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辉》苏忆枫

22、第十章

　　林辉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慨这个世界是大还是小。
　　韩舒城似乎并没有看见她，林辉暗松了一口气，作贼似的背过身去，慢慢往回走。而那一头韩舒城已经和对方打过招呼，迈着长腿上了停在不远处的白色路虎，很快车子启动，调了个头。
　　林辉走得很快，突然她停下脚步，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她为什么这么怕他？想到这里，她有一种恨自己不成钢，这里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母校，也是她的母校啊，她回来看看又怎样呢？想到这里，她又转过身去。好巧不巧，一束光照过来，让她睁不开眼睛，不一会儿，车灯灭了，林辉慢慢睁开眼，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而驾驶门打开，下来一个男人，不是韩舒城又是谁？
　　他嘴里叼根烟，靠在车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林辉一时之间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站着，最后还是韩舒城取下嘴里的烟，率先开口道：“林辉，这么巧。”
　　“呵，是挺巧的。”林辉冷哼一声。
　　韩舒城随性的弹了弹指间的烟，又咬在嘴里吸了几口，这才将剩余的烟蒂弹到一边，林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系列没素质的行为。
　　“去哪儿？”
　　林辉没理会他，韩舒城倒也不恼，又道：“我送你。”
　　林辉这才开口，说：“不用了。”
　　韩舒城见她态度冷冷的，不以为意，他也不急着上车。韩舒城突然笑了笑，慢慢走向她，林辉本能的往后退，奈何人腿长，几步就来到她面前，淡淡笑道：“林辉，咱俩好歹相识一场，没必要一见面就这么冷言冷语的吧？”
　　林辉撇撇嘴，又听他问：“吃过饭了没？”
　　林辉仍旧没有理会，韩舒城有些不悦的皱起眉来，自言自语道：“我还没吃饭呢，一起吃个便饭吧，我请客，我记得前面有一条美食街。”
　　林辉这才淡淡开口说：“我吃过了，你自己去吃吧。”
　　韩舒城似乎并没有听见，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说：“走吧。”他的语气很轻，但动作上却很霸道，直接拽着林辉的手就往那条美食街而去，林辉挣脱不得，有些气急败坏。
　　“你放手，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说了我吃过了。”
　　韩舒城不以为然，说：“那你就看着我吃好了，咱们老同学十多年没见过面了，甚是想念。”
　　“……”林辉无语，“谁跟你是同学了。”

　　林辉被韩舒城拽进了美食街，此时人山人海，韩舒城说：“你跟紧点，可别走丢了，我可没你手机号，走丢了就联系不上你了。”他话是这样说，但手却没有丢开，依然紧紧拽着她的手臂，生怕她跑了。
　　林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今天没有穿高跟鞋，否则她真的很想狠狠踹他一脚。这个男人，尽管过去了十多年，他的脸皮依旧厚如城墙。
　　两人来到一家麻辣烫店，刚好有一张空桌子，只是桌面还留着上一桌客人吃剩的，韩舒城拉着她来到桌前坐着，他这才放开她，向老板招了招手，叫道：“老板，这里收一收。”
　　很快老板过来将桌上的残余收拾干净，又问他们吃些什么，韩舒城随意点了几样，林辉垂着眼帘掩盖住眼底的情绪，韩舒城所点了这几样全都是她喜欢吃的。韩舒城个子高，桌凳又矮，他坐得有些不舒服，两条大长腿被他伸得直直的，脚不巧挨上了林辉的脚，林辉这才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韩舒城嘴上说着抱歉，但眼底的笑意可想而知他就是有意的。
　　没一会儿，一大碗麻辣烫端上桌，随及两副碗筷摆上桌，韩舒城率先撕去一次性筷子上面的包装纸，轻轻一掰，筷子分开，他在碗里搅拌几下，挑了一块牛肉吃了起来，林辉坐在一边没有动筷子，韩舒城吞下牛肉又去夹其他的菜，目光撇了一眼林辉，问：“真不吃？”
　　林辉翻了个白眼，韩舒城笑笑，吃自己的，似想到什么，他突然叫老板拿两瓶冰啤，林辉想了想还是好意提醒：“你等会不开车了？”
　　韩舒城从老板手上接过启子，一下就将瓶盖弄开，然后拿过旁边的玻璃杯，满满倒上一杯，一口闷下。
　　“不还有你吗？”他桃花眼弯了弯，带着几分魅惑。
　　“你想得倒是挺美的。”林辉嗤笑。
　　韩舒城撇撇嘴，继续吃着。他吃饭很快，一大碗的麻辣烫就吃光了，两瓶冰啤也被他喝尽，他似乎还有些不尽兴，但一抬眼看到林辉不耐的表情，他只好打消再叫吃食的打算，起身去付钱。回来时，林辉站在马路边上等着他，这一瞬间他有些恍神，仿佛时间突然倒回到了他17岁，她15岁的时候，也是这么个热天，他贪嘴想吃麻辣烫，但是离上晚自习也没多少时间了，她站在一边不耐烦的催促。
　　“走了。”韩舒城从她身边经过，他从兜里摸出一盒烟，弹出一根取出来咬在嘴里，却不急着点燃，他腿长，步子却迈得小，故意等着林辉追上。
　　林辉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两人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二人各怀心事，一前一后的走着。
　　过了一会儿，韩舒城才问：“今天去看了你姑姑？”
　　林辉微愣，嗯了一声，她突然记起那一大束的菊花，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他：“那束菊花……”
　　“嗯，是我送的。”他没有否认，林辉闭了嘴，又听他说，“以前在国外看不了，这次回来了，怎么也得去看看，毕竟你姑姑她生前对我挺好的。”
　　两人再次沉默。
　　“你什么时候回C城？”韩舒城又问。
　　林辉没有回答，韩舒城笑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见林辉依然不说话，他自顾自的说，“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回C城。”
　　林辉只是嗯了一声，韩舒城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林辉突然开口道：“我到了。”
　　韩舒城停住脚步，四处看了看，就见对面有一间酒店，他问：“你就住这儿？”
　　林辉没理会，说：“你自便吧。”说着就要走了，韩舒城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不待林辉发作，他苦笑一声，“别急着走啊，这会时间还早，咱们再找个地方坐坐呗。”
　　林辉冷眼看着他拽着自己的手，说：“撒手。”
　　韩舒城不肯，林辉咬牙。
　　“那家酒店楼下好像有个茶楼，我们去那里坐坐吧，你别这样看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已婚，你放心，我从来不碰已婚的女人。”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林辉实在忍无可忍，抬腿踢过去，韩舒城反应及时，迅速放开她闪到一边，不由一阵唏嘘：“你这女人可真够毒的，还好我反应够快，不然我后半辈子的性、福生活就没有了。”
　　林辉懒得看他贫嘴，转身大步向酒店而去，韩舒城站在原地，双手插兜，眯着眼，笑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

　　这晚，林辉做了个梦，她梦到了自己高三的时候。
　　那一年对于林辉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恶梦：姑父张尚军的公司一夜之间宣告破产，他从公司大楼纵身一跳，结束了他45岁的生命；同年，姑姑林卉查出子宫癌。林辉一边学习一边照顾生病的姑姑，还要照顾一个妹妹林梦辰，当她准备放弃学业的时候，妹妹梦辰跑过来告诉她自己不要上学了，她要出去工作，那也是林辉第一次对妹妹动手，然而妹妹很坚决，她开始逃课，几夜几夜不回家，林辉分身乏术，特别累。后来林卉需要做手术，她拿不出一分钱，她抱着韩舒城崩溃大哭，韩舒城说：“你别急，我去想办法。”两天后，韩舒城拿了一张卡给她，里面有30万，林辉不知道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当林卉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后，她得知韩舒城出国去了。
　　只是天意弄人，姑姑最终还是离开了她们，那一年，林辉失去了很多……

　　林辉从梦中醒来，她的眼睛润润的，像是哭过。她翻身拿过手机看了看，此时才十一点半。她放下手机，重新闭上眼，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有很久很久没有梦到过以前了。
　　她起身去倒了杯热水，握在手心里，坐在床边发了会呆。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手机灯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她晚上睡觉有设静音的习惯，此时手机屏幕一亮一亮的，那是提示她有电话进来。她反应有些许迟钝，半天才慢慢起身走过去，拿起手机，只见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显示C城的，鬼使神差般的，她划动屏幕，电话被接起。
　　“喂。”
　　电话里没有声音，林辉不由有些害怕起来，小时看的恐怖电影的画面开始在脑子里上蹿下跳，电话里突然想起一个男声，他问：“睡不着？”
　　林辉以为对方是在玩一个低趣味的骚扰游戏，没打算理会准备挂断电话，男人突然叫着她的名字：“林辉。”
　　林辉身全一僵，这才听出电话里的男人是韩舒城，她不确定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
　　“我在你酒店楼下，呵，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林辉没有说话，但人已经起身快步走到阳台，她推开门出去，趴着栏杆往下看，路边停了几辆车，她很准确的找到韩舒城的车，因为楼层不高，所以她很清楚的看到车内有火星子忽明忽暗，他应该是在抽烟。
　　他竟然一直在车内坐着，车内的人似乎也在抬头往上看，她不太确定，很快她的直觉告诉了她答案，只见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韩舒城下了车，他一手拿着手机附耳听着，一手拿着一根烟，倚着车身抬头望着林辉所在的位置。林辉躲闪不及，索性大大方方站在那里。
　　“林辉，有一句话我放在心底十多年，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你说。”
　　林辉不由的紧张起来，握着手机的手也紧了紧。
　　“对不起，林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