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相一赋》老莫大王

8、苏幕遮

　　行凶之人若是被缉拿，那自然是相安无事，可若那行凶之人逃走，他会不会放过白云飞，就不得而知了。
　　再三思考后，墨清觉得还是有所不妥。
　　“云飞，我想有必要暗中查探那小馆一番。”把身家性命寄托于敌人的仁慈是极不明智的选择，虽然现在还不是敌人，但总归要防患于未然。
　　白云飞听墨清的，不止是因他信任墨清，他自己也对那小馆有些反感，想去一探究竟。
　　墨清靠近白云飞，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我现在便制定一个计划，我需要你先去一个地方做一件事……”
　　说完二人便再次分开了，墨清向北而去，白云飞向东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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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芙阁里，长孙卿奕算了下时间，吩咐客玄。
　　“该见分晓了，你现在去义阁，帮我找几个人过来。”
　　客玄应声而去。
　　义阁是南越三大所机构之一，有安民之责。
　　长孙卿奕随后离开了玉芙阁，出了归兴斋，朝西北方去了。
　　日头越发的毒烈，烘的人心焦躁，过中吃了午膳，街上人由盛开始转少，各自兴致都降了几分。
　　长孙卿奕从屋脊上翩然越过，一脚好轻功行云流水，不多时就到了北城边围的大街处，他向下望去，人烟稀少，全然不似归元街热闹。
　　因为邻着京城边围，这里大路宽阔，商铺却普通，用来接风洗尘最好不过，非出城入城之人，大多不来这里。长孙卿奕猜测，那训马师若要逃命，从北城门逃跑是最好的选择。
　　他四处观察，被附近一道身影吸引，那人着白衣，好似也在寻找什么，长孙卿奕颇有疑惑，正思考之时，那白衣身影转过身来，与他对视。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长孙卿奕顿时浮想联翩，莫非他与那训马师是同伙？亦或者是幕后之人，今日出手相助是蓄意而为。
　　墨清同样察觉到了长孙卿奕的存在，不同的是，他很清楚长孙卿奕出现在此的目的，对此他并未多想，只是露出一个很不经意的笑容。
　　他是什么意思，觉得我自不量力，还是觉得他自己胜券在握，长孙卿奕不由得回忆起，此人暗器手法非同寻常，绝非偶然。
　　不必打草惊蛇，长孙卿奕没有打算追上去试探，也就这么一瞬的功夫，墨清身影消失不见了。
　　长孙卿奕再次观察四周，不出所料，这里没有发生打斗，于是，他脚下一踏，落在地上，目光投向前方不远处——面全道。
　　一扇门徐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年身影，显然，那训马师已不在此处。
　　长孙卿奕不徐不疾的走了进去，同时，房门紧跟着关闭。
　　“见过世子。”少年拱手道。
　　长孙卿奕颔首回应，环顾四周，扫了竹床上的人一眼，最后看向少年。
　　“林少爷，阔别已久，别来无恙。”
　　长孙卿奕再次观察屋内，看到年久失修的墙壁破损不堪，木头都泛着白色，内里陈设更是简陋的只有几个柜台，质地还差的不行，也就那几把檀木椅子还能看看。
　　“看来这一年，林少爷的生意非常景气啊。”长孙卿奕嘲讽道。
　　“世子说笑了，不能只看表象啊。”少年尬道，至少我即将有三百两银子修葺门面，到时再看表象也行，他心里腹诽。
　　长孙卿奕也不是来叙旧的，他心里已分析出来，面全道已经下水了，虽不知那训马师有何能耐，竟能请的动这尊大佛，不过这不妨碍自己这次的计划。
　　“好了，你准备怎么办？”长孙卿奕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寻问。
　　少年玩笑道：“以你我的交情，我当然帮你了。”
　　不过接着他就认真起来，坦言直说，那训马师因为与自己父亲的一桩交易，选择借面全道保命，将严府与西域来往的一封书信留在了这里，等黎王府他们目光转移到这里之后，再借面全道的手，逃离京城。
　　说完，他又告诉长孙卿奕，那人的东家估计没料到他会来面全道，所以暗中防备，一直没有露面，想来，是忌惮黎王府，暂时罢手了。
　　“那封信就在那里，自己看吧。”少年指了指旁边柜台。
　　长孙卿奕拿起信封，拆开快速扫视，看完后，他眉头皱了一下。“果真，这封信若是到了严府政敌的手里，免不了坏事。”
　　他收起信封，塞到袖子里。
　　“那训马师怎么说？”
　　少年双臂交叉，嗤笑道：“跑了，还能怎么说？无非是让你们看在此信以及面全道出手的面上，饶他一命。”
　　长孙卿奕点点头，信的威胁没了，就先放他一马，虽然没有试探出他背后的人。想到这里，长孙卿奕又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白衣，年纪与你相仿的人来过。”
　　白衣？少年一想，是有啊，莫非那小子有什么问题，看着不像，他又不能未卜先知，提前就来这里，而且他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如果有问题的话，那未免装过头了，完全没必要啊。
　　“是有这么一个人来过，不过他来之后，你要找的人才来，你觉得他们两个有什么关联？”少年疑惑道，他也想知道长孙卿奕为何这么问，他并不以为那人有那么蠢，若是暗子，不会故意给人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
　　长孙卿奕眉毛一挑，“哦？那他来做什么了？”
　　少年如实道：“来问路，他说找不到路了，去归兴斋的路。”
　　归兴斋，有些奇怪，会不会是监视我的，不对，那没必要暴露出来，也许是我多想了，长孙卿奕短暂一想，决定暂时不纠结这个问题。
　　“行了，我走了，你若再见到了他，帮我留意一下。”言毕他就离开了。
　　少年无奈答应，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对他发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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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小胡同里，有一人趔趔趄趄的行走，他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流下，眼前景色逐渐变得模糊，他身上除了那处刀伤，又多了很多伤，有剑伤，有刺伤，还有各种不同的暗器所伤。
　　“天杀的林狗贼！我就不该信你这小人，非但敲诈了我的家当，还做不到你的承诺。”男子破口大骂，一边向前逃，一边不时扭头后看。
　　“你还跑的掉吗？”
　　一道嘶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顿住了脚步，一点一点的扭过头。
　　来者身穿黑袍，头戴斗笠，面纱将整张脸完全遮住。他把玩着手里的小刀，慢慢走近，戏谑的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亡命之徒。
　　嗖儿的一声，一把飞刀刺入训马师的小腿，紧接着响起他痛苦的嘶吼声，他翻滚倒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腿。
　　又是一把飞刀，刺入他肩膀里，训马师疼的面皮抽搐，他全身处处是伤，疼痛加失血过多让他根本难以跑动。
　　“要杀便痛快些！”知道自己逃不走了，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黑衣人呵呵一笑， “你早些把信交给主人，倒可以让你死个痛快。”
　　训马师心如死灰，他此刻万分后悔，想起了自己城外的妻女，倘若当初没有接手这笔交易，他现在已是自由之身，想到此处，他认命般的闭上双眼。
　　黑衣人并不直接动手，看了他一眼，啧啧两声，“还算有点能耐，有望进入上三品。”
　　上三品是武者的至高追求，非天赋异禀，武术渊源，勤学苦练者难以成就。
　　“可惜了，谁叫你办事不力，坏了主人的好事。”黑衣人再次掷出四把飞刀，抬手一甩，刺向训马师命门。
　　“哐当！”就在同一刻，三把飞刀直接被击回，轨迹反转，在空中快速偏离成三个方向，迅速射向了黑衣人。他随即一个大跳，登上墙头，避了过去，有些意外的看向前方。
　　一席白衣持笛而立，白色发带随着长发一同飘扬，他身影挺立，宛如谪仙，再加上他那一张原本就俊逸若仙的面容，让人不由得疑惑他是如何能这般杀气腾腾的。
　　在面全道附近，墨清已然关注到这个极力隐藏踪迹的训马师，一个重伤之人的行踪必定不难找到，跟踪他的同时，墨清也在观察附近的路线，以确保不会跟丢，当然，也是为了有突发情况时，能及时撤离。
　　墨清跟了许久，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直到中途杀出来的这两人，墨清才警惕起来，紧紧跟随。
　　这两人可谓是对这驯马师痛下杀手，一路追杀他到这小胡同里，且手段狠毒。
　　墨清只是来查看情况，了解一下这驯马师的实力，他希望这训马师能有几个敌人，最好死于敌手，这样白云飞便不会有任何后患。
　　不过这显然不用担心了，这驯马师已经奄奄一息，自己什么都不用管，可以放心离开了，可他突然发现，这个黑衣人，就是绑架江掌柜女儿，那个神秘团伙里的人。
　　若非这一手飞刀，光凭着一个黑衣斗笠墨清是不敢断定，当日城外交手，高手众多，这人撤离了，没想到今日又在这里遇到，如此好机会，墨清自是不放过。
　　黑衣人定睛看着墨清，似也反应了过来，觉着眼前这人在哪里见过，对，这就是当日害我们行动落空的那个小子，他顿时忌惮了起来，一个身份未明，身手未知的人，他自然警惕。
　　“阁下是何人？归兴斋的人，还是黎王府的人？”黑衣人缓缓拔出长刀，做出随时迎战的姿态。
　　墨清手持长笛，丝毫不惧，“我不是你这种人，非要给别人卖命。”墨清语气平淡的说道。
　　“那阁下为何拦我？”黑衣人并不想急着动手。
　　墨清扫了他一眼，有些不屑。
　　“我不是来拦你的，我是来杀你的。”
　　黑衣人脸色大变，细密的汗水从额前流下。
　　“铿！”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墨清已杀至眼前，瓷笛与长刀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墨清以内力加持，生生硬劈在黑衣人的大刀上，使得他面目扭曲，不得不用双手扛住大刀，这一击，墨清用了七分力，黑衣人则是拼尽全力扛住。
　　墨清一招未能击溃对方，收手向后。
　　黑衣人则躲开那一招的余力，摆出了一个特有的长刀姿势，只一瞬，他挥出长刀，奋力向前，犹如闪电般迅猛，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砍。
　　墨清从容应对，以瓷笛作剑，攻势如暴风般扫来，似乎每一招都带着死亡的烙印，令人胆战心惊，直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几次都险些被抹了脖子。
　　墨清又是一招斜刺，黑衣人挥刀而起，横在胸前抵挡，却被剑气推的险些站不稳，墨清每一招都是杀招，不给对方留下丝毫喘息的余地。
　　黑衣人落尽下风，拼命抵挡，他的两条胳膊，前胸后背尽是伤痕，开始向外不断的渗血，整张脸也唰的白了。
　　黑衣人再度蓄力，挥舞着长刀向墨清横扫过来，墨清灵巧的向后弯腰，轻松闪避，反手在他身上戳了两个窟窿。
　　黑衣人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踉跄几步，一条膝盖弯了下去，跪在了地上，手中长刀哐当落地。
　　“你已是强弩之末，不必死撑，你的那个同伴就算来了，也救不了你。”
　　墨清手持长笛，长笛边缘渗着鲜血，啪嗒啪嗒的往下滴。
　　黑衣人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
　　“你既不为他人做事，那为何要杀我？”黑衣人苦笑，一边剧烈的咳嗽起来。
　　“万毒门人狠辣歹毒，你们与其合作，可有想过后果。”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没人会知道，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谁！”黑衣人疯魔了一般。
　　“这不重要，但你需要为你们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墨清语气冷淡，没有一丝感情。
　　他扬起长笛，从黑衣人脖颈划过，血喷溅一地。
　　待黑衣人没了气息后，墨清走向了训马师，蹲下查看一番，那四把飞刀被他挡回了三把，还有一把插在了训马师后背，不过人还没断气。
　　“救我……我不想死……”他发出微弱的求救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木梳，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看到此情此景，墨清想起了他的嫂嫂，她也有一把木梳，时而会给自己梳头。
　　本想见死不救，可墨清终究心软了。
　　“或许他并非是大奸大恶之徒吧。”墨清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颗白色药丸，喂给了他。
　　他撑起眼皮，努力的看清墨清的脸，但还是没有看清。
　　墨清走到黑衣人尸身处，翻找他身上的物件，从他怀中摸出了一个拇指长粗般的竹筒，墨清收了起来，留一人一尸在此，便离开了。
　　刚走出没多远，墨清便在转角处看到一人——长孙卿奕，他一袭蓝衣正在向这边走来。
　　他心中一惊，遭了，他这一身血，决不能被长孙卿奕看到，免惹是非。
　　他立即果断转身，换个方向行走，还没走两步，长孙卿奕就如鬼魅般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急着干嘛去啊？”长孙卿奕拦住他。
　　墨清大脑飞速运转，却也只想出了这么一句话，“好巧啊，世子。”
　　毕竟自己这一身血，总不能说是自己摔的吧？
　　“那个人是你杀的？”今日中午没能与你好好“相识”一番，这次总有理由了吧，长孙卿奕心道。
　　墨清坦言回答：“是。”
　　长孙卿奕打量他一番，“好办，跟我回义阁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