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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

  •   深夜庄家村寂静小道上,垂头丧气走着一个小姑娘,雪落了她满头,身上衣裳也脏乱不堪。她脚步拖沓,抽抽搭搭的边走边哭。

      此时的村子落针可闻,衬得她抽泣声特别明显。眼泪落在冻得通红的脸上,刺疼刺疼的,上衣沾满了污血,裤子也湿哒哒的,被寒风一吹,冻得梆硬。

      小小身影在大雪纷飞的夜晚,茕茕孑立,孑孓而行......

      庄家小院,只有腊梅树飘着香味迎接了小主人。推开门,往日透出温馨灯火的主屋现在死寂沉沉,庄月白低着头,转身合上院门,吸着鼻子往厨房去,她找到油灯点燃,看着被翻的凌乱的厨房,眼泪无声流下。

      这短短一天多时间,她没了爹娘没了家。

      庄月白坐在厨房的小马扎上哭得不能自已。

      好一会儿后,她边抽泣边抹去眼泪,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摸了摸头上被血污冻干结块的头发,她不能这样去见爹娘,爹娘会担心的。她搬来柴火烧水,一桶桶热水提进房间,仔细洗了澡,换好衣服,擦干头发,最后端着一盏油灯进了地窖。

      地窖里,庄林和张氏静静躺着。

      庄月白抱着爹娘的手,小声说:“爹,我找到欺负你的坏人了!你别怕,我都帮你报仇了!以后,你跟娘亲、弟弟在天上好好的。”她今天哭了很多次了,现在眼睛红肿,声音嘶哑。

      她轻轻抚摸张氏的脸,又跟娘亲说:“娘,你别担心,我都长大了,会照顾自己的,你不是想去上京吗?月儿替你去!我要去问问那个皇帝,为什么不管管这些坏人!他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吗?为什么有这么多坏人!”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哭起来......

      “爹,娘,你们都走了!只留月儿一个人,我害怕......”

      “你们为什么留我一个人......”

      寒冷冬夜,八岁的庄月白趴在爹娘尸体上放声大哭,八岁生辰的第三日,她成了孤儿......

      哭够了,庄月白眼神依恋看着爹娘道别:“爹娘,我不知道以后要去哪儿,但是我一定要先去上京,可能我去了上京就知道我该去哪儿了吧......你们别担心,我最是聪明,还有你们在天上保佑我,我一定会好好的!”

      道别完了,她站起身望着生死都在一起的父母,跪在两人前面重重地磕了头。

      庄月白依依不舍吹了油灯,爬上软梯,在盖上木板的那一刻,她又伸着头看了漆黑一片的地窖里面,以后再不会有人来打扰爹娘了。

      眼泪一颗颗滴在木板上,“滋啦”一声,木板被慢慢合上......

      天快要亮了,她把头发梳成男娃的样式,剔骨刀绑在手臂上,用衣袖遮挡好,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里面有她的那只木雕小花猫,走到院门的时候转头见着腊梅树,又抬手折了一小枝的梅花放进怀里。

      她不知到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转过头眼睛不错地望着院子,要把它深深印在脑子里,这辈子不管在哪儿都要记得家的模样才好......

      关好院门,她还要去昨晚杀人的地方走一遭,那些流匪抢了村子里的粮食和银钱,这些都是她出远门需要的。她没有选择从前院进,还是像昨夜一样从敞开的后院进入,先去了厨房,灶上的火经了一夜已经熄了。

      庄月白四处翻找,找到一些干馍馍又切了几块的牛肉,她用带来的包袱皮裹了。出了厨房来到前院,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整个院子只有她走路的声音,她小心查看院子里的流匪,雪厚厚积盖在那些尸体上。

      昨晚她故意留下的那堆火也熄灭了,火堆边那个厨子......不见了......

      庄月白有些惊讶,心想:算他命大!哼!

      转身进了正堂,将正堂里流匪尸体都搜了身,从搜出的一小堆首饰、银钱里,挑挑捡捡了一些不起眼的用荷包装了塞进怀里,然后任由剩下的金银就那么孤零零堆在桌上。

      大雪飘摇,寒风凛冽,一个小包袱一把旧伞,庄月白踏着清晨第一道光出了庄家村。

      她的身后是生她养她的庄家村,有疼爱她的父母。

      往后要去的是前路茫茫的上京。

      庄月白突然记起夫子教的一句诗:人言落日是天涯,望尽天涯不见家.....

      天光大亮时,庄家村外,驻军队伍骑着高头大马冒着雪疾驰而来。

      他们个个面罩冻结起冰,眼下青黑,有些人军服下摆还染着零星血迹。

      带队的正是潜进县城的斥候队长章丘,这次他不仅带着自己的斥候,还有郑将军拨给他的近百士兵。

      昨日正午,他们在庄家村附近的山林里发现了一群从县城逃跑的流匪,虽然对方人数只有四十来人,但反抗的很厉害。

      章丘带着人费了好些时间才围剿了这群流匪,本想着留几个活口审问其他流匪的下落,哪知这群人宁愿死也不愿被抓住。

      好不容易剩下四个活口也是伤得不轻,只翻来覆去地辩解他们是要去上京讨说法的流民,不是流匪......

      章丘带着几个审问的好手一个个审,这四个人到死都没说出剩下的人去了哪儿。

      他站在寒风呼啸的山林里,看着天上被乌云半遮的月亮,心里烦躁的紧,他怕抓不住剩下的流匪,会有更多无辜百姓受到伤害。可是,冬夜里在山林寻踪各方面条件都不好,一个不小心,还可能会折损自己的人马,勉强按捺下心里的浮躁,下令就地扎营,天亮再走。

      天光一亮他们就出发循着这群流匪的痕迹走,一路循着踪迹来到庄家村,本该热闹的村落,死寂一片。

      看不到炊烟,听不见人声,章丘等人心里都有了不详的预感。

      他下令包围村子挨家挨户地搜,自己则踩着厚雪,慢慢牵着马走进了庄家村。

      一路可见门户大敞的院落,院里院外都是搏斗、火烧的痕迹,一些村民死在自家院子外,大雪一盖,只能看出个人形。

      章丘站在一户被推倒了半扇院门的人家门口,他看着还挂在门框上那半扇岌岌可危的门板在风雪中轻轻摇动,紧握在手里的剑柄纹路硌的他掌心生疼,松了马匹的缰绳,走进院子,一个年轻男人面对院门坐在屋檐下,双目大睁,脖子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一刀毙命,血喷在他身前、地下,一地的暗红是这院子里唯一的颜色。

      章丘压抑着心里愤怒挨着屋子看过去。

      这家两个老人死在卧房,老翁死在门后,老妪身无寸缕死在床榻上,手臂被折断,身上都是凌虐的痕迹。

      章丘一拳砸在门上,心下发誓一定要活捉这伙流匪,处以极刑。

      他少年时从军,见过死人不计其数。可是,这样连一个老妪都不放过的畜生,他是第一次见......

      章丘转身来到厢房,见到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一幕。

      一个大肚子的女人仰着头赤条条死在屋中间的椅子上,手腕和大腿都被麻绳死死捆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腿大张着正对厢房门口,□□一团血糊糊的东西,隐约看得见是一只小小的手......

      “呕......”

      饶是像章丘这样心性坚定又见惯生死的军人也忍不住泪流满面,转身呕出一地苦胆水。

      他不敢再看下去,疾步走出小院,牵了一直站在院门口等他的马儿,埋着头紧咬着牙关走向来寻他的下属。

      “报!兄弟们没找到活着的百姓。但是剩下的流匪,找到了!”章丘手下一个斥候来报。

      听见下属说找到流匪,章丘瞬间拔出腰间佩剑,双目通红喝道:“人在哪儿?可围住了?”说着提步就要杀去。

      那下属赶忙接着汇报:“跑不了!都死在一处呢!刚好跟剩下的流匪人数差不多能对上,应该都在这儿了!”

      “死了?谁叫你们弄死的?”章丘一听流匪死了,顿时怒火直冲脑门,张嘴呵斥。

      下属见他忽然脾气就上来了,也不敢再拖沓,一口气不带喘把事说了个清楚:“不,不,头儿,不是我们干的。我们搜到那个院子,人就都死了,大部分死在院子里,为首那个叫王武的黑脸,跟他几个狗腿死在堂屋!还有就是院子里大多数人是中了毒而死,小部分身上是先结了冰再盖的雪,推测是有人在他们中了毒还没死之前,给他们浇了水,冻死的!”

      “中毒?”章丘有些难以置信:“谁下的毒?不是说村里没找到活着的百姓?”

      “确实没有......兄弟们挨个屋子找过了,每家每户的人数和屋子里的痕迹相互都对过,人数上差不多对得上......哦!有一家好像出了门,家里没找到人,但是有人翻动的痕迹,不能肯定是不是流匪进去过!”

      章丘飞快在脑中过了一遍这些线索,跟下属说:“再去核对,每家每户死的人和屋子里的生活痕迹都要记下来对,一户都不能漏!一定有人活着!只是我们没找到而已!”他喃喃自语说到最后,又问:“你说的那户不在家的人在哪个位置,带我去看看!”

      下属领命带着他到了院门口,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搜索的情况,然后转身去传达章丘的命令。

      章丘将马儿缰绳放开,手在马鼻子上抚摸几下,任由马儿在小道上踱着步慢慢转悠。他则回想着刚才下属说的情况,在空屋与隔壁院子中间停下。

      “隔壁院子死了两个老人,家中也多是两个老人活动的痕迹,屋子里倒是有几件年轻人穿的衣服,但看样子已经有段时日没回来了,基本能排除。空屋子的这家人一家三口,爹娘、女儿都没见着人,但是女儿房里有沾血的衣物,还有一桶血水,不知道是不是流匪留下的......”

      章丘凝视着两个院子中间的围墙,在半中腰的地方,有几点血迹,他眼睛动了动,跟着墙上洒落的血迹一路看向地面,此时小道上盖着一层厚雪,章丘用手里的剑轻轻地一层层把雪刮开,直到接近地面的时候,大滩的血迹已经凝固成冰,结实的冻在地面上,其间还有点点碎骨与肉皮、布料......

      章丘将这一块地面的雪都刨开,整个被冻成冰的血痕全都暴露出来,但是没有尸首......

      他摩挲着下巴,想了想,干脆起身进了空院子。

      院子门口的腊梅开得正好,香气袭人。

      这家院子比起其他的院子看起来整洁很多,对门的两间卧室都是打开的,章丘先进了左边那间,屋里摆设简单,炕桌还在炕上,一只簸箩里放着碎步,衣柜里的衣物被翻的一地都是,炕前一双旧绣鞋斜歪着......整个屋子一目了然,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章丘又去了对面屋子,确实像下属说的那样,一个木桶放在屋里,桶里大半的血水还在,地上胡乱扔着一些衣物,一双鞋面有水迹的小鞋子,衣柜门开着......

      他下意识走过去,柜子里衣物并不多,但......很整齐的叠放着......

      整齐!

      “不对!”章丘猛然转身就往对面屋子跑,他进了屋先看簸箩,再看炕前的那双鞋。

      又跑回小孩的屋子,四处打量一翻,拿起地上那双打湿的鞋仔细查看了一翻,然后他小心提起地上沾血的衣物摊平在床上仔细看了起来。

      “血迹染满正面,前胸血迹最多,双臂手腕处也有大片血迹,背后却没有,鞋子上水渍没有血腥气,但鞋底有血迹......这不是流匪弄的,是这个小姑娘穿着这双鞋踩在雪上,雪打湿了鞋面,地上的血迹粘在了脚底......这衣服上的血迹也是,她与流血的人......面对面才会有这么多血喷到她身上......”

      章丘站直身子,嘴里低声自语。

      他不再看血衣,扫视了一圈屋子后,转身出来,他站在堂屋屋檐下四下看了看,进了厨房,厨房里也是收拾的比较整洁,只有柴堆有些杂乱。

      他右手提着剑,轻轻靠近柴堆。

      柴堆后面空荡荡的。

      章丘轻轻舒了口气,把手里的剑插回剑鞘,转身就要走,余光瞟到了柴堆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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