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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约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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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僵着身子,在软榻上醒过来。他呻吟了声,举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昨夜晚上又是一场推不掉的酒宴。蔡莫两家的管事才把生意谈妥就拼命灌他,还一概不准将离手下的人帮忙。
偏生蔡家作坊的酱和醋,还有莫家商号的木材都是他铺子里少不得的货色。想要在这被刘家占去半壁江山的管阳城里把生意顺利做下去,就是一点蝇头小利将离都不敢随便放过。
所以他只能酒到杯干。
即使他看着那些人眼里的龌龊和猥琐,他能做的也只有笑,只有把酒当成清水一样地朝自己嘴里倒。
将离长长地吐了口气。
这种事情他早已经习惯了。早年似乎曾经心气难平过,现在的他只觉得宿醉麻烦,今天还有好多事是一定要做完的。
他昨天醉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支撑到了自己的屋子倒头就睡。现下喉咙干涩,额头一跳一跳地痛,身体更是重得像灌了铅似的。但是,他不起来不行……
就在将离逼着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双手突然轻按上他的额头。
手指柔软却微凉,按揉得轻重合宜,手法甚是老道。
显然是女人的手。
只是这样体贴的动作,却只换来将离浑身一僵,随之而起的不是感动,而是一股阴沉的怒气。
谁把这个女人放进来的。他跟流离他们强调过多少次,不准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放进他的屋子——
“抱歉,我敲过门的。”在他额头上按揉着的手一顿,缩了回去。
在将离辨别出声音的主人时,心里的不快顿时消失无踪。
她自然,不是那些什么随便的又不知所谓的。
将离睁开眼睛,一边把手伸过去,却意外地摸了个空。他诧异地抬起身子看过去,却见那个人只是站在软榻两三步远的地方无辜地看他,背着手的样子倒是颇有些撇清关系的味道。
或许是起得猛了,又是一阵头疼。将离再度倒回软榻里,一边却向她的方向伸出手。
果然没让他等多久,柔软滑腻的手就自动落到他的手掌上。他只是合上手掌握住她的手,她就在软榻边坐了下来。将离拉着她的手带向自己的额头,她只是轻笑一声,然后继续起刚才的动作来。
将离看向为了迁就他的姿势,几乎趴在他身上替他揉额头的少女。
窗子还没开,屋子里虽然昏暗一片,他却还是能看见她纤长的睫毛。长长的,随着她眨眼的东西轻轻扇动。那软嫩的肌肤,他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果然……
怎么这么凉?
将离顺手又摸了摸她的背,然后不由得眯了下眼,“又穿得这么少?”
这人倒不见她夏天喜欢把皮肤露出来,入秋之后却一直穿得很单薄。明明不是不顾惜身子的人,却不知为什么总喜欢把自己弄得手脚冰凉。
叶裳容嫌恶地一侧脸,把自己的脸从他手里解放出来,“热烘烘的,还一股子酒臭。”
将离挑眉。
这丫头,胆子不小。
他正要再伸手的时候,叶裳容却坐直身子,推了推他,“去梳洗一下。”
将离抿了下唇,到底还是坐了起来。虽然他更想再这么躺一会,但是桌子上还有一堆他必须看完的账簿,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叶裳容见他坐起来,也站起身。她整了整衣衫,就要朝外面走。
“要走了?”将离看着她,声音不由得就带上些许不满。
能坐了有多久,就赶着要走。
叶裳容一怔,突然浅浅地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清艳的妩媚之色,“我去端些吃的过来。”说着,她转身出去。
将离又在榻上坐了会,才慢吞吞地起身去梳洗。
等她端着盘子再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他刚换上干净衣裳,正在系腰带。她无意间一眼过来,先是呆呆地看了他一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微红,匆匆忙忙地转开眼。
将离唇角一勾。
他走过去,故意俯身在她耳边吹了气,“这些就是你上回许我的?”
木盘上有一碟泡椒凤爪,一盘燕菜,一盅枸杞鸭汤,一笼蟹粉汤包,再一碗扒羊肉。几样东西配着白瓷的器具,衬着棕黑的木头盘子倒是色香两全,只不知这味道如何。刚才还没什么食欲的将离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将离本在吃上有几分执念,又不介意在叶裳容面前衣冠不整,随手接过木盘就放在桌上。他正要坐下,却被她拉住。叶裳容只瞪了他一眼,水润的杏眼里眼波流转带着三分嗔意,“刚才谁说现在天凉的?”一边说着,一边替他把衣裳理好。
“都是你做的?”将离问,眼睛却是有些离不开那些吃食了。
“嗯,做好了带过来的。”叶裳容替他整好衣衫,推着他坐下,“会不会腻了点?”
将离才拿起筷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上次的衣服不能穿了,我又买了件新的,去试试看。”说着,用筷子指了指一边的柜子。
叶裳容拿了衣服,到里面自去换了。
将离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食物,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高兴。
当时在刘启文面前,他信口开河说要蟹粉汤包,不过是故意让他难看罢了。这一点刘启文知道,叶裳容也知道。
但是她却记下来,真的做了还亲自送到他面前。
或许对叶裳容来说,这不过是因为她亲口答应了就会做到。但是将离看到的,却是她将他的话记在心上。
他沦落烟花之地十几年,爱他的不计其数。而真心记着他的,能有几个?
一时,叶裳容换了衣裳出来。
他选的是深红色的曲裾深衣,同色牡丹纹,镶边用的是黑色。他当时只觉得这件相当端庄大方,还顺手买了三支金簪相配。
叶裳容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在笑,平平常常的表情却看得将离心里一跳。
不是那种素淡到寒酸的衣裳,不是那种天真稚气的襦裙,这件深红色的衣裳竟在她身上衬出一股雍容华贵的气息。她将三支宽过手指的金簪依次插在发鬟上,却是相得益彰丝毫不显俗气。
那一刻,将离突然比任何时候都觉得,“般配”是个无比刺眼的词。
不。
“怎么样?”她拉了拉宽大的袖子,问。
就算配不上又怎样。
“不错。”将离突然笑起来,“很漂亮。”
这样的人,他是不会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