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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春天的花 ...

  •   “她周末还要来吗?” 梁文溪问我,脸上微有愠色。
      生日过后的第三周周末,梁文溪想让我周日陪她去城南报名一个考研班,但周日我和姚夜久已经约好了。
      “你有没有好好跟她说清楚咱们的事儿?” 梁文溪继续问我。
      “我说了啊,刚在一起就跟她说了。” 我回答。
      “现在和刚在一起时候毕竟不一样了啊。” 她顿一顿,“都这么长时间了,她也够没自觉的。”
      我知道梁文溪在想什么,也觉得她绝对有权利去那样想,但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没有答案。我不可能跟姚夜久说,“你以后别过来了,我女朋友会不高兴”,这又不是拍电影。

      在这问题上我一直采取着逃避的态度,从没有认真思索过和姚夜久的这份感情是否 “健康”。哪怕是对这段关系一点点的怀疑,都是小学时大巴车上的那个小男孩对那个小女孩的一种背叛。但梁文溪在这件事情上开始变得非常认真,不断地让我表态。
      “这周末你那小老婆又来是吗?” 她的语言越发讥讽了。
      “对,她确实要来。” 我无奈回答,“但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
      “我说话怎么了?我说话有问题吗?”
      她的出发点自然是对我的占有欲,可她这份占有欲有错吗?全天下唯有我,无论如何也没有一丝指责她占有欲的立场,这点我心知肚明。

      “朋友还能这么相处我也是见识了,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睡过了。” 六月中旬的时候她的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点,在她的视角看来,我是在利用她的软弱和忍让,换自己的逍遥自在。
      “我们没睡过。” 我心中的烦闷也一直在悄然膨胀。
      “每个月都要来两次,一去一周末就找不见人,你嘴硬有意思吗?” 话很尖锐,但语气却很冷淡。
      “我们没睡过。” 我说,“我们接吻都没有过。” 我也已经到极点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李生生,如果你是在骗我,你就是人渣。” 她接着说,“如果你没有骗我,那你们两个人都让我感到恶心。我想吐。”
      “变态。” 她嫌不过瘾,又加了一句。她扭头走了,她眼里的海水干涸了。

      我和姚夜久坐车去了城市边缘的三晴山,在车上姚夜久就感觉到我的情绪不太对。“怎么了?” 她问我。
      “分手了。” 我说。
      “因为我吗?” 姚夜久问我。
      “和你没关系。” 我说,我眼睛没有看她,直勾勾地看着前排的座椅。
      姚夜久脸色一沉,叹了口气,“我其实有想过这个,但我也没什么办法。我总不能对你说,你有了女朋友,以后我不和你玩啦,你和你女朋友玩吧。”
      “你以前的男朋友们,你怎么跟他们解释说来我这儿的?” 我突然觉得好奇,问她。
      “啊,我就说找朋友玩。他们问我男的女的我就说男的,而且我还要跟他睡呢。” 她干脆地回答,“有几个听我说这么爽快以为我开玩笑,就不管了。也有那种,要求我跟你断绝关系的。”
      “啊?那你怎么做的?”
      “我说滚。”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果然还是男生好糊弄。” 我叹了口气。
      “可不是吗。” 姚夜久说。
      “所以你到底是谈了多少个男朋友了?” 我好奇心又上来了。
      姚夜久没有搭理我,头靠回座椅,闭目养神。

      三晴山说是山上有三个亭子,在晴天能够看到三种不同的风景。司机师傅直接把我们放在了山脚下的一个收费处,一张票六十块钱,实在是有点贵。买了两张票从大门走进去,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这条长廊串起了一间一间的展示室,第一个展示室两排是泥塑罗汉,上面还上了颜色,和常人等身大笑,手里拿着铃铛,手杖之类的东西。“还怪吓人的。” 姚夜久轻轻挽着我胳膊。下一间是秦始皇坐在椅子上,指着对面微缩版长城。再往下走是桃源三结义,桃树上的假桃子还掉了两个,不知道是不是被哪个游客偷偷拿走了。下一间是孔融让梨,我走到这里已经有点疑惑了,作为入山口的走廊是不是装饰得太繁琐了些,而且这些事情和三晴山又有什么关系呢。姚夜久看着小孩子雕塑头上粗糙的毛发,在旁边吃吃地笑。
      我们又继续往前走过了几间,每间都是个历史故事的雕塑。直到走到包拯判案的时候姚夜久已经蹲在了地上笑得身体发抖,我在旁边无奈地看着包拯泥煤黑一样的脸。
      “你,你不是说,来爬山吗?” 姚夜久笑得气都喘不上来。“怎么,带我学历史来了?”
      我拉起她继续往前走,终于走出了这黑漆漆的走廊,大山就在眼前。而山前又有个收费处。我楞住了,掏出票根,原来我们刚才买的是 “三晴山文化宫” 的票。真正的上山票要在前面买,十元一张,学生证半价。
      姚夜久话都说不出来了,用手捂着嘴走到旁边的饮料摊,拿了一瓶酸奶坐了下来。等她笑劲儿过去了,她问我:“这山,还上吗?”
      “上,来都来了。” 我咬牙说。

      真正开始爬山了一切都变的正常了,初夏的山上已经全是绿色了,山上标了很多景点,取了浮夸的名字。什么盘龙瀑布,我看着就是个小泉眼。还有叫女娲石的,是块愣愣的石头,立在一个小坡上,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石头底下用水泥固定的痕迹。不过我们连三晴山文化宫都过来了,这些东西就不足为奇了。走到山顶的第一个小亭子,亭子上已经有一些人在里面坐着。从这里能望到另外两个亭子,距离也不算太远了。我和姚夜久在亭子里坐着,吹了会儿山风。
      山风的动态和海风截然不同,它的来向更难以摸索,吹拂在脸上少了海的湿气,却多了植物的香气。天上的云彩很高,飘得很快。他们向太阳的光线垂直切过,在地上留下流动的阴影。我看向姚夜久,她穿着牛仔裤和帆布鞋,薄外套因为热已经脱下来盖在了她的坤包上,露出了她穿的暗绿色无袖背心,她的背部有两三个部位有了汗水的凝结,把暗绿的颜色染得更深了。云的阴影她的脸上停留,忽明忽暗,每一次明暗交错之际我心里的阴郁都被带走了一丝。
      “还去那两个亭子吗?” 我问她。
      “我不想去了,有点累。” 姚夜久回答。

      下山之后我们两个饥肠辘辘,从没感到有这么饥饿。她说想吃大盘鸡,很多鸡肉和土豆那种,还要吃面条,好好补充一下碳水化合物。
      于是我带她去了一个大盘鸡味道很不错的店,以前和梁文溪去吃过一次。吃饭的时候全程走神,忍不住会想,梁文溪现在在做什么。
      饭后姚夜久看我又情绪低落了,拉着我去电影院,只有一个歌舞剧时间比较合适。电影制作精良,十分好看,但是男女主人公在电影的结局分开了,这一点对于我反倒有点不合时宜。
      从电影院出来之后我们慢慢踱着步往回走,姚夜久又拉着我去夜市的小摊上逛,她买了几个廉价的耳钉和指甲油。
      “这蓝色不错吧?” 姚夜久在我眼前晃荡着指甲油。
      “是不错。” 我恹恹地说。
      “知道你难受,你说吧,今天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姚夜久把东西收起来,认真地看着我说。
      我直直地看着她,我能看到她的关心,可是我想做什么呢?我不想逛街,也不想吃东西,我不想打游戏,不想听歌,不想跑步,也不想逃离。我只是觉得我伤害到了一个人,但那伤口我没有办法治愈。可悲的是我知道即便是这种自责,也是短暂的。而且在梁文溪眼中更是恶心的,她恶心的正是我虚伪的 “没有办法”。
      “你不会是想睡我吧?那不行啊。” 姚夜久看我盯着她不说话,补充说。
      睡不睡又有什么所谓呢?如果只是为了缓解身体的欲望,那完全没有必要是她。我们的关系不好用任何一个现成的概念去归类。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世界上哪一对朋友,哪一对恋人,是可以教科书般的被归类为 “友情” 或者 “爱情” 的呢。这类包罗万象的概念只适合在研究中使用,是为了获得某种叙述上的效率。一旦具体到一个人,或者一段关系,类似于 “爱情” 或者 “友情” 这种抽象符号,只会携带大量噪声信息,影响真正的判断。
      “唉……算了,你求求我,睡也行。” 姚夜久叹了口气。
      “胡闹。” 我握住她的手。“回去吧,今天太累了。”

      晚上姚夜久在床边细细地把脚趾甲盖搽成蓝色的。她脚的小拇趾甲盖是裂开的,说是遗传自她爸爸。姚夜久的衣服暖颜色很少,除了过年,几乎不穿红色,亮黄色和橙色衣服更是没有。
      “我的脸太艳了” 姚夜久总说。“如果身上再穿得太艳丽,整个人看起来会很吵。”
      我不太明白什么样的才叫作看起来很吵,但我从来不会觉得姚夜久吵。我的生活里面太安静了,如果没有姚夜久,这样的安静我不知道我要如何排遣。我需要姚夜久,就像是干涸的河床上面,需要一束春天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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