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之荼靡（暂定）》泐琦

4、我为鱼肉

　　当冷瑶挣扎着醒来，费力的坐直身体，首先印入眼帘的是沙发上熟睡的姐弟。凌云歪倚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手上还抓着画着蝌蚪的稿纸，表情疲惫而忧虑。冷珏头枕着云的腿，侧睡着，一脸的无邪。忽然间，冷瑶觉得，打碎着近乎完美的画面是件残忍的事，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对一向对他心怀芥蒂的姐弟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拢了拢因为多时的沉睡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并不介意发尾早已垂肩，他勉强起来，眩晕感依然存在。他一步步走下楼去，感觉似乎走在了云端。该死，以往受比这严重的伤也不见得有如此的难受，他边诅咒着，边怀疑自己的体能下降。终于找到了杯子，但怎么也找不到饮水机，只好走到厨房，从管子里接了水，往嘴里送。
　　“等等！”，凌云的声音从背后陡然响起，冷瑶暗自心惊，自己真的伤重到听不到脚步声了？
　　“你在干什么？这是生水。”凌云一把夺过杯子，把水泼掉，“要喝水就把我叫醒啊，你伤得那么重，还不知道水放在哪里。”边说着，边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瓶纯水，倒在杯子里，递给冷瑶。正当他要喝的时候。
　　“等等！”凌云一把夺过杯子，把水泼掉一半。冷瑶一阵烦躁，想出声抗议，无奈嗓子滚烫，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受伤喝这么冰的水应该不好吧。你回房躺着，我煮一些热水来。”凌云拿出水壶，开始煮水工程。冷瑶眼见着没水喝，无法抗议，又没力气跟她抢杯子，只得回房躺着。
　　过了半晌，冷瑶觉得自己就快渴死之季，凌云终于端了一大杯水进来。
　　“你们两为什么都在这里？”喝完水，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冷瑶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难以想象的沙哑疲惫。
　　“你说呢？自己不醒人世，还得麻烦人家整夜守着。”凌云边数落着，边探了探冷瑶的前额。冷瑶徒然一震，却并没有闪躲。
　　“干嘛，怕我吃了你啊。”凌云用另一只手探了探自己的前额，“烧退了，应该没什么了。恩，再休息会比较好，我继续去画蝌蚪。”凌云说话间已强行把冷瑶推倒在床上，按上被子，仿若对待她儿时的玩偶。而冷瑶则只得边傻傻地任由鱼肉，边感慨初见云时她的冷漠，以及她现在的强势。如果她不是她，那自己会怎么样呢？冷瑶不由的问自己，但他知道，这问题永远没有答案，因为她始终是她，与他所憎恨的人血肉相连。冷瑶疲惫的闭上眼睛，烦乱地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对她产生初见时的恨意，是因为那杯甘甜的水，因为那馨暖的手，还是因为花园中，她那仿若仙子的舞姿？
　　凌云再次从满眼的蝌蚪文中醒来，发现自己平躺在沙发上。惊异自己的再次失职，怀疑冷瑶已经饿死在病床上。她赶紧跳了起来，发现珏正在一口一口地喂冷瑶喝粥，揉揉眼睛，画面还是一样。奇怪了，珏对冷瑶，不是一直有敌意吗？
　　“珏？你怎么了？”她走过去，碰了碰珏美丽的额角，确定温度正常。
　　“什么怎么了？照顾受伤的‘哥哥’。”珏没有什么好语气。
　　“冷瑶，你确定粥里没下毒？”凌云盯着那碗冒着白气的热粥。
　　“哎，凌云，你太过份了吧？我有这么卑鄙吗？”没等冷瑶回答，边抱怨着，边沿着碗的边缘舀起一大勺粥塞进他的嘴里，动作流畅，一气喝成。果然是姐弟，冷瑶脑中回放起初见凌云时，凌云转身，坐下，倒酒的动作，惊叹这对姐弟可以将如此平凡的动作做得如此优雅流畅。
　　“哦，这样啊，那就劳驾弟弟你了。我去整理一下自己。”凌云眨了眨没有醒透的秀目，转身离开，没有看见珏用属于天使的碧眸恶狠狠地盯着冷瑶，用力地轻声说：
　　“哼，别以为我真的认为你是我哥哥。只是不想云喂你，所以只好由自己来喂你。”
　　冷瑶暗自好笑，扯出一个微笑，正想讥诮珏的“恋姐”，立刻有一大勺粥横空出世，不偏不倚塞进他的嘴里。无奈之下，冷瑶边带着不尴不尬的笑容咽下粥，边暗自发誓，不报此被鱼肉之仇就不叫冷瑶。但却惊异地发觉，自己的心头，竟有一丝微弱的暖意涌入。“不，你早已是行尸走肉，在你亲见她被杀的那一刻。报仇之前，你只可以麻木。”冷瑶眼前浮现出她那沾满血圬的绝世容颜，硬生生的将暖意驱离。
　　冷瑶被逼咽下一大碗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粥之后，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就被珏按倒在床上。
　　“继续休息，早点好起来，不要再麻烦姐姐照顾你了。”虽然珏长得与云不像，但冷瑶从他们如出一辙的行为举止可以看出，他们是姐弟无疑。以前受伤都是一个人，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这次被人照顾，反而让他觉得难以忍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至今全身绵软，头晕乏力，似乎是失血过多，根本没力气反抗，只能任人摆布。
　　“冷瑶，你父亲来看过你了。这是他给你的。”凌云的声音在消失了五天后再度响起，冷瑶不得不睁开双眼，撑起身子，看着被云甩在床上的卷宗。
　　“哼，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让你复原，原来是希冀你早点替他除掉下一个绊脚石。”凌云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
　　“你看过？”因为恢复得快，冷瑶的声音听起来更具有危险性。
　　“是又怎么样。这种事，他都不瞒着我们。只是这次，让杀手和他的儿子住一起，倒真是前所未有。哦，对了，我忘了你也是他的儿子。”凌云双手抱在胸前，冷笑地看着瑶，眼神中流露出轻蔑和怜悯。
　　“你好象对我是他儿子这件事十分介意？”冷瑶并未被那样富于挑衅的眼神激怒，照旧只是淡淡的。
　　“还好，如果你是我哥哥的话，我就会更介意的，不过幸好你不是。”凌云挑了挑她那如云的长发，语气依然仿佛在谈论天气。
　　“为什么你认为我不是？”冷瑶感到奇怪。冷珏不承认他，也许是出于孩子气，可凌云并不像是会为了赌气而说这类话的人，她似乎很肯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因为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凌云露出一个讽刺而又庆幸的微笑，“你最好别再受伤回来，我不希望半夜三更起床处理尸体。”凌云转身，开门，离去，甩门，动作依旧优雅而冷漠。这才是真实的凌云吧，那个强势而带着冷冷的温暖的云，只是病时无聊的想象。那么她说她与他没关系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呢？也许只不过是不想承认他是她父亲是事实吧。恨着自己的父亲，却没有办法改变，所以只好自我欺骗了吧。冷瑶好笑地想着，厌烦地翻开卷宗，看着下一个目标的资料：“林渺”，商人，四十八岁，离异。很平凡的身份，几乎满地都是，冷瑶疑惑为何他会对这样的人起杀心。不过既然是他的要求，而这要求看起来似乎不过分，而自己，现在的角色是冷家的鱼肉，那就找个时间去好了。冷瑶合上卷宗，没有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