开始飞起雪粒子来，渐渐的，雪粒子越下越密集，原本通畅的道路渐渐变得有些堵塞起来，周亚晨也放慢了速度，车子缓缓前行。车内的空调开得很足，林辉感觉有些热，额头处有细密的汗冒出，她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团了团放到一边，见周亚晨左手掌着方向盘，右手推开旁边的储物格，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她说：“这个你拿着。”
　　“什么？”林辉没有接。
　　周亚晨说：“一个朋友送你的生日礼物。”
　　林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韩舒城，她垂下眼帘，说：“我不要。”
　　她的拒绝早在周亚晨的意料之中，周亚晨暗骂韩舒城没事找贱犯，他一时也来了气，将手里的黑色方盒丢到她怀里，林辉瞪了他一眼，周亚晨看也没看她，说：“反正我只是帮他转送，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要不然你现在把窗户打开丢出去都行。”
　　林辉知道他是故意激自己，她心底来气，果真打开车窗就要将那东西丢出去，周亚晨也不拦着，他倒是真的希望她这样决绝，让韩舒城彻底死了心，免得一天到晚白白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