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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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温泉度假村的时间已经不早了，此行和姜宁的预期完全不同，没有轻松愉快，只有紧绷与疲惫。
这一路上，他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光都怪怪的，尤其是在吃饭摘下口罩的时候，对面的一桌人都好像在暗暗打量他。
没什么吃饭的心情，随便吃了点就回了房间。
说好的泡温泉，他却突然没了心情。
他现在像是被扒光了丢在网络上，只要想到那些人打量他的目光，哪还想在公共场所脱光衣服。
他告诉盛凌霄他想一个人待一会，但躺了许久，依旧丝毫没有睡意，反倒越来越清醒。
他根本不敢看手机，只能无聊地盯着天花板发呆，这样安静空荡的环境里，时间却变得更加难熬。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是盛凌霄来找他。
“现在外面没什么人了，我们去泡温泉吧。”盛凌霄温声道，“我定了宵夜，你晚饭吃得太少了。”
学长还是这么细心体贴，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却都看在眼里。姜宁心头一暖。
已经到了深夜，两人踩着木屐，走过空空荡荡的走廊，初秋的夜里，温泉上升起白雾袅袅，世界很安静，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姜宁脱下酒店提供的浴衣，腰间围着浴巾走进池子。
温暖的泉水浸没他疲惫不堪的身体，他舒服得发出一声叹息。
看到木盘里装着的食物和啤酒，姜宁突然想把自己狠狠灌醉，沉默地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仰头吞尽。
“喝慢点。”盛凌霄轻轻皱眉，“泡温泉更容易醉。”
“醉了好啊。”姜宁给他也倒满，“今晚不喝醉是不可能睡着了。”
盛凌霄目光绕开他赤.裸的胳膊，扫过放在木盘里刚刚摘下的手表，喉间发出低沉的音节：“嗯。”
盛凌霄一直在努力避免看到自己不该看的东西，但身侧的动作带动的水波拂过他的身体，掀起的水花溅到身上，温热的水滴似乎变得更加滚烫。
有时候不看反而更加煎熬，因为人的想象力是可怕的，那个梦境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深深地烙印在他脑海中，只要心念一动，那些模糊但生动的画面就会浮现。
“学长应该之前就知道我女装吧。”姜宁顿了顿，“你会对我……有什么看法吗？”
其实，早在去酒吧的第二天，他就想问盛凌霄对此的看法，但却难以开启这个话题。
人总是这样，越在乎的人，越害怕对方的不理解。
“我知道。”盛凌霄抿了一小口酒，“我觉得你很勇敢，女装也很……”
他斟酌着措辞，轻笑了一声：“很可爱。”
他没有说漂亮，因为女装时的姜宁，会让他记起少年时的姜宁，穿着粗糙的公主裙站在舞台上，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紧张，声音都在抖，但却有种生机勃勃的鲜活与可爱。
“可爱？”姜宁没想到会有人用可爱来形容他。
“我知道你都是因为钱瑞鹏才穿女装的。”盛凌霄道。
姜宁问：“是钱瑞鹏告诉你的？”
“不是。”盛凌霄终于看向他，注视着他的眼睛，“你不是问我，怎么高中时居然对你有印象吗，我想只要当时在校的学生，应该都知道你。”
“你真的很特别。”
特别，姜宁记起，这是当初盛凌霄形容对他的印象时用的词。
一切突然串了起来，他意识到什么，脸上泛起红晕，有些迟疑地小声问：“学长，你当年是因为这个……所以喜欢我吗？”
盛凌霄侧过脸，避开他水淋淋的目光：“嗯。”
学长暗恋他的原因竟是这个，姜宁心里又酸又甜。
“但是，他们都说我是变态，骂得很难听。”姜宁又倒了一杯酒，自嘲地笑了笑，“我原本以为我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只要我在乎的人理解我就够了。”
“但真到了这天，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他叹了口气。
“没有人能做到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想法。”盛凌霄不太擅长地宽慰道，“我也在意。”
“每个都有自己的秘密。”他顿了顿，“甚至有些秘密，连最亲密的人，都不希望他知道。”
姜宁再次仰头饮尽酒液，侧过头问他：“那学长也有吗？”
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盛凌霄的眼神下意识躲闪，他不知如何回答，掩饰地拿起啤酒轻抿一口。
幸好姜宁的手机响了，拯救了他。
是特别关注的铃声，其他电话都设定了拦截，姜宁只留下了特别关注。
姜宁手指一颤，酒杯掉进水里。
他不安地看向盛凌霄，慌乱道：“一定是我爸妈！”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都没和他们说过。”
盛凌霄替姜宁拿过手机：“那要接吗？”
姜宁深吸一口气，脸颊因为酒气和温泉的热意已经变得酡红，缓缓拿过电话，按下接听键。
“小宁啊。”电话那头，朱琳的声音因为紧绷而有些变形，“新闻上那个是你？”
“那新闻说是真的？”朱琳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你居然女装去酒吧？还和两个男人不清不楚？”
“妈，其实不是这样的。”姜宁慌乱地眨眼，温泉下，他抓住了盛凌霄的手，仿佛能通过这样获得一点力量。
盛凌霄很快回握住他的手。
“不是这样？好，那你说是怎样，我们听你解释！”姜浩在电话那头说，声音中压抑着怒气。
“只是他单方面追我，我并没有答应和他交往。”姜宁眼眶湿润，他突然有些委屈，“我女装是为了陪朋友一起去，他一个人不敢。”
“不要拿朋友当借口，我还不清楚你，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怪不得能和那个钱瑞鹏玩到一起去！”
朱琳的声音越发尖利：“你知道多少朋友打电话来问我吗？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妈，真不是这样！”姜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砸入水面，他抬手咬住了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
一切解释都变得很苍白，他不想再解释了，突然觉得好累啊。
他们也遭受了很多，而且思想那么保守，与年轻人已经有些脱节，连微博都很少看。
姜宁努力这样安慰自己，齿尖深深地烙进手臂，但那点疼痛与他心里的痛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一只大手从旁边探过来，有力地解救了他被反复折磨的手臂，将他拉入怀中。
姜宁呜咽出声，低头咬住了盛凌霄的肩膀，有滚烫的水滴砸下，是他的眼泪。
盛凌霄身体一僵，但没有推开。
“够了，别说了，小宁肯定现在也很难过。”姜浩制止妻子继续生气，“不是因为担心小宁才非要大半夜打电话的吗，怎么就骂上了。”
“你明天回家一趟，当面讲清楚，先挂了。”姜浩压抑着情绪。
电话挂断，姜宁松口，终于低低地呜咽出声。
其他人怎么看他，他没有那么在意，但最在乎的人，哪怕是一点不理解，他都会感觉受伤。
他就是这么自私，希望他们能无条件地爱他，就像他小时候在学校受欺负时，不管不顾地去找对方家长理论。
但什么时候变了呢？大概是他长大了，离父母越来越远，他有越来越多的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姜宁突然很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回家讲，可以全身心地信赖他们，但他已经长大成人，太多事情只能自己一个人抗，好像和父母讲了也没什么意义，只会让他们担心。
盛凌霄沉默地抱着他，姜宁哭得并不大声，哭声呜咽细碎地往他耳朵里钻。
明明是疼惜与愧疚的情绪，但为什么却勾起了他心底最不堪的欲望。
想要让他不要再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想要狠狠堵住他抽泣的嘴，想要他只为自己流泪。
身体紧密相贴，暴虐的欲望翻腾，盛凌霄抱着姜宁的手背暴起青筋，掌下是姜宁细嫩光滑的脊背，他却自虐般地没有松开。
他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心跳上。
一声一声，几乎震耳欲聋。
姜宁感受到温泉下发生的变化，他们俩贴得太近，任何一点变化都会被察觉。
哭声顿了顿，他突然笑了，拿起盛凌霄的酒杯一饮而尽，他酡红着脸颊，红肿着眼眶，双手搭在盛凌霄的肩上。
“学长，你还喜欢我吗？”
盛凌霄目光晦暗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嘴唇一张一合，距离近到只要他稍微低头就能触碰。
他浑身紧绷，喉结上下滚动，却没有回答。
姜宁借着微醺的酒意，小声道：“没关系，可以的。”
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他此刻太想去抓住点什么，去证明自己拥有什么。
他扑闪着睫毛，有些颤抖地仰头。
两唇相接的瞬间，盛凌霄听见了理智破碎的声音。
他很快反客为主，将姜宁摁在怀中贪婪舔吻。
湿漉漉的手指穿过墨黑的发，松开了捆绑的发绳，发丝攀缘着指尖缠绕，密不可分。
池水乱了，温度越发滚烫，翻搅沸腾。
“唔……”姜宁突然感受到痛楚，咬在了盛凌霄的肩头。
刺痛让唤醒了一丝理智，盛凌霄隐忍地停住动作，松开姜宁：“不能在这。”
他从池子里起身，为两人穿上浴衣。
骤然离开温暖的池水，秋夜的风吹在身上格外地冷，姜宁在他怀里缩成一团，脑袋埋在温暖的颈窝里轻蹭。
盛凌霄抱着姜宁，穿过来时的走廊，木屐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像敲响的警钟，夜风带走难熬的燥意，理智逐渐重回大脑。
一关上门，怀里的人又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亲昵地磨蹭着他的嘴唇与敏感的耳际，哼哼唧唧地说着难受。
盛凌霄低头被动地与他接吻，任由他在怀里肆意作乱。
二十分钟后，姜宁释放在他手里，沉沉睡去。
盛凌霄为他换上干燥的衣服，吹干半湿的长发，在庭院的走廊里枯坐了整夜。
初秋的深夜很冷，潮湿带着寒意慢慢渗入肌肤骨髓，他穿着单薄的浴衣，手脚已经冻得麻木。
今晚算是悬崖勒马。
他已经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只剩下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
如果今天都没有走，以后怕是再也走不了了，只能一步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滑入一开始就注定好的结局。
他明明已经进行了一疗程的治疗，但今晚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说明凌可能要苏醒了。
如果选择留下，姜宁迟早会发现他的秘密，知道他身体里住着一个毫无道德感、自私放纵的怪物，一旦知道真相……
盛凌霄眼前闪过母亲厌恶恐惧的眼神。
就算凌没有醒来，那他清醒的时日也所剩无多，他将逐渐忘记很多事情，或许有一天，他会忘记姜宁，甚至忘记自己是谁。
这对姜宁太不公平。
无论怎样，都应该离开了，但为什么如此难以下定决心？
天际渐白，身后的门内，他爱的人还在睡着。
盛凌霄看了眼时间，进房间再看一眼姜宁。
阳光透过窗帘艰难地照进来，房间里光线昏暗，但盛凌霄还是能看清姜宁微微红肿的嘴唇，以及锁骨上淡淡的咬痕。
姜宁睡得并不安稳，在睡梦中依然轻戚着眉，时不时翻个身。
盛凌霄迟疑着伸出手，隔着被子有节奏地轻拍他的脊背。
过了会，姜宁终于睡熟了。
盛凌霄没有理由再继续停留，他深吸一口气，还有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他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电话给律师和舆论管控团队，指挥他们按照前一天的讨论结果开始采取行动。
等到上午九点，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地，姜宁终于睡醒了。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生物钟让他在六点半迷蒙了一会，感觉好像有人在身边温柔地哄他入睡，于是很快又重新陷入了沉睡。
但一觉醒来，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床上也没有另一个人留宿的痕迹。
姜宁试图回想，却只记得自己舒服后很快就睡着了。
大概是学长体谅他。
吃早餐时，两人都很沉默，姜宁沉默是因为害羞，他埋着头甚至不敢去看盛凌霄，因此没发现对方脸上不正常的潮红。
盛凌霄一夜没睡，强撑着处理完事情之后，大脑昏昏沉沉地思考要如何与姜宁开口。
姜宁的手机响了，是钱瑞鹏打来的。
“姜姜！你看热搜了没，你沉冤得雪了！哈哈哈哈！”钱瑞鹏笑得好大声。
姜宁赶忙打开微博，果然#姜宁 录音#挂在热搜第一。
#姜宁 宋泽#、#姜宁 他只是一个追求者#、#姜宁 封杀#等紧跟其后。
他愣了愣：“学长，怎么没等我起床再发？”
盛凌霄拿出手帕轻擦嘴角：“你昨天累坏了，让你多睡一会。”
而且想让你一醒来就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累坏了……
姜宁想到什么，脸一红，支支吾吾：“我体力还没这么差……”
盛凌霄看着他微红的脸，扑闪的长睫，端正地坐在他的对面，笑得羞涩又可爱，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微肿的嘴角沾了一点面包屑，让人想伸手帮他擦掉。
盛凌霄现在已经知道，那两片形状美好的嘴唇虽然薄，但是亲起来很软很甜。
半长的发束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揪，其实散下来也很好看，发丝的触感很柔顺。
他看起来瘦高，其实身上肉并不少，抱在怀里很舒服。
这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其实心地很软，说是慢热，但对他的任何一点好都会被记在心里。
这一个多月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知道了很多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
他很高兴再次见到姜宁，并重新认识现在的姜宁。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喜欢过的少年依旧是让他心动的模样，甚至变得更加迷人。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想把这一切美好的影像深深地烙印在脑海。
他怕与姜宁待的时间越久他越没有勇气，沉吟片刻，他终于开口：“小宁，昨晚后来发生的事，我很抱歉。”
姜宁的脸更红了：“没有……”
他飞快地看了盛凌霄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学长，我——”
盛凌霄打断了他：“小宁，我最近要出国工作了。”
姜宁愣了愣：“出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盛凌霄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撒谎的感觉并不好，他几乎难以继续说下去。
漫长的沉默中，姜宁明白了。
他也明白了盛凌霄之前的几次沉默，他问他现在还是不是喜欢他，他问他有没有什么秘密，盛凌霄总是沉默。
原来，学长马上就要出国工作了。
姜宁抿唇思考了一会，很快有了决定：“我和你一起去吧。”
盛凌霄错愕地看他，眼眸震颤着，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为什么这么吃惊？”姜宁笑了，“我英语很好的，而且钱瑞鹏之前在国外待了很久，说不定愿意陪我一起去，我在国外不会孤单的。”
“而且我的作品之前也拿过国际上的一些奖项，出国不用担心找不到工作，说不定能进好莱坞呢！”姜宁越说越觉得很不错。
“我一直想买一个有院子的小别墅，但国内房价太贵了，我想有一个小花园，养几条狗，每天下班回家就已经有人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等我。”
他转念一想，盛凌霄不像是会做饭的人，而且工作这么忙，于是话锋一转：“唔，其实我做饭也可以。”
盛凌霄安静地听他说完，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与悲伤。
“是不是也可以？”姜宁畅想完，笑着看向他，却发现那双深邃的眼睛有些泛红，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但他还是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在一片沉默中，他知道了盛凌霄的答案。
都已经是年纪不小的成年人了，很多事情不需要说透。
姜宁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吃得差不多，我们回去吧。”
两人沉默地到前台付款，盛凌霄刚打开手机，就听到姜宁道：“我来吧，这次旅行是我的答谢。”
“我知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早已无法报答。”姜宁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泪意，继续说下去，“就当作是一点心意吧。”
他说得客气又得体，生疏又礼貌。
如果声音再大一点，语气再镇定一点就更好了。
盛凌霄一夜没睡的身体昏昏沉沉地，踩在地上没有实感，直到此刻的心痛才让他真正意识到，他真的要离开姜宁了。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重逢的那天，姜宁眼带疏离，冲他礼貌地微笑，问他吃点什么。
心痛得无以复加，但他自虐地强迫自己牵起嘴角：“不用客气。”
两人沉默地往车库走，都清楚这是最后一次同行了。
回去已经没办法再见了，不只是因为距离。
突然一个女人拦住了姜宁的去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眉眼：“你是姜宁吧？”
姜宁警铃大作，没等他反应，只见女人从身后掏出一瓶什么东西往他脸上泼来！
他的手臂一紧，一股大力拉着他趔趄退后两步，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身前，熟悉的古龙气息兜头笼罩了他。
下一秒，却身体一僵，脱力地向他倒来。
“学长！”姜宁赶忙接住了盛凌霄，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烫得厉害，竟发起了高烧。
他赶忙检查了一下盛凌霄的后背，好在大部分液体都泼在了后背的衣服上，除了后颈被烫红了一大片，好在看上去并不严重，姜宁低头嗅了嗅，应该只是普通的开水。
那女子被盛凌霄的反应吓了一跳，拔腿就跑。
姜宁却没功夫管她，抱着怀里昏迷不醒的人打电话叫救护车又报了警。
救护车很快来了，医护人员帮忙一起把盛凌霄扶上了急救床。
姜宁早已忘了盛凌霄的拒绝，拉着他的手，期盼着他快点醒来。
等到了医院，姜宁想松手去挂号缴费，却发现这病号虽然晕了过去，力还是挺大，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怎么掰都掰不开，只好打电话叫来陆凡来医院帮忙。
盛凌霄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他梦见他送姜宁回家，最后说了一遍再见。
从此他不再去姜宁的咖啡店吃早餐，他的生活重新回到重逢之前。
只是之前他还能耐着性子去尝试各种事物，但分开之后，他再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去做这些事情。
在拼图的时候，他会经常忘记自己先前分类的几堆分别是什么；在看展的时候，他会忘记自己看的是什么展；在开会的时候，他会突然疑惑会议讨论的主题是什么……
他努力去记住很多事情，但总是忘记，却总是记得姜宁，他记得姜宁握住他的手的温度、看他的眼神、做早餐时哼的曲调、抱在怀里的感觉……
每当想起，便会感觉痛苦，他无法克制地去想，他原本可以拥有他。
确实不会再有汹涌的情绪和冲动，因为他的情绪就像浅浅的潮汐，只剩下无尽的焦躁与痛苦。
他忍不住去偷偷看他，看到姜宁的瞬间，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想念他。
像一个变态一样，偷偷躲在角落里看姜宁成了他新的锚点。
看着姜宁对着顾客礼貌微笑，看着姜宁在操作台后烹饪早餐，看着姜宁到了时间去上班……熟悉的贪念又开始作祟，这么卑劣的窥视变得无法忍受。
是不是还可以做朋友？
他忍不住想，虽然他们没能在一起，但或许他们还能退回到学长学弟的位置。
不管怎样都比现在好。
这么想着，他有了新的期待。
他算着日子，终于等到了中秋节的那天。
他起了个大早，斟酌着给姜宁发了微信，祝福他节日快乐，消息前却弹出红色的感叹号。
【一只宁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盛凌霄微微勾起的嘴角落了下去。
放下手机，一股迟来的钝痛席卷了他。
他这才想起姜宁在医院里对另一个男人说的话，他不会给第二次机会。
他明明是知道姜宁的，是他自己选择不要的，所以姜宁再也不要他了，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终于意识到代价是什么，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姜宁的咖啡馆。
当他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店门口，推开那扇熟悉的玻璃门。
姜宁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熟悉的礼貌疏离的微笑，像对待每个顾客一样：“您要吃点什么？”
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盛凌霄张了张嘴，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他们不应该还能做朋友吗？
但他说不出这样的话。
他分明记得那天姜宁受伤的眼神，眼眶鼻头都红红的，看得他心痛，但还要振作着道谢，那微微颤抖的嘴唇还红肿着，是他前一晚的杰作。
他早该知道的，姜宁那般难过，哪还有什么可能做朋友。
姜宁礼貌地笑着：“先生，您不吃的话——”
“我吃。”盛凌霄有些狼狈地在他熟悉的位置坐下，“能给我做一份和你一样的早餐吗？”
“可以。”
姜宁在操作台后沉默地忙碌。
很快，一份熟悉的早餐放在了他眼前：“轻慢用。”
他低头尝了一口，明明是熟悉的早餐，却吃得他心头发苦，嘴里尝不出滋味。
他听见姜宁在身后另一桌坐下的声响，他清楚那是距离他最远的距离。
他们安静地吃着各自的早餐，没有任何交谈。
一切似乎回到过去，但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盛凌霄明明不想看到姜宁疏离礼貌的姿态，但却依然自虐一般地每天早晨去姜宁店里吃早饭。
他以为姜宁会问他为什么没有出国，但是没有，除了必要的交谈，姜宁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盛凌霄不敢再奢望什么。
他逐渐觉得就这样也挺好，随着他记忆的衰退，他已经彻底离开了盛放，每天到店里吃一顿早餐，似乎是每天唯一的乐趣。
就这样下去，一直到他忘记一切的那天也不错。
直到他看到另一个追求来到姜宁店里。
那个追求者健康、年轻、帅气，穿着长款大衣，风度翩翩，为姜宁带来了一束新鲜的玫瑰。
姜宁眼里迸发出迷人的光彩，亲昵地笑道：“怎么又送花来。”
男人道：“因为你喜欢花。”
玫瑰红得刺眼，这是他从没有资格送出的花。
他也从未光明正大地告诉过姜宁，他送他花只是因为他喜欢。
姜宁曾经看向自己的目光，终于看向了其他人，羞涩而甜蜜。
他们笑得如此幸福，将来他们会一起插花、看展，或许姜宁会为男人做好晚饭等对方下班，他们会一起养几条狗，可以热烈大方地拥抱接吻，就这样幸福地走过余生。
他早该想到会有这样一天，知道迟早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盛凌霄想要说什么，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心痛到无法呼吸，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但似乎没有一丝空气能进入他的肺里，他难受到感觉快要死去。
病床上，盛凌霄猛地睁开眼，天花板白得晃眼，旁边挂着点滴。
他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哟，你醒了？”陆凡在旁边削着苹果，“你可真会挑时候——”
“姜宁呢？”他坐起身迫切地问。
陆凡惊讶于他的反应：“他去上洗手间了。”
盛凌霄赤着脚下床就要往外走，长长的输液管拉住了他，他不管不顾地扯开。
陆凡错愕地：“喂，你发什么疯？”
盛凌霄在医院的走廊里奔走，四处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他记起来了，他才刚和姜宁说他要去国外，一切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学长？”姜宁错愕又惊喜地看着他，“你醒了？”
盛凌霄一把将他揉进怀里，那么用力。
“学长？”姜宁茫然地抬手轻拍他的背，“你发烧了，应该回去好好休息。”
“我有话要对你说。”盛凌霄这才发现他的声音如此低哑。
“我也有话要对你说。”姜宁也道。
盛凌霄松开他，终于敢去看姜宁的眼睛，这双漂亮的眼睛有些红肿，但好在看向他的眼神里依旧带着亲昵与依赖。
他的心放下了一半：“那你先说。”
姜宁抿了抿唇，小声道：“我知道你不希望我为了你改变自己的人生规划，但是我想好了，我愿意跟你去国外，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不必为此有负担，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能够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盛凌霄原本被梦境拉扯得苦涩酸痛的心瞬间松软，周遭压抑到几乎凝固的空气终于再次流动起来，他紧紧拉着姜宁的手：“对不起，之前都是我的错。”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他英俊的脸庞因紧张而泛红，深邃的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姜宁。
姜宁的眉眼弯起，轻轻颔首。
盛凌霄用力抱住他，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巨大的喜悦让他扬起嘴角，此时此刻他再没有办法去理智地分析思考利弊，只想紧紧地抓住失而复得的爱人。
路过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姜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推他：“好了，我们先回去吧。”
盛凌霄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牵着他的手跟在他身旁，姜宁这才发现他居然没有穿鞋，皱眉道：“怎么没穿鞋就跑出来了？”
盛凌霄侧过脸，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走了。”
姜宁有些好笑：“怎么会？我和陆总说了我只是去一趟洗手间。”
他突然想逗逗自己新出炉的男朋友：“那怎么办？我抱你回去？”
盛凌霄喉结滚了滚：“别闹。”
姜宁回去给他拿鞋。
他这才发现原本以为高冷的学长竟有些粘人，让他到旁边坐着，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他回来，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大型犬。
这人怎么能这么可爱。
盛凌霄终于回到病房，陆凡已经将苹果啃了一大半，目光扫过他们紧牵的手，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哟，回来了，那么着急出去，我还以为你老婆丢了呢。”
盛凌霄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陆凡差点哽住，他怎么忘了这人平时什么德行，今天看在他是病号的份上暂且放过他，回头他要笑他一辈子。
他心里其实松了口气，总算是看到盛凌霄有了点人气，终于恋爱了。
陆凡吃完苹果就走了，不愿意继续留在病房里当电灯泡。
盛凌霄牵着姜宁的手，迟迟不肯闭眼。
姜宁有些哭笑不得，猜测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盛凌霄垂下眼眸：“嗯。”
怪不得这么粘人，姜宁在他嘴角落下一个轻吻：“放心，我不会走的，一直留在这陪你。”
不知道是他的保证起了作用，还是盛凌霄实在太累了，竟很快陷入了沉睡。
姜宁被他的睡意传染，也有些犯困，趴在床沿开始打盹。
因此他没看到，他以为已经熟睡的人，眼睫挣扎着动了动，突然睁开了眼。
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幽深，像是吸入了所有黑暗，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气质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扭头看向床边的姜宁，大大地咧开嘴角，眼里是浓郁到病态的迷恋。
但很快，他便疲惫地闭上眼，像是从未醒过。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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