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任一平生

5、“成了点错外卖的邻居”

　　温汵语到小区楼下顺便进了趟隔壁药店，体温计测出来有37.9，发了点低烧。
　　外面天已经黑了，她好像看见江停的车开进了小区，车上还坐了个怪眼熟的人，正在想那个人是谁的时候，手里手机震动个不停。
　　“啪”的一声，楼梯间灯亮了。
　　“那天台里有事儿，就不回来了。”女生清脆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伴随着高跟鞋踩在楼梯间的“哒哒”声。
　　“嗯，元旦和春节也不回了。”
　　“挺忙的。”
　　“哒哒”声越来越近，楼梯间的灯光一层一层亮起来，江停站在门口，直到声音的主人快出现在转角，才进了门。
　　“没……”还没说出口的话，被关门声打断了，温汵语一愣，抬头一看，却什么人都没有。
　　“手机没电了，我先挂了。”
　　电话那头还要说什么，温汵语也没听见，她手机没电关机了。
　　对面房间似乎有说话声，温汵语猜应该是江停的朋友或者是他喊的搬家公司。
　　没多想，她拿出钥匙开门，用酒精棉片擦了关节之后就上床睡觉了。
　　……
　　发烧的缘故，温汵语睡得并不太好，做了好多个梦，回到了很多年前，她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她梦见了初三那年从小学跳舞的培训班换了地点，她第一次去培训班新校区的时候迷了路。
　　她在那时候遇见了江停，怪好看的一个男生，就是浑身带着点“我很拽”的中二病。
　　那天他单手拎着画板，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穿了件黑色短袖，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好像全天下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温汵语追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尚舞怎么走吗？”
　　男生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给她说了一堆怎么走，结果她更晕了。
　　余光瞥见他画板上的标志，老师提到过，新校区就在那间画室对面，温汵语眼珠子一转，觉得自己干脆和他一起走好了。
　　于是她笑着指指他的画板：“同学，你是去学画画吗？”
　　“嗯。”男生有些爱搭不理的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着。
　　“尚舞好像在你们画室对面哎，我能和你一起走吗？”温汵语好脾气的和他商量。
　　对方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说：“可以啊，你请我吃个冰淇淋如何？”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家冰淇淋店，温汵语想着好歹他也算帮了，就点头答应了。
　　不过她没想到冰淇淋店人那么多，等他们再出来就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一看时间，温汵语就知道今天肯定要迟到了。
　　但是男生却一边满足的吃着冰淇淋，一边不慌不忙的走着，她有点怀疑他们上课时间差很多。
　　“你们画室几点上课啊？”
　　“两点啊。”
　　和她上课时间一样啊，可现在已经一点五十五了，他还是满脸不着急的样子。
　　“你怎么不着急啊？”温汵语问。
　　男生神秘兮兮的看着她，大步拐了个弯，一辆电梯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崭新的海报上写着“尚舞舞蹈培训班请上十六楼”。
　　温汵语：“……”所以他刚刚为什么要九曲十八弯的指路？
　　……
　　许多光怪陆离的梦境不停出现在温汵语脑海中，扰得她实在是难以陷入深度睡眠，迷迷糊糊之中，她听见有人在敲门。
　　打开手机，没有任何信息和来电。
　　幻觉，一定是幻觉。
　　没有人会在不通知她的情况下来她家找她，一定是在敲对面的门。
　　自我安慰一番，打算继续睡觉。
　　“您好，您外卖到了。”接着又是一阵敲门声。
　　这下她确定了，真的是敲的她家的门。
　　“您放在门口就行。”沙哑着嗓子对门外说了一句，温汵语起床，头还是有点晕，倒是不重了。
　　迷迷糊糊的把门口的外卖拎进来，随意的放在餐桌上。
　　喝了一口水，然后翻出温度计测了测体温，36.7，意料之中退烧了。
　　点的是养胃的皮蛋瘦肉粥，还有几道清淡的小菜。
　　习惯性的把外卖单撕得粉碎扔进袋子里，发着呆一口一口慢慢吃。
　　粥很稠也很好吃，小菜味道也不错。吃了好几口之后，头晕的感觉减轻了很多之后，温汵语才想起来，她好像根本没点过外卖？
　　看了看吃剩将近一半的粥，愣了好半天，伸手拿过还没扔掉的外卖袋，从一堆粉碎里找到收货人的名字：江停（先生）。
　　“……”她好像拿错外卖了。
　　粥反正是不香了，抿唇思考了好久，温汵语起身去敲了隔壁的门。
　　“咚咚咚。”没人开门。
　　“咚咚咚。”还是没人。
　　连着敲了好几声，一直没人开。
　　“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听见关门了嘛。”温汵语小声嘀咕。
　　邻居点错了外卖自己却消失了怎么办？
　　温汵语回到家里，想着反正东西都吃了，她也不可能把吃过的还给人家，心安理得的坐下继续小口喝着粥。
　　打开微信，在通讯录里找到江停的名字。
　　聊天记录停留在“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加江停是去年冬天的事，那时候已经微信火了很久，她刚回安宜不久，路南青听说她没微信，拉着她申请了一个。
　　加了路南青之后，她上传了手机通讯录，看见有一个昵称叫“江停”的人，手一滑就点了添加。
　　没料到对方立刻就同意了，她却跟做错事的小孩儿一样把手机盖住，好一会儿没敢看手机。
　　对方也没有给她发信息，江停就这样成了她微信里最早的躺尸。
　　没想到今天她会在通讯录把他找出来。
　　温汵语：【你在家吗？】
　　对方居然秒回：【？】
　　温汵语本来想回【你外卖送到我家了，我没注意就拿进来吃了，多少钱我转给你】，但由于左手打字不是很顺畅，一不小心就只发了最前面一句，还没来得及把后面的话发出去，对方就回复了。
　　【忙，不用给钱，你帮我吃了吧，谢谢】
　　温汵语：【哦，多少钱我转给你】
　　温汵语一边喝着粥，一边等着江停回复，最后她粥都喝完了，江停也没理她。
　　心想江停可能真的挺忙吧，反正住这么近，明天就可以当面问他。
　　没想到一连好几天，温汵语都没再听见隔壁开门或者是关门的声音，隔壁阳台也没有灯光亮着，微信信息也没回。
　　她的这位新邻居跟消失了一样。
　　辗转睡不着，温汵语拿出手机点开了很久没有用过的树洞软件，漫无目的的逛着广场。
　　这是青芜大学计算机系的学生开发的软件，很小众，这么多年过去，使用的人越来越少，却还一直还在。
　　广场上有一条新发的帖子：【你和中学时代喜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回复的人不多，刷下来连十条都没有，有说成了白月光的，有说成了枕边人的，还有说成了油腻大叔的。
　　温汵语看着那条帖子，陷入了沉思，和年少喜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她眼前浮现了一张少年的脸，骄傲夺目，好像全天下都是他的。
　　温汵语想起了一件自己很久没再回忆过的事儿。
　　高三那年，她在家里的安排下，从安宜一中转学到了未洲一中。
　　她去找江停告别，和平常一样坐在安宜广场上，看着鸽子乱飞。
　　好像没什么伤感的离别情绪，就是平静地坐在一起吃着冰淇淋。
　　“你想考哪个大学？”江停问她。
　　“安宜大学吧，我还挺喜欢安宜的，”温汵语咬了口冰淇淋，“你呢？”
　　“一起呗，”江停说，“我也考安大。”
　　“好。”
　　后来说了什么温汵语就不记得了，但是那天最后分开的时候，江停说：“你过生日那天我来找你吧。”
　　她答应说好。
　　最后她食言了，生日那天没去见江停，高考也没有考安宜大学。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江停还有没有恨她。
　　……
　　温汵语拿起手机，在那条帖子下跟了一条：【成了点错外卖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