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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


  •   庄家小院里此时来了两个流匪。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进了敞开的院子,见着院子里干干净净,有些惊喜,这院子没被搜过?

      今日是个好天气,太阳晒的院子里的积雪化了多半,只留下薄薄一层。

      此时天色渐晚,夕阳西下,梅花香清幽飘散在院中,没有其他院子里那样的杂乱脚步,血迹和人声......院子整洁的像是主人刚出门。

      两个流匪相互对视一眼,不知怎的都觉得诡异。

      一人尖着嗓子小声说:“这院子咋感觉邪乎的很!”

      另一个眼睛看着院子里点点头,却故意嘲讽他说:“你莫不是怕了?昨晚上你砍那一家老小你都没手软过,这天还没黑呢,你不敢进去?好稀奇!等会儿说给大家伙儿听听,乐呵乐呵!”

      那人吃了个嘲讽,跳着脚恼羞成怒:“放你娘的屁!老子看是你不敢去吧!这时辰也快到了,赶紧的,这家搜完就去吃宴!”边说边暗自鼓起勇气迈腿进了院门。

      嘲讽的那个流匪在他背后“哈哈”大笑,跟在他身后踩在湿滑的薄雪上进了门。

      大笑声惊醒了地窖里的庄月白。

      她头发凌乱的从被子里猛坐起来,站起来就爬上软梯,把隙着缝的地窖木板轻轻地盖好,没发出一丝声音。

      然后,她垂手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窖口专心听外面的动静。

      那两个流匪直奔卧房,翻箱倒柜没搜到啥值钱的,又转身进了昏暗的厨房,在灶台周围东翻西翻,实在翻不出什么值钱的物件,两人无聊又说起话。

      那爱嘲讽人的流匪小心瞅了眼院门,确定没人来后,对着另一个人说:“哎?你听说了吗?昨晚上武哥被人伤了,说了耳朵都给咬掉了!”

      “可不是,我听说是一点没给剩,整只耳朵都没了!咦......那血流的!哗哗的......”这人边聊边翻墙边的碗柜,声音隔着一座柴堆传到地窖还很清晰。

      “耳朵!”庄月白本来仰着头朝着地窖口,听见他们的对话,脸微微朝着扔在地上的耳朵偏了偏。她清楚地记得,那确实是一整只耳朵,还是一只左耳。

      厨房里的人还在说话。

      “哎,你说他天天装得人五人六的,被个庄稼汉啃了一口,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那人尖着声音还在笑,旁边的人却突然朝着他扔了个小板凳,砸在笑的那人身旁地上。

      被扔来的板凳吓了一跳,嘲笑王武的那人跳起来往旁边躲,转头就骂:“你他娘的要砸死我啊?”

      扔他的人往门口看了好几次,才瞪着眼小声警告他:“你是不要命了?敢笑那个活阎王?让人听到你刚才说的,都不需王武动手,他手下那几个杀人不眨眼的就能当场了结你。”说完也不管他的脸色,转头走向柴堆那块,四下张望了一圈,也没见着好东西,就一堆柴,暗骂了声:穷鬼!

      “你不说,我不说,鬼才知道啊?哎,你说这村子里还有人吗?”

      “怎么可能?现在估计就还剩几个女人半死不活的,依着王武他们的习惯啊,都活不了!”

      他站在柴堆边转头朝厨房里的流匪喊:“走吧!王癞子在大坝杀牛,晚上在武哥院子里开火,咱先去武哥眼前混个眼熟!这儿啥都没有,估计昨晚上就被人搜过了!”

      两人骂骂咧咧走远了,声音也慢慢听不到了。

      站在地窖里的小月白又等了一小会儿,没再听到声音。

      她垂头站着,眼里都是虚无,稚嫩的童声在黑暗中轻缓说:“都活不了......大家......”

      慢慢的,她右手轻轻抚在腰间的小布袋上。

      大坝......

      随着话声,她动了。庄月白点燃了油灯,看着躺着的爹娘,拉着两人的手,说了会儿话,又跟爹娘说,她要出去一会儿,等会儿就回来!

      转身来到小桌边,取出腰间布袋里的东西,回想了一会儿,拿出剔骨刀细细地切碎了,又小心把这些碎末都装回布袋,在腰间挂牢。

      她没再回头看躺着的爹娘,攀了软梯,轻轻推开木板,翻身上了地面。

      耽误的这会儿功夫,太阳彻底落下了,但今晚有月亮,此时清亮的挂在天上,像是深蓝绸缎上的银色图腾,神秘吸引人。

      庄月白站在柴堆边等了一下,没听到周围有动静,她提步就往院门走,踩在那两个流匪的脚印上出了院门,伸出脑袋四下打量,在清辉月光的陪伴下,捡着僻静小路一路警觉地猫着腰悄悄来到大坝边上的树林里。穿过树林,她躲在靠近土墙的位置观察大坝上忙得热火朝天的一群人。

      老村正家温顺的大牛在小溪边被割了喉咙、放干血,王癞子指挥着其余五个人一起把牛抬到土墙边。

      拆解的牛被抬上石台后,抬牛的其中两人还想趁着有时间去搜点财物,跟王癞子说了声就走了。

      剩下的三人蹲在石台前面,边躲着风边等着王癞子拿着刀切肉,四个大木桶放在蹲着的人身边。

      王癞子庖丁解牛般熟练切割着牛身上的各部分。

      蹲着的人惊奇说:“王癞子,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你小子藏私啊?”

      王癞子眼睛盯着牛,手下不停:“小子以前在西北跟我爹在村里就是杀牛的,我们那儿猪少,村里都放牛羊。我爹那才是好手,我这就是学了他老人家一点皮毛!”

      一块块的肉被肢解下来连着内脏一起被扔进木桶,等着四个桶都装满了,还剩了半只牛。

      王癞子看着木桶里都要溢出来的肉块,拍着头想了下:“咱先抬四桶去?这半边等会儿再来提?”

      三人见器具不够,点头跟王癞子一人一桶提了往王武住的院子去了。

      庄月白本就在离土墙不远的地方猫着。天色已暗,那四人没看见她,此时四人提着桶走了,她也轻手轻脚一路远远坠在这些人身后,躲在暗处,看见这群人进了村里太公家。

      太公家里灯火通明,站得这么远都能听见里面传来很多人的说话声。

      “他们肯定要去厨房处理。”她心想。

      庄月白对太公家很熟悉,爹带她去过。他家厨房靠着后院墙,只要从后门进去,躲在厨房后面的排水渠就能清楚地听见里面的动静。

      在心里想好去太公家后院的路线,挑了条最黑最窄的小道,她右手握着刀,蹑着手脚,边走还要边警惕莫要遇到流匪。

      跟往日一样的路,现在却觉得难走极了。

      一路躲躲藏藏终于到了太公家的后院,后院外小路中间有颗枣树,树的阴影把院墙的一半都笼罩在里面。

      她在阴影处背靠着墙面侧耳倾听后院里面的动静,有几个男人在说话。

      她轻轻推了推后门,发现后门从里面锁住了......

      “怎么进去呢?”她四下看了看,后面的那户是海叔家。

      “栓柱......栓柱他们怎么样了?”她有些无措地想。

      突然,小路另一头传来说话声,她扭头一看,三个流匪走在月光下。

      庄月白马上紧紧贴着墙,屏住呼吸,她现在慌张极了,万一那三个人要从枣树下过,那他们一定会发现她的。

      “怎么办?怎么办?”她吓得背上冷汗很快打湿了里衣。

      寒冬天,额头都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哈哈哈!老弟你可以啊,那银圈子藏得那么隐蔽都被你翻出来了!你闻着味儿去的吧!”一个提着布袋的男人打趣说。

      “去你的!你这是骂我是狗吧?当我听不出来啊!”被打趣的人,手里举着个圆环状的东西,借着月光边走边看。

      没说话的那个人走到后门推了推门,转头跟两人说:“锁住了,走前门?”

      “嗯?锁了?”那个提布袋的流匪也去推了下门,确实锁住了。

      拿着镯子的流匪有些不耐烦道:“这破门还锁什么锁?有啥值钱的是咱们没找到的?我可不想再绕一圈,今儿累的我够呛!反正不是自己家,撞开吧!”

      另两人无所谓点了头,拿布袋的人身形最高大,他右脚提起就往门上踹去。

      “哐啷”一声大响,不仅吓得厨房里的几个人提着家伙就冲了出来,也吓得庄月白差点叫出声。

      王癞子提着菜刀带着三个人就冲到后院,一看那三个都是熟人,气得他把菜刀往地上一掷,菜刀稳稳插进泥地里。王癞子喝到:“你几个酒喝多了?这菜还没熟酒就喝上了?吓死个人了!”

      那踹门的流匪笑嘻嘻说:“咋?王癞子,你胆儿这么小啊?踢个门都能吓死你?”说完,弯腰拔起地上的菜刀又塞回王癞子手上,又补来一句:“快做饭去吧!哥哥们都要饿死了!”

      另两个也嘻嘻哈哈的合力推着王癞子四人去了厨房,然后三人转身去了前院。

      小月白捂着嘴,蜷缩在树阴里,看见三人踹烂后门进去了,劫后余生的恐惧让她缩在那儿控制不住发抖。

      她听见院子里脚步声越走越远,又听见有人抱怨那三个踹门的流匪,然后厨房里只剩切、剁的声音。

      她来回伸缩五指缓解刚才的紧张,几个深呼吸之后,她感觉身上又有力气了,小心翼翼用手指戳开轻掩的后门。

      院子里只有厨房的光露出来,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

      她转头先往小路两头看了看,没见着人,这才又轻又慢的让后门开了一条缝隙,侧身小心挤进去,没有关门。

      她缩着身子,躲在厨房与后院围墙之间。那里大约三尺宽是个排水沟,树阴边缘刚好遮住最里面那头。

      厨房对着后院围墙的那面是有个棂窗的,只是现在没支起来,不然小月白站在排水沟上就能看见厨房里的场景。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听来判断里面的人在干什么,她强迫自己静下心,仔细听厨房里的人的对话。

      厨房里,本来的三个灶上热气腾腾,这些流匪还拆了别人的砖墙,用那些砖又垒了三个灶,个个灶上都架着搜来的大锅。

      王癞子四个人手上忙个不停,肉被细细分切好,该煮的煮,该炖的炖。王癞子把牛骨单独清理出来,准备炖牛骨汤,今晚喝了头锅,还能再加水炖到明早上。

      “明早走之前,兄弟们也还能吃顿热乎的牛骨汤再走,岂不美哉!”王癞子美滋滋地想。

      厨房里四人边忙边讲些八卦,这三人也是和王癞子一起流亡又投了当初周越王武的流匪队伍,现在四人在一起边说边干活也不觉得多累。

      正用煸出的牛油炒里脊肉的梁义边“咔咔”抡锅铲边问:“哎,你说咱之后去哪儿啊?”

      旁边张涛正搅动炖牛肉和牛杂,低头看了看:“嗯,没糊锅!谁知道啊?你要想问,不如去问问武哥?”他又把大锅盖盖上,挑着眉朝梁义挤眉弄眼地笑。

      “你让他去问武哥?怕是觉得他死的慢?”正在把牛肉切成细条的张四头也不抬说,“咱也没啥地方可去,老家遭了灾又被那些烂心糟肺的大老爷骗走了地,亲人死的精光!先跟着武哥走吧!不然去哪儿呢?家也没了!”

      这话说着就沉重起来,四人都沉默了。

      直到张四把几个盆里的生肉都切好了,然后问王癞子:“直接端出去烤吗?”

      王癞子看了厨房里准备的吃食,点点头说:“你先端出去,让他们烤着吃,再去把另外半边的牛肉抬回来,咱在厨房把它收拾出来,能吃吃,吃不了的明儿要带走!”

      “行!我去了!”张四把切好的生牛肉一起端着就要出去。

      这头炒的肉也出锅了,梁义连声喊道:“等等,等我一起去,我这儿也好了!”他三下五除二的铲了肉就装了五个大瓷盆,又叫张涛,一人端了两盆去了前院。

      那三个一走,灶上还留了一盆炒里脊。

      在昏黄的灯光里,里脊飘散着刚出锅的热气,牛油炒的里脊香得很。

      小月白隔着竹篾子编的棂窗都能闻到,她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嘴唇都干起皮了,更别说现在闻到肉香,小肚子更是发出了“咕咕”的响声。

      小月白吓得赶紧捂住肚子,但是声音实在太响了......她害怕地蹲下身,缩成一团躲在远离窗户的死角里。

      厨房里正搅拌炖牛骨的王癞子似乎也听见了,但厨房里几个大锅也是“咕噜噜”的喷着热气,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摇了摇头,挨个用大铁勺搅拌炖煮的肉,以免糊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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