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任一平生

4、连同一身傲骨

　　一口全糖奶茶喝下去，感觉头晕都好了不少。温汵语有比较严重的低血糖，一般到了头晕的地步她就会选择去吃点东西，但今天中午已经吃过饭了，下午还头晕的话，她猜测自己应该是感冒了。
　　想着今天这个稿子是写不了了，不如回家干脆睡一觉捂个汗，走出奶茶店，却看见江停还站在门口。
　　他今天还是穿的一件黑色卫衣，很干净的短碎发衬得五官更加精致，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温汵语见到他，仍然会在心底很真实的承认，他确实还挺帅的。
　　听路南青说的，好像江停在大学还挺受欢迎的。
　　有一年过年，还有个女生特意从隔壁市来祝江停新年快乐，但是江停在整个大学期间都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行。
　　温汵语和路南青算是发小，从幼儿园就认识的朋友，高中转学离开之后，她和路南青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还能从路南青嘴里听说一点她那些安宜中学同窗的故事。
　　路南青说起江停的时候，虽然眉飞色舞的，但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每年也就只有在同学聚会上见一面。
　　“你去哪？”冷不丁的一声将温汵语的思绪拉回来，她才想起来江停还在。
　　“坐公交回家啊。”温汵语自然的指指对面的公交站台。
　　“哦。”江停点点头，没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了，带起来的风吹得温汵语一哆嗦。
　　“？”温汵语有点茫然，不是很明白江停想干嘛。
　　直到她上了公交，经过一辆黑色轿车，看见车里那张熟悉的面孔之后，才恍然大悟想起昨天江停说的他今天搬家，刚刚或许他想邀请自己这位新邻居共乘一辆车？
　　……
　　“不是我说，”苏明皓看着手里的旧手机，十年前老款了，竟然还能用，“我真他妈没看出来你这么勤俭持家哈。”
　　红灯，车缓缓停下，江停瞥了一眼方皓：“你能看出什么？”
　　“我靠，竟然还能用。”忽略掉江停的话，苏明皓按下home键，屏幕亮了，屏保是一张很模糊的照片，看起来是个女生。
　　穿着校服，像是偷拍的。
　　“啧，这谁啊？开机密码多少？”
　　踩了脚油门，江停不耐烦地让苏明皓把手机放下：“你他妈在这儿考古呢？开机密码关你屁事。”
　　苏明皓看了两眼屏保，想半天也没想起来那个模糊身影是谁，也就放弃了，随手把手机放回去，他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偷看了好几眼江停。
　　“有事儿就说，整得跟暗恋老子一样。”
　　“问你个事儿。”收敛了点吊儿郎当，苏明皓开口。
　　“说。”江停已经很不耐烦了，恨不得掐死这吞吞吐吐的狗东西。
　　“你还喜欢温汵语不？”一旦开了口，苏明皓就成了妥妥的吃瓜群众，“我跟你说，今天我在你公司看见温汵语了。”
　　“你去我公司干嘛？”
　　“我爹让我去找徐逸铭……”苏明皓眼看就要顺着江停的话答下去，又打住了，“哎这不是重点。”
　　“那你说重点。”
　　“就是想问你到底还喜不喜欢人家啊，别在这儿天天守活寡似的，人方鹏都有儿子了。”
　　江停白他一眼：“你是我妈？”管得真多。
　　苏明皓摸摸鼻子，嘟嘟囔囔地说了句：“你妈也不爱搭理你这事儿啊。”
　　“哥们儿我可是为了你着想，”苏明皓继续说，“我们这群人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你这么一直单着怎么也不算回事儿啊。”
　　苏明皓去年已经结婚了，说起来，一起长大的发小里，只剩一个江停还一直单着。
　　江停嗤笑：“老子单身碍你事儿了？”
　　“刚刚等你那会儿，我问路南青要了温汵语的微信，推给你了，”苏明皓拿起手机，给江停发了条信息。
　　手机“叮”了一声，江停扫了一眼，没吭声。
　　“路南青说温汵语现在还是单身，你要是还喜欢人家，就赶紧去追，别到时候后悔。”
　　看江停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苏明皓觉得自己真是操老妈子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过他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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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分数出来那天，苏明皓的分数实在是惨不忍睹，用他爸的话来说就是“祖宗都得被他气活。”那天他爸被气得不轻，为了不在他爹眼底下生厌，死皮赖脸去江停家住了两天。
　　江停高考正常发挥，考得不错，上本市最好的安宜大学完全没问题，苏明皓在一边哀嚎自己老爹知道江停上了安宜大学，自己却只能勉强上一个本科，非得骂死自己不可。
　　“不过哥们儿你放心，”苏明皓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样子，“我就是死，也要赖在安宜陪你！”
　　江停一把游戏结束，扔下手里的游戏机：“谁要留在安宜了？”
　　“你啊，不然我跟谁…”苏明皓还在思考如何让自家老爹少给自己两巴掌，顺着江停的话就答了，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我靠！你不报安宜大学？！”
　　“嗯。”江停漫不经心的点头，又拿起游戏机准备再来一局。
　　那是一款很新的游戏，苏明皓在家里苦练好几个日夜到了十几级开心得差点把家里阿姨吓坏了，江停此刻已经三十几级了，脸上却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看得苏明皓想揍他几圈。
　　“那你报的哪儿啊？”苏明皓此刻有一种被甩了的感觉。
　　“青芜大学吧。”
　　“哪儿？”苏明皓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芜。”江停又说了一遍。
　　“不是，虽然青芜大学是比安宜大学好点儿，但你跑那么远干嘛？你妈同意了？”
　　方皓潜意识里一直认为，以江停的家境与成绩，要么留在安宜，要么就是出国，总之不会在国内除了安宜的任何地方。
　　掐了一把自己，痛得他龇牙咧嘴，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江停看他一眼，有点不耐：“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凡事都要问问父母同不同意。
　　摸摸鼻子，苏明皓没说话。
　　确实，江停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江爸江妈又很尊重，高考要去哪里，全凭自己做主。
　　他努力又聪明，横竖也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不过苏明皓倒是突然想到，温汵语转学之前，他好像听见她和江停约定考安宜大学来着。
　　温汵语高二转学之后，江停和她都还有联系的，后来忙着高考，好像很久没听江停说起过她了。于是就多嘴问了一句：“我记得你不是和温汵语约定考安大吗，你俩还有联系吗？”
　　江停似乎没听见他讲话，细碎的头发挡住了看着游戏屏幕的眼睛，游戏机里传来“ko”的声音，属于江停的小人儿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明皓听见江停很轻地说了一句：“输了。”
　　“！”江停玩这个游戏一路向前从无败绩，搞得苏明皓都以为是自己有病了，突然听见他说自己输了，苏明皓乐坏了，瞬间就把刚刚的话题抛之脑后。
　　抬头看屏幕，想看看江停和对方熬战了多久，却在看到屏幕的时候脸一黑：“我靠不是吧，开局你就输了？这多少级，你这么菜！”
　　江停兴致缺缺，把游戏机扔给他：“36，你自己玩儿吧。”
　　“哎不是，”方皓看着被扔在手里的游戏机，“这明明有双人模式，你……”他妈就是不想陪我玩儿呗。
　　后半句话被他生生咽下去了，他看着坐在一边看低着头的江停，突然有些说不出话了。
　　江停坐在一旁看手机，明明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明明一切都很正常。
　　但苏明皓就是觉得，江停身上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他和江停从小就认识，江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他一出生，嘴里就喊着金汤匙，人又聪明，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想去哪里，对他来说都轻而易举，什么都有又偏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傲世轻狂，清疏狷傲。
　　可就在那一刻，苏明皓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不是江停。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连同一身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