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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番外 ...

  •   当年那些带走魔气的修士们回到仙界后,大家对这害人无数的魔气犯了难。

      魔气源于人的怨气,只要还有人生怨,魔气就会有依附生长的养分。

      这时一位专修符篆的修士提出:“若不能一举消灭它,就只能镇压。本门的符篆里有不外传之秘技,我可将此类符篆、符咒刻在厉害的法器上,禁锢魔气应该有用。大不了,连那法器我灵宝派也一并出了。”

      大家听他说完都点头认可镇压魔气的做法。

      一位苍髯如戟身穿黑色直缀腰悬利剑的中年人接着说:“这贱畜在人间界兴风作浪祸害了多少人命,又使我仙门弟子死伤多数,若只用法器镇住我只怕会横生变故。我们造座大殿,专门将这厮连着镇压它的法器一起放进去。这样,一则,不得使它逃脱;二则,可以在镇压之时慢慢消磨它的力量。有朝一日等我们想到能消灭它的办法,也不会再像今日这般伤亡惨重。只是大殿之中也要劳累李道友多放置些镇压的符篆。”中年人边说边向着提出用符篆镇压魔气的李姓修士施了一礼。

      其余人纷纷表示赞同之意。

      还没等到大家讨论完,就听有人喊道:“禅师......禅师你怎么了?”

      循声看去,一个年老的僧人口鼻处正冒着大股鲜血。

      浓稠的红色流过他干瘦下颌又顺着花白的胡子淌到他的袈裟上,看着尤为可怖。

      呼喊的是个年轻的僧人,他与周围几个身穿灰色僧衣的同门一起将老禅师扶坐在地。

      修士们见老禅师伤的不轻,立刻就有精通医术的修士上前来要为他查看伤情。

      已盘腿坐下的老禅师反倒对着这位懂医的修士摆了摆手,抬起头望向在场的修士们说道:“众道友,老衲伤重已时日无多但求死得其所,愿用残破之躯渡世人最后一程,老衲愿成为镇守这畜生的最后一道锁。”说完,他右手施礼念了句佛。

      他门下弟子个个面带悲戚,年纪小些的僧人更是哭的厉害。

      此景此情让众人唏嘘不已,既钦佩于他从容赴死的气概,又愤恨这魔气害得人间、仙界多少人死于非命。

      修士们也不再耽搁时间,定下了大殿修筑的位置,又向各自门派传回消息加派人手、财物加紧赶工。

      三个月后,距仙界兰台城外二十里的一处树林中,新筑起一座大殿。

      此殿通面二十丈出头,总进深约到十一丈。

      黄琉璃瓦盖顶,捣椒红泥墙,重檐庑殿顶,朱红三门殿,门两旁各一座夜叉像,手持金刚杵。檐前朱红漆金字牌额,上书三个金字:伏魔殿。

      殿内整个屋顶被佛门弟子绘上一幅寒林八饰的大威德金刚像,九头三十四臂十六足,一对锐角,头戴宝冠,发分五髻,貌微忿怒颦眉,尽显威慑。

      顶上金刚怒目所望之处正是下方大殿正中唯一的物件,一块通体漆黑的石碑。碑上用金漆描绘了密密麻麻的晦涩符篆,锻造这黑色石碑的材料乃是天外之物,又在炼制时加入火灵晶、雷击木、万年桃木等诸多珍奇。

      李姓修士向进来殿中查看的其余人说道:“这块石头原是本门珍藏秘宝,用在此处,镇此妖邪,再合适不过了。还得多谢这位天工派的道友,将这天外来物炼成此碑,耗费不少精力啊。”说完他拍拍身旁一位半披靛蓝衣袍袒露出右臂的中年人。

      这人高六尺有余,虎背熊腰,面赤微髯,身上肌肤古铜,露出的右臂竟是他们这些经常习武的修士的两倍粗壮。

      “好个铮铮铁骨!”在场第一次见他的修士无不在心中赞叹道。

      这高壮的修士双手一抱拳,向左右人说道:“还是李兄与诸位所耗财、物、精力更多,在下不过为此义举出些许力气,当不得夸奖。”

      那个提议修筑大殿的黑衣佩剑修士接着说道:“这殿与碑均已齐备,我上清宫弟子虽伤亡惨重但愿意派出门中内门弟子来此殿外轮流值守,不叫百姓与灵兽靠近此处。或有异动,也好及时通传。”

      其他门派弟子也开口同意他的提议:“是啊!我门派虽小但也愿与大家一起轮流值守此处,为我仙界出一份力。”

      众人都赞同,又约好待将魔气镇下后,便理出一份值守章程。

      也不知是谁小声感叹了一句:“哎,可惜了虚云禅师,得道高僧啊。”

      原来三个月前,那些佛门弟子就将虚云禅师安置在了兰台城内一座佛刹中。虚云禅师能强撑至今不过是因为要锁住魔气的执念支撑着他,等到伏魔殿筑成之时,他要与殿、碑共镇此魔。

      “该知会虚云禅师了。”那个李姓修士低叹一声。

      本来还为大殿筑成而高兴的众人,又都面露悲色,一些年轻的修士甚至以袖掩面低啜起来。一时殿中气氛低沉,众人不仅为虚云,也为战役中逝去的同门与亲友而难过。

      “师兄,该喝药了!”一个中年僧人来到床前撩开床上的承尘,入眼就是虚云禅师干枯的容貌。因为伤的太重,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承受颠簸的路途返回玉泉寺进行休养,所以玉泉寺的僧人们就近在兰台城内的一座佛寺借宿,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这些时日,多亏了其他门派修士送来的珍稀丹药。虚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些天材地宝炼制的丹药让他能残喘活到伏魔殿筑成之日。

      “今日是个好天气,师兄,待你喝了药,我抱你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院子里那颗银杏树叶子都黄了,金闪闪的。今日这太阳也好,照在树叶上更是漂亮,像是咱们玉泉寺佛像上的金光。这寺里的僧人说这银杏已有几百年的树龄了,我们来的那日我就看到了那棵树,老大一颗,树冠参天,枝叶繁茂,那树干啊,估计惠善他们四人才抱得住。”中年和尚一边说一边轻轻把虚云从被褥中扶起来背靠在他身前。

      虚云自他掀开承尘进来时就睁开了眼,他已经动不了了,只能小幅度的点了点头,扯着嘴角笑了笑:“那就劳烦师弟了,想来我最近也不太重,师弟应是抱得起为兄的。”虚云声音嘶哑且小,但虚清还是听得清楚。

      虚清听见师兄说的玩笑话,看着自小将他带大的师兄如今缠绵病榻,连喝药都需要人喂,又想起自己小时候、师兄正当壮年的情景。

      那时他才到师兄膝盖高,老是缠着师兄要抱,师兄每次抱起他都会同他玩笑说:“虚清总是要抱抱啊,那师兄走不动路时,虚清也抱抱师兄吧。”

      “好啊,师兄。虚清会多多吃饭,长得高高的,就能抱得动师兄了。”

      “嗯,好。师兄记下了。虚清长大了不可耍赖啊!”

      “出家人不打妄语。”

      小小的虚清一脸严肃地对着师兄施礼,仿佛这是向着佛祖起誓。

      “虚清......叫其余......弟子也去院中......我......有事对大家......交代。”老禅师断断续续说道。

      初冬的太阳耀眼又温暖,挂在冬日寒冷的晴空,像是能驱散一切的阴霾。

      最温暖的阳光总是来自最寒冷的冬日,就像在战役中为了人间百姓失去生命的众多修士一般,虽然世事艰难,但总会有人挺身而出。

      高大的银杏树旁,两个年轻的僧人在洒满阳光的院中安置了一个木桩雕刻的小几,上面一个红泥小火炉,炉子上煨着装了清水的陶壶,旁边两个陶杯。小几右边一把木躺椅,椅子上铺着厚厚的被褥。

      虚清抱着瘦弱的虚云禅师到院中时,玉泉寺里此战中幸存的剩余僧人已经都来了。他们都没有回玉泉寺,大家都想要送主持最后一程,僧人们肃穆的站在阳光下,当虚云他们出现时,他们纷纷低头右手施礼。

      虚清将师兄安置在躺椅上,转向寺中同门,这些僧人有他的长辈,也有同辈,甚至还有几个被带出来历练的小辈。

      “趁着今日天气难得晴朗,阳光普照,禅师有些话要跟大家交代。”虚清说完,走到面对虚云站着的僧人中间去。

      虚云望着阳光下肃穆站立的众人:“辛苦大家了。”他喝完药后,感觉精力好多了。

      “此战为了人间百姓,仙界......付出良多,但这是我们身为修士应当做的,切不可因为逝去的同伴而产生怨怼,凡我玉泉寺门下弟子都应谨记,力量越大,责任越重。”

      虚云略微停顿了一下,缓了缓又接着说道:“那些牺牲的同门遗骨,定要带回寺里好生安葬,玉泉寺就交托大家了。而我将长留在此镇守妖邪,扬我佛慈悲。在此我将玉泉寺主持之位交予师弟虚清,还请诸位同门做个见证。等回到寺中时再行举办主持交接大典吧。”等虚云说道回寺时,队列里已有僧人低头默默流泪,他们都清楚虚云禅师再也回不去了。

      “就是今日了,有我寺中同门,连阳光、金叶也来送老衲最后一程,可见天亦有情。”虚云似有所感,他双手于腰间结了法界定印,望着金色银杏的位置,嘴里轻轻地开始念诵经文。

      周围僧人们皆盘腿趺坐,转动念珠,一起诵经。

      夕阳西下,白日里耀眼、灿烂的金光已被柔和的余辉所取代。

      当灵宝、上清的两位修士带着各自门下弟子踏着残阳进到寺院时,就见院中虚云禅师正笑望着他们来的位置。

      虚云身前趺坐的佛门弟子都站起身随虚清转向进来的修士们。

      双方见礼之后,就听虚云禅师说道:“看来二位给老衲带好消息来了!”

      “禅师,我二人羞愧。”姓李的修士向虚云作揖道。

      “禅师,今日上清宗向您承诺,往后玉泉寺但有用我上清之处,尽可提出。”佩剑修士双手抱拳向虚云拱手行礼。

      虚云禅师笑着回道:“不要伤心,这是老衲的修行啊!该为老衲感到高兴。今日以死证道,焉知不是向死而生呢?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说着又看向他身旁的虚清,“师弟,我今日与你说的,你可记住了?”

      虚清双手合十于胸前回道:“记住了,师兄放心,虚清定不负师兄所托。”

      “那就启程吧!让弟子们准备好,我们现在就走。”

      但见山影沉沉,树荫将没,残阳映照在水面上散发出暗红的光泽,田间林里已聚起薄薄的雾气。

      虚清背着换上黄色海青肩披红色袈裟的虚云禅师,在穿着法衣手持各自法器的弟子们簇拥下乘上灵宝派的飞舟,向着兰台城外而去,上清派弟子御剑随扈两侧。

      当他们飞离兰台寺时,寺内钟声大响,暮鼓齐奏,寺内僧人齐聚大殿将开始七七四十九天的祈福法会。

      飞舟一路平稳抵达伏魔殿外的空地上。

      夜幕笼罩,掌灯时分,殿门外两侧至飞舟降落处早已排好各门派弟子,他们手持绛纱灯,灯内不是烛火而是散发淡黄光晕的明光珠,一个个纱灯排列整齐,延至殿门前。

      虚云下了飞舟,两侧弟子都施礼相迎,一路无人说话。

      白日的明媚阳光已被冬夜的凛冽所取代,倏忽而至的雪花纷纷扬扬散落在众人肩头,风声呼呼,雪声簌簌。

      虚清背着师兄虚云禅师,伴着僧人唱诵、众人的拥簇,缓步行至殿门前,遥看殿内四角点着烛龙铜灯,墙上金色符篆、咒文密密麻麻,殿前两丈处已经按照虚云要求搭好了一座柴草垛的高台。

      “禅师,都准备好了。”李姓修士对虚云作揖说道。

      虚云微微点头,看了眼殿内黑色石碑,转身让虚清搀扶他上了高台盘腿坐下,右手覆于右膝,向下触地,手心向内,结降魔印,左手持念珠在胸前施无畏印。

      上清派修士见虚云准备妥当,又嘱咐门中弟子拔剑戒备,转身走进大殿,几步大迈来到碑前。

      他双手结印,左手一翻,掌中出现一座小塔。

      这塔不过尺许高,巴掌大,通体金色,共有五层。塔身虽小,却精致异常,连檐角挂的铃铛都纹理清晰。

      金塔在掌中不停抖动,隐隐黑气在塔内不停冲撞,“叮铃”之声不绝于耳。

      上清宗修士右手紧握腰间剑柄,左手金塔往前一送,一声大喝:“去!”

      殿前的李姓修士同时动作,双手掐诀,脚踏罡步,金光神咒脱口而出。

      虚云盘座的高台火光渐盛,玉泉寺弟子绕着高台盘腿念经,手中法器佛光普照以高台为中心将整个大殿拢在其中,大殿方圆五里就像被个闪着金光的大钵倒扣在下面。

      从金塔中被驱出的魔气本想趁着被放出来的瞬间冲出殿外。但这大殿只有一处出口。

      此时上清修士已退至殿门处,看着它拖着黑色浊气往殿门扑来,手中利剑出鞘,寒光一闪挥向魔气,魔气不避不让竟是要直冲修士面门。

      符篆修士一把将正要上前挥出第二剑的上清修士往后身后一拉,两人身位互换。

      李姓修士左手反手祭出一张金符正中魔气,阻挡了它的冲势。

      此时殿外高台上,虚云禅师枯黑的左手上那串念珠已化为灰烬,但掌心朝着殿门打出来一道“卍”字符,接在李姓修士那道金符之后,续着金符的威力,又是一道重击,将黑色直接震进了石碑。

      “嗡嗡嗡!”一阵颤鸣之声,石碑将笼罩大殿的金色半圆穹顶瞬间吸收进自身,一刹那整个世界似乎都浸入黑暗中,只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大片大片飘落在众人肩头,放置在地上的纱灯星星点点衬托得飘落在地的雪片宛如仙境......

      “好了?”

      还在持剑戒备的上清弟子中传出小声的疑问,打破了大家的怔愣。

      一瞬间,像是木偶人鲜活了起来,、。

      大家相互击掌,仰天长啸者有、俯身拭泪者有、相互拥抱者有。这一刻,无论身旁的是何门何派的弟子或是长者,都在一起庆祝这得来不易的胜利。

      虚清跪在高台灰烬前,双目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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