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同归》月牙饼

10、山村怨灵

　　小丫头咧着嘴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笑，破烂袖子里伸出一双小手，伤痕累累形似干枯的老树皮一般。

　　她端起桌上的热汤羹“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大眼睛却一直盯着屏风上映出的人影。那对夫妇大约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抱着孩子出来查看。

　　看着小丫头端着碗的小手，妇人眼里不禁露出一丝怜悯之情，可当她喝光了汤羹将碗拿下的时候，两夫妻都被吓得一怔。

　　怀里的小孩见到小丫头的样子，又“哇”一声哭得比方才更凶了。

　　妇人立刻侧身皱眉，挡住了怀中小儿的脸，这本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动作，但却好像刺激到了眼前的小丫头。

　　只见她嘴巴咧地更大了，看不见牙齿，嘴角慢慢伸出黑血。

　　妇人吓得尖叫起来，抱着怀中的小儿就往里屋躲，更夫则护在前面：“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骇人模样的小丫头依旧不说话，霎那间，眼睛却变得通红，浑身散发着可怕的红色气息。

　　一股阴风旋地而起，吹起的小丫头额头上凌乱的碎发，她的左侧额头露出了一片小小的疤痕。

　　更夫见状一惊，一下便认出了小丫头，立刻伸手摸到腰后那把开过光的匕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就是苏家那个赔钱的丫头！”

　　桌上的烛火照着屋里对峙的两人，墙上却只有一个影子。

　　更夫手中举着尖刀颤抖，小丫头朝着更夫冲过去的时候，他迅速一通乱砍，却刀刀轮空戳上了空气！

　　那丫头已经幻化成了鬼影！

　　片刻间，小丫头干枯的手上指甲疯长，打落了更夫手里的匕首，随后挥舞着变长的手臂招招致命，小手在更夫的体内穿透了几个来回，更夫甚至都没来得及叫出声就毙了命。

　　几声妇人和小孩的尖声惨叫之后，小丫头从容不迫地走出屋子，浑身又被包裹着破布围起了脸，朝着更夫发现她的街角走去。

　　这一次，她还没来及蹲下，就已经被一条长鞭缠绕住了瘦弱的身躯，随后狠狠摔倒在地！

　　手持长鞭的正是阿灵，“好一个鬼丫头！”阿灵一边收力一边道：“怨气居然如此重。”

　　大约是看着鬼丫头身量娇小，阿灵便对她没有使尽全力，见她倒地之后便收了力，一边朝躺在地上的人走去，一边手中变出瓷瓶，准备收集怨气。

　　可还没靠近，地上的鬼丫头就猛然翻身而起，光秃秃的脚丫子直直朝阿灵面中踹去，阿灵退身闪躲的同时，甩出长鞭勾住了鬼丫头的脚踝。

　　“本事不小啊。”阿灵的声音里参杂着不屑，却明显能听出来已经有些生气了，她一个转身抬腿踢到鬼丫头的腹部，迅速又将缠着鬼丫头脚踝的长鞭一甩。

　　一声闷响，鬼丫头被摔撞到墙上，落地后她起身想跑，却又被阿灵扔出的一坨东西砸中，整个人又摔趴在地上。

　　瞬间以她为中心，一圈一圈的血阵扩散将她困在当中，“还想跑？”阿灵不紧不慢的朝她走去，伸手再次拿出瓷瓶道：“哎呀，你这么重的怨气真是难得呢，你觉得你跑得掉？”

　　说罢，一手托着瓷瓶，一手双指并拢调动灵力，碧色灵流顺着她修长的指节穿透血阵，撩开了鬼丫头包着的头巾和面纱。

　　待鬼丫头的脸全部露出以后，阿灵先是一愣，但还是继续钳着灵流在鬼丫头的颈侧划开了一道口子。

　　怨气一股接一股朝着阿灵手中的瓷瓶流去，阵中周妖风四起，鬼丫头痛的额头已经出现细汗，但也只是发出“呜咽呜咽”的声音。

　　突然，一道月白色灵光从天而降，直冲血阵而去，打断了阿灵的取气。

　　同时血阵也被破开，鬼丫头一个转身抬手，一阵黑气席卷四周，阿灵以为是鬼丫头的同伙，迅速打了一道结界驱散黑气，待看清来人是镜尘和云昇之后，鬼丫头早已经跑没影了。

　　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阿灵的怒气就差写到脸上，刚准备张口骂人，谁知对面镜尘先开口了。

　　“你...”镜尘语气非常平静。

　　阿灵：“你是不是有病？”

　　本想正经打个招呼，谁知被当头一顿骂，纵观飞升的几百年里，即便是在天界做错了事情的时候，也没有人敢这么当面骂天界战神的。

　　镜尘还没表态，云昇先瞪大了眼：“你！...”

　　“你们有病！没看到我在除邪祟？”阿灵一点也不客气：“让你俩给搅合了！”

　　云昇的炮仗脾气哪里受得了接二连三的辱骂：“除祟？你那分明是虐鬼！”

　　眼看着阿灵和云昇马上就要打起来，“是我们唐突了，抱歉。”镜尘的声音浇灭了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这两人分别一愣。

　　云昇：“君...”见镜尘抬手云昇闭了嘴。

　　阿灵见状冷哼一声，不屑道：“算你识相，下次再坏我好事有你们好果子吃。”

　　她是刻意这么说的，因为从云阳县初见到刚才，每一次镜尘波澜不惊的处理方式，总是让阿灵想起他身上的种种疑点以及他扑朔迷离的身份，于是为了刺激对方便故意挑衅。

　　“妖女！”云昇果然上钩。

　　阿灵斜眼不懈看着他，抬手握着长鞭，一副不服就干的架势。

　　镜尘出声解释道：“阿灵姑娘，方才我二人是被那怨灵惨痛的呜咽声吸引过来的，并非有意破坏你的法阵。而且...”

　　“你想问为何那样？”阿灵一边收起鞭子一边问。

　　镜尘负手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阿灵走到方才困住鬼丫头血阵的位置，捡起刚才扔出去砸中鬼丫头的那坨东西：“我不知道，方才路过见到怨气冲天，便下来看看就遇见了，她刚杀了一家人灭口。”

　　随后又抬手指了指前面的路口：“喏，巷子口左转那家。”于是转身就走。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镜尘认出来她手中拿着的是魔界的血煞骨，能迅速将怨灵之类的邪物困住，说白了其实就是以恶制恶，用最凶猛的高阶阴骨练成法器，在打斗时只要击中怨灵便能迅速自成法阵将其困住。

　　“对了，那声音可能是不会说话才那样。”阿灵回头补充道。

　　镜尘颔首以表谢意。

　　阿灵回到魔界，躺在幽罗大殿内的藤椅上，将收集的半瓶怨气递给魔君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冒出来一句：“你说，能锁住灵识的是什么东西？”

　　“嗯？”乌珏捣鼓着手中的怨气，没有听清楚。

　　阿灵应付了一句没什么，顺手锤了锤脑袋。

　　乌珏见状便以为了她又因为想不起来从前的事情而头痛，便收起瓷瓶，伸手去按揉阿灵的太阳穴，一边按一边说：“小阿灵啊，不怕，会想起来的。”

　　这是自他收留阿灵以后，每次阿灵头疼的时候他都会念叨的。

　　但是这次并不是因为头痛，而是阿灵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太闲了，自从云阳县之后脑子居然动不动就会出现与镜尘接触的画面。

　　她不是个好奇心强的妖，以前就算是对哪个凡人或者妖精有疑问，也不至于天天在脑子里晃悠。

　　于是她便直接站起往出走，让自己忙起来，去人间寻找怨气。

　　一踏出魔界境地，阿灵飞在人间的上空，吹着冷风拍了拍脸，让自己感官更加灵敏一点。可是在寻找怨气的过程中，又不知不觉来到了宁西村上空。

　　“不知道那倒霉道士还在不在这...”莫名冒出来的想法让阿灵自己也吓了一跳，就在这时，她突然在空中俯瞰到宁西村外的树林内，两道灵光正与一道怨气冲天的红色纠缠。

　　她往下落了落，看到竟真的是镜尘与云昇二人，俩人一前一后与那鬼丫头缠斗。

　　鬼丫头身量娇小动作灵敏，在两个大人的夹击下，手无寸铁竟也能灵活地从二人的法器下躲过。

　　阿灵始终不太明白的不仅是镜尘扑朔迷离的身份，还有他那时强时弱的法力，正看着呢，果不其然，镜尘手中的佩剑逐渐失去光泽。

　　鬼丫头趁机抬脚佯装朝着镜尘腿部踹去，实际却迅速搞小动作，手指间结出一团黑红相间的气体，侧身虚晃重重打了镜尘的右臂上。

　　“君上！”

　　镜尘竟直直的被那团黑红的气体打飞了出去，落地之后，手中的佩剑直接消失不见，他单膝跪地撑着。

　　云昇见状已经十分明了这鬼丫头的修为之高，连忙朝着镜尘飞过去，可就在一瞬间，云昇重重坠落在地，周围以他的身体为圆心，竟然密密麻麻连接出一个血阵！

　　这血阵！还在空中看热闹的阿灵越瞧越眼熟，内心暗道：“这不是...这不是我困住这丫头的那个阵吗？！”

　　她背后不禁生出一层细汗，这不可能！

　　一般怨灵的修为最多只是会一些变幻之术，用障眼法欺骗凡人从而残害。

　　修为高一阶的基本可以幻化成普通人的样子，以此长年累月混迹在普通人中作恶。

　　再高一阶的怨灵则与前两者更为不同，一般会随着时间的增长生成一套自身的鬼阵，待练到出神入化的时候，甚至可以与神仙斗的不相上下。

　　而这鬼丫头年纪看着不大，并且先前被血煞骨的阵法困住的时候根本无法逃脱，如今又如何空手直接复制出一模一样的阵法困住别人？！

　　正在她思虑之际，“君上！”云昇的怒吼将阿灵的思绪震碎。

　　只见鬼丫头手中一道红光乍现，竟迅速朝着地上的镜尘再次打去！

　　这鬼丫头是想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