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别跑》遗失*林夕

10、殿上小泼叼

　　赫连泫走回王府，心里暗暗自责，本答应了他的小猫陪她吃晚饭的，却因为外邦缠人的使节耽搁了些时间。小家伙一定等得喵喵乱叫了吧，可她总是倔强地不要在他回来以前独自动筷。
　　她只会用饿得哀戚戚的眼神望着他，传递着他的不是，惩罚他。
　　赫连泫暗自摇头，什么时候，他已经被这只捡来的小猫吃得这样死了！
　　“小猫！”
　　赫连泫掩饰不住高兴地大步迈入他的主卧，怎么，没有人？！
　　“石吟！”
　　“奴才在。”
　　“夫人呢？”
　　“回王爷，今天您一出门，夫人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石吟弓着身，如是说道。
　　赫连泫一挑眉，猫儿虽爱胡闹也贪玩，但向来不喜独自一人外出，尤其是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倒宁可睡一整天的觉！
　　谁叫她晚上欢实得很，到处吓唬人……
　　“有没有说去了哪里？”
　　“好像说是……去找，什么臭小子报仇……”石吟抬眼小心瞅了王爷一眼，这不瞅不要紧，一瞅就瞧见王爷刷地就沉下来的脸，吓得他一个寒噤。
　　赫连泫甚至没来得及换上朝袍，便运气轻功，一溜烟儿似的奔向皇宫。他该死的小猫，又给他找麻烦！
　　*
　　待赫连泫刚一踏进大殿，就见他娇小纤细的小猫叉着腰直挺挺地立在那儿。她面前必然是他的皇兄，而列坐左右的，自是出席晚宴的官员和远道自南雾国而来的使节。赫连泫嘴角一抽，好啊，这丢人都丢到国外去了！
　　赫连泫完全不会想到，在几千年后的某个时代，他的小猫的这种行为，被称作——
　　砸场子的！
　　“泫王爷，你可来了。”
　　赫连澈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浑身的紧绷顿时松懈下来，他真的已经被他皇弟家的小猫整惨了。先是把他后宫的几个妃子弄哭，让他哄了好一阵；后又搅到晚宴上，让他的大臣们和外邦使节们都不得消停。要不是为了保持他皇帝的威严和大度，他早就扔了皇袍和她掐起来了！
　　猫儿听见他说‘泫王爷’，本是咋咋着刺的刺猬模样，顿时柔和下来，变成了温顺的小白兔。一个回身扑进赫连泫怀里，蹭啊蹭啊……
　　“跪下。”
　　赫连泫低沉的声音在猫儿脑顶上响起，猫儿吓得一哆嗦，抬头看向赫连泫，眼角挂上了泪珠儿。她从没见过她的王爷对她这么凶，凶得让她甚至忘记了哭泣。
　　赫连泫不去看她梨花带雨的脸，转向他的皇兄，单膝跪地，“内子不懂规矩，还请皇上责罚。”
　　大殿上响起一阵躁动。朝内的官员自是知道泫王爷金屋藏娇的，且据说那女人能耐得很，把性格残暴、冷漠无情的泫王爷给治得服服帖帖的，一点招架的余地都没有。只是泫王爷从不带她出席宫宴，也少在人前走动，想不到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不同凡响的小泼叼啊！
　　这也着实让南雾国的使节们好好地见识了一下北烟女人的厉害，他们也不禁暗自揣测，这嫁过来的公主，能有好日子过么……
　　“泫王爷不必……”
　　“为什么要跪他？”猫儿打断赫连澈的话，她从没见过她骄傲的王爷向谁这般请罪，这般自降身份，他向来都是那个除了她目无一切的王爷，他向来都是那个除了她对谁都高高在上的王爷！那个坐在上面的，穿着黄袍的臭小子，他凭什么叫他跪？！
　　“无礼！”
　　赫连泫站起身，抓住猫儿的肩膀，厉声道，“跪下！”
　　猫儿撇着嘴，下巴扬得老高，眼角明明噙着泪，却硬咬着牙不让它落下。“不跪不跪不跪！我死也不跪他！”
　　“啪——”
　　清脆的响声，打在她姣好的面庞上，也打在了他的心上。赫连泫顿时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一片一片，他想拥紧他的小猫给她揉揉，他想亲着她被他打得红肿得高起来的脸颊对她说对不起……
　　他想，他想！可是君臣之礼不能废，上上下下都在看着他，他不能为了他的小猫如此自私！
　　赫连泫闭上眼，缓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威严，“跪下。”
　　猫儿没有再反抗，她捂着肿痛的脸颊，心痛得忘记了呼吸。她缓缓跪下，照着他的吩咐，他叫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她怕他，从这一刻开始，是真的怕了。
　　赫连澈尴尬地笑笑，挥挥手让他们下去。
　　晚宴又重新开始了。
　　赫连澈端着酒杯，心，已经再也不能专注在他的晚宴上了。他开始自责，当他看见原本泼叼无虑的猫儿，竟那样伤心无助地跪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只想说一句——
　　去他妈的君臣之礼！
　　她有什么错，她只是不高兴自己又给她夫君丢过去个女人，早知道让她受这么大委屈，还不如就自己留着，干嘛要硬塞给泫呢？总归是政治婚姻，嫁谁不是嫁，娶谁又不是娶呢？！
　　*
　　赫连泫吩咐石吟把猫儿送回王府，自己则留在宫中应酬南雾国的使节。他看着猫儿垂着头，一步一步走远的身影，心里就像有千万把刀没有方向地捅刺着。他在等，等她转回身来对他撒娇，但她始终没有。
　　她没有抱怨，没有哭鼻子，也没有骂他坏，他知道，她是真的伤心了。
　　一阵风袭来，赫连泫突然感到害怕。他怕他的小猫讨厌他，怕他的小猫不再理他，他怕，怕他的小猫逃走，再也不要见到他！
　　赫连泫拔起腿，向着猫儿回去的方向追去。他到了王府，却得知她并没有回来。他原路返回，找了一个又一个角落，却始终找寻不到她的身影。腿像灌了铅，但他不能停下，他的小猫就要被他弄丢了，他不能没有她！
　　“小猫！”
　　响彻皇宫的，是他嘶吼绝望的声音。
　　“噗通——”身后御花园的池塘传来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赫连泫循声走去，他的眼睛早已没有了焦距。没有了他的小猫，他不知道拥有什么还是有意义的，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月光下，池塘里静静露出半个身子的小人儿，没有预兆地夺去了他所有目光。眼睛便在那一刻，由干涸再度湿润，然后泛滥成灾。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她身边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再一次拥到她小小的身体的，总之他知道，她没有走，没有丢下他一个人！
　　“喵……王爷，你哭了……”
　　猫儿伸出小舌头，帮他清理脸上的泪痕。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会抱着她的王爷掉珠子，她从来不知，原来王爷体内也有这样的东西呢！
　　“别乱说……本王才不会哭呢……”
　　赫连泫哭得更厉害了，像要把这二十几年从未掉过一滴泪的眼睛彻底洗刷一次似的，紧紧地抱着怀里小小暖暖又湿湿的身体，滚烫的液体滑过她的脖子。
　　等赫连泫哭够了，才勉强意识到自己在他的小猫面前有失威严了，伸手捂住猫儿痴望着他忽闪忽闪带着笑意的大眼睛，他觉得自己的人，丢大发了！
　　“你在这儿干嘛？”
　　赫连泫沉声问，俨然又回复了往日欺负她的架势。
　　“猫儿在捉鱼啊……”猫儿拿开挡在她眼前的手，冲着赫连泫不满意地努努嘴，“王爷坏，本来马上就要捉到了，结果你一声嚎叫吓了我一跳，害得我直接摔里面了，小鱼儿也跑了。”猫儿揉了揉摔疼的小屁股，“王爷坏，王爷赔猫儿鱼吃！”
　　赫连泫眼角一抽，枉他还在那儿撕心裂肺的伤心怕丢了她，她倒好，竟然在这儿美滋滋地捉鱼吃！他别过头去，跟她赌气，“不赔！”
　　猫儿绕到他眼前，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他，眼角的泪珠越积越多，大大的眼睛也越来越亮。赫连泫叹了口气，真是败给这只狡猾的小坏猫了！
　　赫连泫抱起猫儿，小心地放在塘阶上，“乖乖坐在这儿！”
　　然后佯装不情不愿，给他的小馋猫捉鱼去了。
　　*
　　“好啊！竟然偷吃朕御花园里的鱼！”赫连澈大老远的就闻到了一股烤鱼的香味，他还纳着闷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他皇宫里明火！果不其然，竟是他皇弟的小猫，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诺。”猫儿双手抓着鱼，没有形象地往嘴里塞。勉强递给赫连澈一小半，还有点心疼，“虽然我很讨厌你，但王爷教育我要懂得‘见者有份’。”
　　赫连澈也不客气，伸手拿过，学着猫儿的样子往嘴里塞。他本来一直因为猫儿伤心的样子耿耿于怀，想出来透透气的，却没想到那只小馋猫竟在这儿偷吃他御花园里用来观赏的鱼！之前的阴霾竟就这样奇妙的一扫而空。
　　“你家王爷呢？”赫连泫不经意地问道
　　“哦，在下面捉鱼呢……你这儿的鱼比王府的好吃些，我让他多抓些带回去，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