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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第十八章

      凌晚镜虽说了还有事在身要速战速决,但无论是昭明残片还是流月城的问题都非是短短一两天就能解决的,凌池看曲墨一夜未睡又累又饿的模样,思来想去还是求他家小叔找了些吃的又多停留了两三个时辰,直至天光大亮方才启程寻人。
      小年落在乐无异身上的是寻踪蛊,一路上他飞着寻人倒是自在,只苦了凌池和曲墨两个不会飞的,只能被凌晚镜带着凭虚御风。
      那种全无凭仗只能被术法扯着往前飞的感觉实在糟糕,乐无异他们又似乎被抓到了极远的地方,一整日飞下来,曲墨几乎快生出恐高症来了。
      待到寻踪蛊终于指向地面一处十分破败的庙宇时,天空中已是又月娘高挂星子闪闪了。
      他们落下的地方是庙宇的背面,饶是凌池也缓了好一会儿才定神。脚踏实地当真是件再舒服不过的事,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深有体会。
      “这是…庙宇?”
      “这是无厌伽蓝。”眼神微暗,凌晚镜口吻却是笃定,“传说上古之时神农西行至此,曾在此地一块青石板上歇息停留,留下些许清气。”
      三日前他刚刚来过这地方。
      昨日他同凌池说有事在身并非假话,此番他出南溟其实是为了抓一只心魔。三日前他寻着心魔气息找到这无厌伽蓝,后又跟着里头那些染了魔气的人去了云间的那座城池。谁知那城池外头居然有结界包裹,外人根本无法进去,他只能先行离开再想他法,结果便遇上了跑来寻他的小年。
      先前凌池说起流月城同心魔之事时他便有所怀疑,现下再来无厌伽蓝却是证实了那番猜测。
      啧,报仇没报成还要被那老东西扣着人质指使出来办事,想想就窝火。
      这些念头不过一瞬,凌晚镜现下也并不打算告知他人,便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朝天上看。
      “凌池,天上有两个月亮。”曲墨虽已见识了这世界的诸多不科学,但乍见天边两轮圆月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你看,有一个还是红色的。”
      闻言,凌池亦是盯着那两轮圆月细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微微蹙眉摇了摇头:“不对,那红色的月影中好像有些楼宇的轮廓。”
      “那儿应该就是流月城。”事情未定前总是易生变数,凌晚镜便也未说太多。只是他这便宜侄子既想报仇,总该知道仇人老巢在哪,否则两眼摸黑未免太蠢,“看来无厌伽蓝是他们的据点。”
      点点头将凌晚镜说的记下,凌池并不显得急躁。他贯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昨天夜里明知赢不了却仍拔剑出手不过是为了求一线生机,现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将人救出来。
      他小心靠近无厌伽蓝破损露出的缝隙朝里瞧了眼,果不其然看到了不少的守卫。
      “小叔,里头有戍卫在,我们怎么进去?”
      “走进去。”相较于凌池的小心翼翼,凌晚镜便显得无所谓多了,只结印施了个术法结界便径直去了。他方才用神识探过,无厌伽蓝里头现在都是些染了魔气方才炼气筑基的小兵,连魔修都算不上。他这十多年在南溟杀生杀累了,近来吃斋,左右这些戍卫杀不杀都无甚影响,还是直接进去省事。
      他这般,凌池同曲墨亦只能跟上。
      虽然凌池想不通他家小叔胆子为什么能大成这样,但总之他们身上被套了个据说是隐形隔音的结界后便正大光明的进了无厌伽蓝,就像化成了一团透明的空气,全无避讳且如入无人之境。
      原理没搞懂,反正就是没人发现他们进来了。
      一路上,有些低阶祭司打扮的人在归整打包文书簿册,但并没有看到沈夜和华月。
      与外面看到的破败庙宇不同,无厌伽蓝内部的地宫很大,乐无异他们被关在近地下二十多层的牢房里,被带着极速下降时有种诡异的失重感。
      牢房的外头还有几个守卫在,被凌晚镜施了个幻术后便都嚷嚷着有声音追去外头抓空气了。
      凌池没学过术法,却也能觉出他小叔这几手的厉害之处,至少先前相处和逃命时夏夷则就不会这些,谢衣似乎也没研究过这类术法。只是现下还有寻悠在,他也不好去问小叔这些年到底去了哪做了什么,怎的竟连这般厉害的术法都学会了。
      他知道他小叔聪明,可话本里不都说术法很难很难的么,要有灵气,还要跟着师父打小开始学。
      他心里有些想不明白,凌晚镜却已指了一处隔着光栅的牢房问他:“是他们么?”
      却正是乐无异四人。
      凌晚镜一撤结界,曲墨便忙上前探看:“无异,夷则,闻人姑娘,阿阮姑娘,你们还好吗?”
      昨夜里他自顾不暇实在没空去想乐无异一行安危,待到后来平安之时再想起来,却是后怕。他自然不会觉得乐无异身为主角会在这时候就出事,但没见到人之前总还是有些担心的。
      所幸现下看来,都还周身完好。
      “寻悠、凌池?!”牢房的光栅腾地被破开时乐无异还愣了下,直至瞧见探进身子的曲墨,忙迎了上去,“你们怎么找来的?”
      昨夜里逃跑时他们分开了,醒来却未见到曲墨三人,方才他们还说起不知曲墨和小年是带着凌池顺利逃走了还是被关在了别处,不曾想说人人到。
      只是,昨夜里凌池伤得不轻,现下再见瞧着却是精神的很,倒叫他安心不少。
      “小年在你们身上下了寻踪蛊,我们就一路找来了。”昨夜里沈夜说小年是蛊兽时乐无异他们都听见了,故而凌池现下便也未曾隐瞒。而后又指了一旁被小年抱着手臂的凌晚镜,“这是我家小叔。”
      他不知自家小叔对乐无异几人感官如何,便未说得太多,只将话题自然而然的引到了几人的行李上,或者该说,引到了昭明剑柄上。
      “小叔刚刚用幻术将外头的守卫引走了,我们趁现在快走。你们的行李和小黄在哪?”
      “醒来就没看到,大概被拿到别处去了。”抓抓脑袋,乐无异显得有些沮丧。他平日里性情开朗,见着美人颇会夸赞,然而凌池小叔气势太强又是长辈,他顺着凌池动作瞧了两眼,便不太敢将那些褒扬之言说出口了,只乖乖说了行李丢失的事。
      不过他这话才说完,就看见那么好大一只晗光剑灵禺期慢悠悠飞了过来,半点也不着急的那种。
      有了禺期这个剑灵在,找回东西便轻松多了,几人清点了行李发现东西都在,便又照着原路出去。只是外头守卫虽被幻术引走,但不知为何却多了许多看起来不人不妖的异形怪物,所幸并不太强,几人合力而击,胜得倒不算辛苦。
      那怪物一死便成飞灰,曲墨听夏夷则说了才知那都是些低阶的魔物,魔族大多死后灰飞烟灭连尸体都不会留下。他想,那魔族倒挺环保,死了不用收拾连墓地都省了。而后又有些好笑,他真是仗着有凌家小叔在旁边,胆都肥了,这种时候还想这些。
      只是,小叔为什么一直看着都不动手呢?
      曲墨想了许久,只能归结为大约是想让他和凌池多对对敌,练练身手。
      离开无厌伽蓝后,乐无异说他先前与安尼瓦尔定了一月之期弄清捐毒灭国之事,所以要先回长安一趟再去找寻昭明残片,夏夷则他们亦陪他一道。凌池便同凌晚镜商量,先将小年送回万花,顺道也让曲墨回家一趟。毕竟他们手头并没有剩余残片的信息,倒不如等众人处理完手头之事再一同找寻。
      曲墨不知道凌池是怎么同凌晚镜说的,总之第二天的上午,他已经一个人站在自家门口了。

      **** ****

      凌池回到万花谷时是被带着直接从花海的悬崖下去的,邱云栖同蓝磬似乎是出去了,他又没走凌云梯,便就未有谁知道他与小年回来了。
      这两个月他不在,屋子因有邱云栖偶尔打理倒还十分干净,只是没有茶水还得另外去烧。
      凌池拎着烧好的茶水回屋时他家小叔正靠在窗边喝酒,小年已被支去了外头的花海里。
      “白幕生倒是将万花建得不错。”轻晃着手中小巧银酒壶,凌晚镜看着窗外花海唇角泛起一丝清浅弧度,倒将他身上那股冷戾煞气冲淡了不少。
      十多年前他因白芨之事来时,万花不过堪堪初建,入谷的凌云梯与几处临时搭建的简陋木屋帐篷便是全部了。方才下来时他大略看了几眼,建得倒是不错,没白花银子,没亏待了他爹和白小六。
      他师弟看相批命的本事果然愈发好了,那时说白幕生运气不差可堪用处,倒是半点不虚。
      “幕生叔叔这些年很是尽心。”恭敬奉了方煮好的热茶,凌池浅笑应道。他也不在意自家小叔喝了酒还喝不喝茶,左右做晚辈的礼数得周全,“小叔这几日可要住在谷里?孙老近来应是在的。”
      “不了,我同你说几句便走。”回头看了眼凌池,凌晚镜眼眸微垂无甚表情,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他只说要走,却没回应其他。
      年幼时孙思邈待他很好,医道之上亦教他许多。他虽不打算住在万花,却也是该去看看老人家。只是心里还有些记挂着,不知白幕生将无射(ye)宫的人安置到何处去了。这批人,凌池却是不知道的。
      “小叔是要问门里的近况么?”
      凌池从未同凌晚镜相处过,过往所知皆是出自门中诸位师叔之口。先前他与曲墨谈起时虽百般不赞同他家小叔的行事,但真与人对面而谈时却是绝不会那般自找死路的。凌晚镜说要同他说几句,他便只拿出较平日言行更恭敬几分的态度应答。
      他想,小叔离家多年,要同他问的大约也只有门里诸位长辈的情况了。
      “大家都挺好的。爷爷每年会来万花住上半年,同孙老研制些方子,六师叔是久住大多年前才回门里,八师叔偶尔也来。爹这些年身子好多了,只是在门里待惯了,甚少来谷里。除却太师伯们年纪大了,其余还同小叔从前在门里时差不多。”
      凌池慢慢说着,凌晚镜便也安安静静的听完。末了,说得却是凌池全然没想到的话语。
      他说:“凌池,别和曲家人走太近。”
      这话说得平淡,落在凌池耳中却仿若重击。
      “小叔此言何意?”定了定神,凌池虽仍十分恭敬,并未因此显出激动神色来,面上笑意却着实勉强了许多,“就我所知,门里和曲家应没什么仇怨。”
      “你真这么觉得?”复又拎着酒壶灌了一口,凌晚镜盯着凌池看了看,微挑了挑眉。
      果然,陷入情爱之中的人总喜欢自欺欺人。
      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不称心的时候,总好像骗骗自己就能让事情变好些似的。
      凌晚镜这问堵得凌池没法答,许久方才讪讪道,却是自己再清楚不过的底气不足: “……爷爷确实不大喜欢曲家人,可…也从未禁止晚辈结交。”
      他不知道么?
      他当然是知道的,当初他陪着寻悠去送裘氅时就知道了。只是,到底心存侥幸。
      他原想,长辈们虽同曲家无甚深交,但总归还算略有几分交情,爷爷与太师伯们也从未多言干涉过什么。寻悠如今虽不自知,但他并不心急,而门里既有小叔与六师叔在前,他钟情寻悠之事想来只是难在曲家。对于这份感情他想过许多,可他家小叔如今这些话话却仿佛在笑话他的天真。
      “有些事,爹是不会同小辈说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酒壶上的荼靡篆纹,凌晚镜语调淡淡。
      他同凌池一非血亲二无情谊,充其量不过因着辈分占了一个长字。故而,他今日之言不过算个提醒,并未有强压着凌池照做之意。
      何况,情爱之事原也不是旁人能左右的。
      “我今日多说这几句不过是瞧你喜欢他,你若自觉有那处置好的能耐,也可以不听。”
      他原是可以视之不理的,左右凌池如何他也并不在意,多说这几句,不过是他这做儿子的不想再有人因着曲家戳他爹的心罢了。
      “只是凌池,少年执手盼白头却成兰因絮果死生不见之事由来多见,别到最后伤人伤己。”
      他甚少用这般平和的语调同人说这些,却无意说得太多,只又冷眼瞧了一言不发的凌池,起了身。
      “启程前我会再回来。”
      发生那事的时候他爹和曲老头仿佛就是如今凌池同曲寻悠的年纪,结果却是神医门百年不遇的天才被人挑断手筋划烂皮肉,险些成了废人。
      后来,他爹便再未在人前摘下过面具和手套。
      若非他幼时的无意之举发现了些许端倪,那些事大抵会随着长辈们的渐渐离去再无人知晓。
      他那时不过五六岁。
      那时候曲老头常来门里,对谁都好得很。他奇怪他爹为什么总避而不见,直至他无意中看到面具下的脸,才知道曲老头的好不过是为赎罪罢了。
      只那小半张脸,从额头到唇角被匕首划了十几刀,刀刀深可见骨,肉都划烂了,只剩下眼珠子还是完好的。一双手的手筋被挑断,还有两根指骨被一节一节敲碎,碎骨头从皮肉里戳出来,弄出来的伤口大大小小一处叠着一处。
      只有同为大夫才知道一双手对于大夫来说有多重要,更何况是他爹那样好的医术与天分。
      纵然不愿,可事已成定局,谁又不无辜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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