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梦》陆九斯

5、入学

　　午饭前，秦肇把纪观澜重新带回家。
　　黎叔正准备午餐，见到纪观澜又被带回来了，疑惑道：“出什么事了吗？”

　　秦肇摇头，指着纪观澜道：“这小孩可能要在家里长住一段时间，叔你安排一下。”
　　“行啊。”黎叔高兴道。
　　房子里平时只有他和秦肇两个人住，多个人也能热闹些。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秦肇道：“给他在二楼收拾个房间，搬上去住。”
　　宅子一共三层，秦肇一个人住在三楼，一楼是公共区域和客房，黎叔住在二楼，还有很多空房间。
　　黎叔应好。
　　秦肇还有工作，交代完事情后，将纪观澜留给黎叔安排，饭也没吃，便匆匆去公司了。

　　气温渐升，立夏那天，秦肇出国出差，一走就是三四个月。
　　一整个夏天，纪观澜都呆在秦家养身体，偶尔和郁蓝通个电话，日子过得很舒心。

　　黎叔很喜欢纪观澜。
　　多了个安安静静性格好的小朋友每天陪他一起摆弄花草、出门散步，黎叔别提多开心，于是变着法子给纪观澜食补。
　　几个月过去，纪观澜被养得白里透红，气色十足，身上的伤痕也都慢慢淡了。

　　八月底，临近开学季，秦肇回来了。
　　纪观澜像往常一样从二楼下来吃早餐时，看见几个月没见的男人出现在餐桌边时还愣了愣，旋即恢复正常，走上前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秦先生。”
　　秦肇放下咖啡，看着眼前充满朝气的小孩，道：“不用叫得这么客气。”

　　黎叔正端着早餐出来，笑着道：“是听着有些怪，换个称呼吧。”
　　纪观澜看向黎叔，他平时都是这么叫的。
　　“我是习惯了，改不过来。”黎叔摆手道。

　　“那——”纪观澜坐下，对着秦肇那张线条硬朗的侧脸道，“秦……叔？”
　　“噗——”
　　刚喝进去的粥全喷了出来，秦肇呛到咳嗽，连忙抽纸巾擦嘴，一脸无语地看向纪观澜，“我有那么老吗？”

　　纪观澜眼底有些笑意，这个男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板起脸来时更是凶神恶煞。
　　但相处久了，纪观澜知道，秦肇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硬。

　　“小纪十九，我们先生……”
　　黎叔拿了抹布来擦桌子，说着，看了眼秦肇。
　　过完二十六岁生日，二十七岁还没到的某人咳了一声，把年龄往小了说：“我二十六，还很年轻，现在就当你叔，不太合适。”

　　竟然这么年轻吗？
　　纪观澜有些惊讶，他看了看秦肇，似乎是长得着急了些。

　　秦肇注意到了纪观澜的视线：“怎么，不信？”
　　纪观澜摇头：“那就秦大哥。”
　　秦肇点头，接受了这个称呼。

　　饭后，秦肇给纪观澜推了几个联系人，让他加上。
　　纪观澜一一添加，问：“都是谁？”
　　秦肇：“应该快到了，等会儿你挨个认认。”

　　话落，门铃声响，黎叔去开门。
　　远远地，纪观澜听见几人在门外向黎叔问好，没一会儿，就见到了真容。
　　跟在黎叔身后进来的一共三个男人，姿态各异。
　　一个西装革履，一个花衬衫，还有一个穿着背心的光头。

　　纪观澜打量三人，在光头手臂的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收回了视线。
　　走近了，三人一一向秦肇问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称呼。
　　穿西装的男人叫“先生”，花衬衫叫“大哥”，光头叫“老大”，各喊各的，听上去有些乱，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竟然没忽视自己，叫了声“小纪先生”。

　　纪观澜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秦肇，转头对三人道：“请坐。”
　　“林硕，我的助理，有事联系不上我的时候可以找他。”三人落座，秦肇首先指着穿西装的男人道。
　　林硕朝纪观澜点了点头，纪观澜颔首。

　　“花衬衫是王小利，”秦肇道，“光头是杨山，以后这两就是你的保镖兼司机，开学之后，让他两跟着你。”
　　“主要是为了保证安全，沈琮那小子最近不知道躲哪儿去了，你出门的时候稍微注意些。”

　　再有就是，不想看见沈铭川发疯。
　　毕竟答应了郁蓝的要求，好好照顾纪观澜，哪怕那小子再不喜欢纪观澜，也会好好听话。
　　这万一要是人在他眼皮底下出了点事，郁蓝那儿最多就是不好交代，沈铭川那头才是最麻烦的。
　　想到这都觉得胃疼。
　　秦肇习惯性地揉了揉自己的胃。

　　“只是去学校上课，我自己一个人能行。”纪观澜看了眼杨山的大花臂，这两要是每天跟着他，想不惹眼都难。
　　秦肇置若罔闻，抬手看了眼时间，招呼林硕准备出门。
　　“按我说的来，就这么办。”
　　纪观澜无语吐槽：“哥，你叔味好重，还是叫‘叔’吧。”

　　“叫大哥。”
　　“知道了，叔。”

　　秦肇接过黎叔拿来的外套穿好，揉了把纪观澜的软发：“小兔崽子。”
　　话音刚落，想起什么似的，又否定道：“不对，是小狐狸崽子。”
　　纪观澜面无表情地朝他呲了呲牙。
　　秦肇失笑，带着林硕走了。

　　黎叔给纪观澜介绍王小利和杨山：“别被他俩这样子吓到了，都不是什么坏人。”
　　纪观澜失笑道，“不会。”他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没那么胆小。
　　“尤其是你，”黎叔数落杨山，“让你当初纹这么个东西，现在走到哪儿都当你不是个好人。”
　　杨山往王小利背后躲了躲：“是是，我会赶紧去洗了。”

　　两个大块头被黎叔训得像鹌鹑似的缩在沙发一角。
　　场面有些喜感。
　　纪观澜道：“叔没关系的，我不介意，杨大哥没必要因为这个去洗纹身。”
　　据他所知，洗掉这东西很疼，人家是秦肇派来保护他的，没必要为了这些他不在意的东西去折磨人。

　　“也行，人以后都跟着你，你来做主。”黎叔道。
　　杨山感激地朝纪观澜笑笑。
　　黎叔想到了什么，说：“你之前不是想问当初被带回来时发生了什么吗，可以问问他两，那天是林助理带着他两去把你带回来的。”

　　没想到这当中还有这一茬，纪观澜正色对两人道：“多谢两位。”
　　王小利和杨山连忙摆手表示不敢当：“小纪先生客气了，我们哥俩也就是听话做事而已。”
　　纪观澜点头，想起刚才秦肇说的话，问道：“刚才秦大哥说沈琮躲起来了，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他啊。”王小利和杨山对视了一眼。
　　“当初他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沈先生的意思是把人带回来也关上一段时间。”说到这，王小利牵起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显然肯定不只是关一段时间那么简单。
　　“大哥的意思是把他送进戒|毒|所，在那够他痛苦反省的。”
　　“不过，我们找上门的时候，那小子不见了，现在不知道躲在了哪里。”
　　“沈先生和大哥都在派人找他，小纪先生这段时间出门的话也要小心一些。”
　　沈琮现在就是颗定时|炸|弹，尤其是这颗|炸|弹还对纪观澜有不一样的心思。

　　纪观澜沉吟道：“原来是这样，多谢提醒。”

　　……

　　开学第一天，秦肇眼皮直跳，总觉得要出事。
　　吃完早餐后，他决定推迟上班时间，亲自送纪观澜去学校。

　　同样还是一身白体恤加牛仔裤，纪观澜如今干干净净的，身上没有了刚被带回来时的青青紫紫、大小不一的伤口。
　　脸上也长了点肉。
　　黎叔前段时间带他去理了个发。
　　如今的纪观澜就是个高挑白净的青葱少年。

　　车子在榕城大学校门外停下，秦肇看着纪观澜，突然有些感慨：“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纪观澜拿起背包，无情打破秦肇的自我感动：“秦大哥，你叔味太重了。”
　　林硕在司机位上偷笑。
　　纪观澜下车，秦肇像个老父亲似的嘱咐：“回家的时候联系小利，让他两来接你，不要自己单独一个人。”
　　纪观澜头也不回道：“知道了。”

　　看着纪观澜远去，秦肇摸了摸下巴，反思道：“养个小孩在身边，怎么感觉我越来越老了？”
　　林硕收起笑意，在心里默默道，因为太操心了。
　　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只道：“沈先生那边也派了人跟着小纪先生。”
　　秦肇道：“不用管他，叮嘱小利和山子，一定把人给我看紧了。”
　　“是。”林硕拿起手机发消息。
　　“走吧，回公司，这里交给他两。”

　　纪观澜就读的是榕城大学医学系。
　　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顶尖学科。
　　当初他的入学资料还没送来之前，秦肇担心他落了一年学业，想要找老师来给他单独补补课。

　　纪观澜当时说不用，秦肇还试着劝说过。
　　后来秦肇看见录取通知书上的信息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能凭本事考上榕城大学还进了医学系的，那都不是一般的聪明。

　　时隔一年，再次回到热闹的校园，还是自己一直憧憬的大学，纪观澜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波澜。
　　重回校园很好，可他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有两个人一直在暗中跟着保护他的安全。
　　这是纪观澜和秦肇双方各退一步的结果，他接受有人跟在他身边，但不可以贴身跟着。

　　一路走过去，路边无数男男女女朝他侧目。
　　纪观澜叹气，拿出包里早就准备好的帽子戴上。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这张脸已经够瞩目了，要是再加上两个魁梧的保镖跟在身后，不到半小时，他就要成校园名人了。

　　纪观澜根据信息，找到了指定的班级，见到了未来的同学以及班导。
　　简单地开了个小会后，一行人去领军训服装。

　　领军训服的地点在室内运动场。
　　纪观澜一路拒绝了好几个找他要联系方式的女生，排队领衣服时，突然听见队伍里传来一阵骚动。

　　离他们不远的另一个入口处，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运动套装的男生，正抱着手臂说着什么，身边围了一群人。
　　似乎是起了争执，男生的声音有些大。
　　“我不管！你们给封贺打电话，我一定要参加军训，你们让他过来和我说！”
　　完整的一句话，附近的人群都清楚地听见了。

　　“敢直呼封贺大名的，那位是封家的小少爷吧。”
　　队伍里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
　　纪观澜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