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 辰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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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晴空万里，略有些形状奇怪的云彩悠哉地浮在天上。
如樱在岑嬷嬷和卫娘子的陪同之下，带着忍冬、白芷，正准备去往废弃的草药圃。这地方若能重新利用起来，对以后的药品研究大有益处。
她们沿着陶园外围的篱笆缓步走着，突然——
一阵地动山猛烈摇袭来！
“小姐当心！”
在大地摇晃不止的同时，岑嬷嬷当机立断，一把将如樱拉到更加空旷的路上，自己则侧身一躺当做肉垫，让如樱埋在她怀里，被她用身体紧紧护住。
卫娘子和两位侍女也赶紧远离路边那些出现更多裂痕的建筑废墟，互相搀扶着，均是脸色煞白。
索性，这场可怕的动静很快停止。
她们试探了一下发现已经脱离危险，终于安稳地松了口气。
“小姐还好吗？”忍冬给岑嬷嬷搭把手，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又与她一起掸着如樱衣裙上沾染的少量灰尘。
萧二小姐本人看起来并未受到很大惊吓，却是拧着秀眉，转头吩咐卫娘子道：“您回主院里看看其它人还好不好，我跟岑嬷嬷和忍冬一起，去工坊那边探探情况。”
“小姐金枝玉叶，顾好自己最重要，先别去管那些工匠的安危吧！”岑嬷嬷一听她的安排，连声反对。
卫娘子则开口道：“嬷嬷，我看小姐是担心自己的产业呢，这地动来得急促，走得却快，好好护着她远远看一眼工坊，也并不危险的。”
如樱也面色沉静地望向岑嬷嬷。
她终究拧不过自己的小小姐，按照她的安排，与卫娘子分头行动起来。
但很快，忍冬的一声惊诧，再度打乱了如樱的计划。
“——哪里怎么有两个人！？”
如樱这回直觉有异，没有冒着危险自己上前去探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忍冬一改稳重成熟的常态，匆匆几步往附近的高地走去，估计是想要把那两个人的身影看个明确。
“是一大一小两个受伤的普通百姓。”忍冬的声音有些急切：“小姐，我们能不能去帮帮他们？”
如樱身量尚矮，走到她所在的位置也看不到什么，只沉声道：“人命为重。”
陶园更为结实的院墙都围在主家和大多数庄户的居住地外，这一片大多是废墟的地方，除了建造中的工坊和曾经的草药圃，被加固了围栏，其它都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篱笆保护。
如樱暗暗想，她还是得再花一笔钱，重新修围墙，最好能加上起码一座瞭望塔。
若有可能，将来得要修地窖和地道，才够保护自己的财产安全。
很快又有几个家丁找了过来，忍冬正好带人绕过篱笆，走到河边。
被岸上树桩和大石头卡住的是一位老妇和一个男童。
家丁们赶在忍冬亲自动手之前，就一齐将他们抬到干燥的地方来。
“别继续移动他们了，先让我看看伤势。”
如樱也在岑嬷嬷和护送下到达现场，立刻叫停家丁们的下一步动作。
她心中其实隐隐有些紧张，前世善毒、今生学医，但还是初次直面受伤的普通百姓。
“小姐，他们大约是抱着木头一路顺河漂流至此，刚才遇上地动，水流湍急，就被冲到那大石头处……”
忍冬向如樱分析道：“那木头我也看了，感觉是马车的车辕。也许他们曾经坐在车上，但遇到意外，车散了架，他们落入水中，才有了后续的情况。”
如樱终于走到近前，看清了两个伤者的面容。
老妇人沧桑枯槁，脸色泛着灰黄，右脸有明显的擦伤，有尘土掺杂在血痂之上，轻咳几声，嘴角溢出的是鲜红粘稠的血液。
她虽虚弱非常，但已恢复神智，口中喃喃念叨男童的名字：“……小五，救救我的小五。”
忍冬看她原先只是朴素的衣衫，被接连的祸事折腾得脏污与暗色血痕混作一团，很是褴褛不堪，一时间红了眼睛，悄悄侧过身，尽量拭去泪水。
这应是长期营养不良、积劳成疾，再加上脏腑也有重伤所致啊……
如樱再将视线转移到应该是她孙子的小五身上——
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瘦弱男童，正巧挣开眼睛，与她对上视线。
……男孩竟拥有一双异瞳！
他的右眼和大多数汉人一样，是深深的棕黑，左眼却浅了很多，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泛起金色的光芒，清澈又凌厉。
如樱脑海中怦然一震，霎时间用尽全身力气，不让前世最后的回忆淹没现在的思绪。
“姥姥！”
小五用嘶哑的声音，虚弱地喊着老妇人，拼命想从地上爬起来，凑到她身前去。
他动作之间，露出了身上凝血不久的伤口，新鲜的血液喷涌而出。
如樱连忙伸手制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你的姥姥没事，现在已经在安全的地方了。”
小五猛然转头盯着她看。
浅色的那只眼睛，简直有狼一般的凛冽神情。
如樱这会儿已经不再被前世里两人的纠葛所影响，大胆放心地瞪回去，根本不怕他的虚张声势。
倒是岑嬷嬷很见不得这般场景，想把小五摁回地上又觉得不妥，只轻轻扯了一下自家小姐的衣袖，希望等她转身的时候，就把她护到一边。
就在这时，谭嬷嬷也在家丁们的陪送之下，找了过来。
“闲杂人等自觉让开，给伤者和小姐腾出位置来。”
她十分罕见地背着医药箱，干练地束起衣袖，一走上前来，就投入了救治工作。
与如樱粗略判断得相同，老妇内伤沉重，脾脏从后腰处被外物所刺伤。经过落水、漂浮和搁浅醒来，是靠着极其强大的意志力，才坚持到了现在。
她的孙子小五基本都是树木势头划开的轻浅外伤，身上的口子在落水后有了些炎症，只需除去腐肉，也可和刚才地动导致的新伤一起，敷上止血剂、创伤药，就能很快好转。
“先救我的小五，小五啊……”老妇依然放心不下自己的宝贝孙子。
谭嬷嬷柔柔握住她的手，承诺道：“老姐姐，我就是大夫，一定保证你的孙子没事。”
她用金针在老妇身上连刺多下，止血、并护住心脉，再详细交待了忍冬和家丁们，怎样妥善地用担架将老夫人移动去主院的厢房，就赶紧进入小五的伤口处理。
“我想试试清创。”
如樱冷静地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精致匕首。
虽已入秋，天却还没完全冷下来，伤口的腐坏之处依然是个隐患。
反正曾经大名鼎鼎的苍天会刺客头子许宸，现在还是个跟她一样大的小孩子，又行动困难、流落她的庄园。
她不趁机拿他练练手，多少有些不划算。
前世自己甚至算是死于他的策划呢。
谭嬷嬷没有马上答应她，但细细观察过她信心满满的表情，还是道：
“好，那老身说什么，小姐就做什么，如果觉得困难就立刻停手，我来继续便是。”
如樱点点头，视线缓缓略过现在的小五正渗着血丝的脸上，轻声说：
“我们开始吧。”
***
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改变了如樱今天所有的计划。
索性整个陶园无人受伤，建造中的工坊只落了些石头灰，再多加修补即可。
意外发现的小五也被她安然救下。
但老妇人没有小孙子一样的好运气。
她沉疴已久，就算谭嬷嬷和丁先生全力救治，也于事无补。
“老婆子知道自己的命数……耽搁了恩人们，是老婆子的不对……”
她欣然了接受自己走到生命尽头的现状，只再把孙子招到床前，最后交待一二。
如樱站在厢房门口，望见小五带着一身清苦的草药气味跪在他姥姥的床前，低头不语。
他身上用了她改方子制作出的止血粉剂，不痛，就是药味重了些。
那灰白色的粉末遇血则化，很快就融入伤口、凝结血液，效果倒还不错。
这样想着，她又听到老妇在同他打听恩人具体是谁，并交待他一定要好好报恩。
谭嬷嬷低头同她说了点什么，又郑重地请如樱过去。
“老太太，”如樱扬声道：“我是陶园现在的主人，姓萧。”
话音刚落，她看见老妇浑浊的眼睛，霎时清明起来。
仿佛朝阳再临，在她暮色渐沉的身体里，注入蓬勃的生命力。
“萧家？平西将军的本家，大善人的本家呀……老婆子在并州就受过他的恩德……”
她说着这话，就想挣扎起来给如樱和她的祖父磕头致谢。
谭嬷嬷又一次柔柔地拦住她，握住她的手，摇摇头。
如樱则颇有些震惊。
祖父年少时期就随开国皇帝一起抗击西羯侵袭，一生戎马，竟然还能有善人的称号？
“萧小姐，您也是大善人，能不能留下我的小五，给他一条活路？”
这其实是相当倚老卖老和强人所难的要求，但如樱甚至没有眨眼，就点头答应道：
“好，我可以留他做我的小厮。”
谭嬷嬷也惊奇于她的反应，于是小声劝说：“小姐再考虑一下也不迟。”
如樱却淡然坚持了自己的想法，朝小五说：“按照你姥姥的心愿，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厮。给你换个名字，叫‘辰砂’吧。”
他表情不太情愿，但沉默着给她磕了个头，也算是给老妇一个安心的交待。
如樱在心底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
今生……
她从现在就要开始改变这样的命运。
好好培养他，不要再让他站到自己的对立面来。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023 辰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