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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蜀山大学之长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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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大学》
叶笑/文
第一梦长哀
我感谢上天让我在我最狼狈的时光与你相遇,因为那让我毫不怀疑你爱我;我更感谢上天让我在我最美好的时光与你别离,因为那让你永远只记得如此美好的我。
——齐言
【1】
正午十二点,月朗星稀,S市一中校园后山内,李黛陪同着自己的师叔云子商四处搜寻着任务目标。
“报告师叔,北方十米处有怪!”李黛手持罗盘,猛地冲到身着天青色广袖长衫的男子身边,面色紧张的看着罗盘上亮着的绿点,仔细报告:“根据数据分析,等级为1。”
“哦。”男子手中手负银剑,点了点头:“弄死。”
“是!”李黛迅速点头,将罗盘往广袖里一收,接着抽出长剑,大喝一声随即飞天而起!男子惊得立刻抬头大喊:“你去哪里!”
那声音震得李黛脑袋一蒙,方向略偏的撞上了顶上粗大的树枝,随后被狠狠掉落下地。然而她反应极其迅速,不等云子商斥骂,便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努力保持着沉稳的姿态道:“回师叔,我当初学地理的时候,常用‘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方法判断方位。方才罗盘警示怪在北方,所以我就往上飞去抓怪。”
“你……”云子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斟酌着问:“我记得……你被蜀山大学录取的时候,高考分数是439对吧?”
“是的,师叔,”李黛一脸认真道:“当年二本分数线440,我恰好考了439,上不了任何一个本科,然后我在志愿表上看到了一个分数为400分的二本,也就是蜀山大学。我看到资料上说,这个学校直属国家科学研究部。当时我不知道中国到底有没有科学研究部这个部门,于是我天真的以为这个是一个像211一样牛叉的本科……于是我就填报来了这里。”
说着,李黛用幻术弄出了一脸的血泪,目光诡异的看着面前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用难看二字形容的男子,慢慢道:“师叔,最后我拿的毕业证,一定是本科毕业证,对吧?”
饶是师叔是一个淡定而美好的男子,此刻也被李黛的一脸血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是愣愣反应过来,慢慢道:“你放心吧,只要你能保证积分足够,而且四年不挂科,我们一定给你提供全日制本科毕业证。”
“明白!”李黛兴奋的挽了个剑花,云子商看着她白痴的行为默默不语,李黛正还接着要说什么,云子商目光突地一冷,一手将她向身后猛地一带,一手将长剑直直探出,取向李黛身后。
李黛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就听到一声尖叫,随后她便瞧见云子商剑端末处,有一个萤绿色人形身影。
李黛思索着,按照惯例,她作为一个头一次参与这种灵异活动的大一新生,见到这种东西,她应该尖叫或者昏倒。于是她张开口打定主意尖叫,然而面前的魂魄却是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忽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李黛……”
那声音太熟悉,太遥远。李黛愣愣看着她,如花的少女,姣好的容颜。除了身上那一层彰显了她如今身份的荧光之外,好像从没变过。
好像很多年很多年以前,那个温暖的夏日黄昏。
残阳如血
【2】
其实她从来不愿意想起当年来。
因为她的当年,总会包含那个人,那个叫齐言的少年。
她第一次见齐言的时候,是在她十三岁时某个夏日的午后。
那天下了大雨,她撑着伞,穿着到膝盖的雨靴,啪嗒啪嗒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一面走,一面跺脚,然后看见雨水从她的脚下飞溅起来,冒得老高。这个无聊的游戏她玩了很久,直到看到齐言。
那天的齐言,可能是她见过人生最狼狈的时候。
他没带伞,全身都淋湿了,脸上身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巴,好像是经过了一场疲惫的大战一般虚弱的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好心的李黛便走了过去,将伞撑在他头上,同他说:“下了好大的雨,我送你回家吧。”
她说得很认真,少年却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拒绝了她:“我很累,不想走路,你让我歇歇。”
李黛不知所措。
她瞧了瞧大雨,又瞧了瞧这个狼狈的少年,终于是叹了口气,站到了少年身边,为他撑起了伞。
少年没说话,她也没说话,然后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站在同一把雨伞下,经历了那个夏天最盛大的洗礼。
等雨停了之后,少年终于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走之前,他同她说:“我叫齐言,明天放学来接你。”
李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少年很信守诺言,第二天的时候,果然按约定等候在了她的班级门口。
他洗干净了脸,穿了件宽大的白色T恤,戴着耳机沉默的站在她的班级门口,看上去清秀而帅气,丝毫没有昨天狼狈的姿态。等她走出来的时候,他便仿佛是和她很是熟识一般拿过了她手中的书包,然后和她说:“回家。”
身后是同学们起哄的笑声,身前是少年奇怪的固执,李黛不知所措。
于是她也只能不知所措的听从他的安排,同他每天每天的一起回家。
后来没多久,他便转到了她的班级,然后又没多久,他的位置就变到了她的旁边。所有人秘而不宣的认为他们是情侣,然而只有她……唔,好吧,还有她的闺蜜薛苑知道,其实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任何暧昧的句子。
他只是沉默的等她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然后会在遇到她不喜欢喝的红枣牛奶时主动换上自己的纯牛奶;会在她体育课无聊的时候给她一本小说书;会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听她絮絮叨叨;会和她说:“嗯,我在。”……
一直这样,以着一种沉默的姿态,却逐渐包围了她生活的点点滴滴。伴随了她所有成长的时光,一日一日,一天一天,然后到她的十八岁。
十八岁的生日,他给她端上他自己做的蛋糕,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简单的‘生日快乐’几个字。接着在许愿环节的时候,所有人哄笑着让她许愿,他也破天荒的微笑了,同她说:“阿黛,你许个愿。”
于是她鼓起勇气,直视着他,同他说:“我希望,我能和齐言在一起。”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去。她隔着那晃烁的烛光看着对面少年已经长得出落俊秀的脸,认真的问他:“齐言,我喜欢你,你当我男朋友好不好?”
齐言笑了,笑得温柔而灿烂,仿佛是那四月春风,徐徐吹化所有的寒冰。
他说:“阿黛,明天晚上你来学校后山,我告诉你答案。”
“好。”十八岁的她笑得开心:“我等你。”
她说她等他,结果却没等到他。
那天她站在后山,一直等他来,等到了深夜。
然而他没来,仿佛所有的言语不过是一个玩笑,于是年少的她蹲在学校后山的凉亭上,泣不成声。
当天夜里回来后她便发了高烧,梦里就是她十八岁生日,少年和她一遍一遍说:“我告诉你答案。”
等她高烧彻底退下去,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儿了。她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学校,然后看到了薛苑和齐言双双空出来的桌子。
同学和她说,一个星期前,他们两个死了。
从教学楼楼顶一起掉下来,掉落到地上的时候,薛苑还死死拉着齐言。不知道开始,不知道经过,不知道动机,不知道理由,唯一知道这一切的两个人都已经死了,所以这件事,只能被迫尘埃落定。
然而她不甘心……
她从来都不甘心。
她想再见他一面,这样的欲望如此强烈,让她日日夜夜辗转难眠。
她常常一闭眼便就是当年,少年笑得灿烂和温柔,同她说:“阿黛,明天晚上你来学校后山,我告诉你答案。”
然而她也明白,他的答案,她等不到了。
直到她到了蜀山大学……
知道了,原来,这个世界,还真的有修仙这种存在。
【3】
然而我们知道,幸福来得太快容易招雷劈。
于是……薛苑逃脱了。
逃脱过程是这个样子的,薛苑在看到李黛后愣住,李黛愣住,接着薛苑转身就跑,李黛立刻扑上去追,同时云子商也扑上去,于是……
李黛和云子商撞在了一起。
所以,当云子商和李黛从地面爬起来的时候,云子商提着剑,脸色铁青的看着李黛:“李黛,我一直信命,可是你动摇了我的信仰。”
“啊哈?”李黛有些不解。云子商继续铁青着脸道:“师父说,我是三世善人转世,福德满满,可是,认识了你之后,我一直在想……”
说着,云子商猛地一甩广袖,转身哀嚎着往前走:“认识你,我到底是遭了什么孽啊啊啊!”
“呃……”听着已经被逼得失态的师叔说的话,李黛低着头呆呆站在原地,想了许久之后,才慢慢抬起头开口:“其实师叔……也可能是祖师爷算命不准……”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
她环顾了四周,才终于明白,她那个带着她头一次出来实践的师叔,居然就把她抛在了闹鬼的地点!
于是她毫不犹豫拔腿狂奔,然而方才走出一步,一双冰凉的手就轻轻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她颤抖着不敢回头,对方却是逐渐用双臂勒紧了她:“阿黛,你怎么要跑?你不记得我了么?”
“阿黛……阿黛……”对方轻轻笑起来,声音清朗而温和,就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天真温柔的小姑娘,总是拉着她,和她说:“阿黛,我们两个永远是好姐妹。”一样。
然而李黛知道她不知道,薛苑也知道,她们早已不复从前。
于是李黛一直尝试着要将剑拔出来,而薛苑则死死按住了李黛的手。
“你想做什么?”薛苑尖叫起来:“你还想杀了我么?!在抢走我的一切之后,你现在还想杀了我么?!”
“阿苑,是你想杀了我。”李黛努力挣扎着,试图从薛苑禁锢的双手里挣脱出来,深深呼吸着让自己尽量冷静道:“我没有抢过你什么,阿苑。我也没有想杀你,阿苑。”
“没有杀过?”薛苑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猛地嘶吼起来:“你已经杀了我一次,我和阿言都为你死了,你还说,你不想杀我么?”
“你说什么?”听到齐言的名字,李黛猛地转头问她:“你说清楚!”
“他……”
“孽障!”
话还没说完,随着云子商一声怒喝,一道符纸破空而来,直直袭向薛苑。
“明晚来。”薛苑附在李黛耳边快速低语了一句,随后立刻又散在空气之中。李黛呆呆站在那里,云子商急急奔过来,面色凝重道:“这里有阵,绝不是这个女子能布下的,咱们先回去研究透彻了再做定夺。”
说完,他等了片刻,却没有回应,便皱眉看到了一直在发呆的李黛。他用手指往她脑门一戳,李黛瞬间觉得仿佛是有一股冰凉的急流猛地刺入脑中,惊得她立刻跳起来捂着脑门指向云子商,颤着声问:“你干什么!”
“回神,走人。”云子商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还好的是,这一次,他有回头看看李黛有没有跟上。
【3】
云子商当天晚上就御剑回了蜀山,李黛作为蜀山大学大一新生,御剑术这种东西她还是不会的,只能坐在贴满了符纸的宾馆房间内吃着西瓜对窗口踩在剑上的云子商挥手:“师叔,和师父商量好了早点回来啊哈~我等你哟~”
云子商冷冷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瞬间恍如流星一般飞向了天际。李黛满眼哀愁的看着云子商离去的方向,感叹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御剑术省那机票钱啊……”
云子商去了没多久后,李黛设了个闹铃,接着就在宾馆内补眠,等第二天晚上,她方才起床吃饭,洗簌,然后再从包里翻出了蜀山的校服,认真换上之后,再提上剑趁着夜色走了出去。
蜀山的校服是纯白色,不分男女,一律的广袖长衫。校服脚边是师父印压的符文,墨金色的腰带上,也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符咒。作为自保装备,这是李黛目前所拥有的衣服里最给力的一套。
然而……
不仅是为了自保,她也想让齐言看看,然后告诉他。
齐言,你看,就算你走了,我也过得很好。
如约来到一中后山的树林,李黛站到了当初她和薛苑常在的凉亭里,然后默默等候着薛苑的来到,没多久,她就听到了后面有了声音。
“你不坐下么?”
薛苑问,声音里仿佛当年的温柔。
李黛转过身,抱剑坐了下来。薛苑一抬手,手里凭空就有了两个杯子。她将杯子递了一个给李黛,垂着眼问:“喝什么?”
“水。”
李黛话刚说完,杯子里就凭空溢满了水。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李黛有些涩意的开口:“阿苑,这些年,你们过得好么?”
薛苑正在喝着杯子里的水,听她的话,微微愣了愣,随后便笑了起来:“我不知道。”
“我一直和齐言在一起……”她慢慢开口,眼里却有了飘忽之意:“就好像我活着的时候一直希望的那样。我想像你一样,能和他天天在一起,陪他开心,陪他难过,让他对我好……这样的念头,日复一日,就像执念一样。”
“我从十三岁开始喜欢他,”薛苑抬起头,直视着李黛,目光里全是悲凉:“阿黛,我从十三岁,第一眼见到他开始喜欢他,不比你少一分,却比你多了不止一点点。可是我遇到他的时间不对,遇到他的地点不对。阿黛,我没有在一个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到他。所以他最后选择了你。”
“嗯。”不知道怎样去回答,怎样去安慰,李黛看着面前早已死去的少女,只能点头应声。薛苑将杯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又再问:“你是想问我齐言怎么死的是么?”
说着,不等李黛回答,薛苑就大笑起来:“我以为是我杀的。一开始,我以为是我杀的他。”
“那天他去找你,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就这样从来没努力过,就让他离开。所以我在学校天台和他表白。然后我威胁他……如果他不和我在一起,我就去死。所以我就站在了天台上……然后,我不小心掉了下去。”
“他一直很好心,你知道的,其实他一直很善良。所以他就来拉我。他拉着我的时候和我说‘薛苑,你不要松手。’。然后我就问他‘阿言,是不是我不放手,你就和我在一起。’”
“你猜他怎么说?”薛苑捂着脸笑,然而却有泪珠大滴大滴落下来,好像她还身处当初那个噩梦之中,从未离开。
“他和我说‘阿苑,这是命。’。这是命!他说这是命!可是我不信,那一瞬间我就想,那是什么命?如果这是命……这是命……那么,我宁愿我和他一起死,都不愿意你和他在一起。”
“于是我就用脚蹬在墙上……然后用力将他拽了下去。”
说到这里,李黛终于是忍不住,猛地抽出剑来,指向了薛苑。
她握着剑的手一直在抖,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颤抖着的唇根本无法说出任何句子。
薛苑抬起头来,不躲不避那剑,目光沉稳的看着她:“你很愤怒么?可是李黛,等我死后我才知道,我错了。”
“杀齐言的,不是我。我不过是个引子,不过是推了他一把。然而真正让他去死的,是你。”
“李黛,让齐言死的,其实是你。”
【4】
她说:“李黛,其实你不知道吧。齐言是蜀山弟子,和你不一样,他自幼长于蜀山,论起来,他算你的小师叔。”
他初见她的时候,刚从蜀山来到现在这个时代。那时候他接了第一个案子,是他身为蜀山正式弟子的第一天。
他少年成才,人生顺风顺水,那天却被一个魂魄打了个灰头土脸。当时等候在那里,便只是等死。对于他来说,那可能是人生最狼狈的时刻。
然而他却在那个时候与她相遇,她给他一把伞,为他撑起一片天。
她的命极好,那天,他便是借了她的灵气,将那个恶鬼生生逼散。然而,这却会乱了这个姑娘命数的平衡,于是他想,他得还她什么,所以他就一直跟在她身边,护着她,宠着她,慢慢便就成了一种习惯。
他还来不及反应,便发现,年少的自己,生命里已经不能没有这个姑娘。
他喜欢守着她;喜欢每次在外面一身伤痕、狼狈不堪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到她温暖安宁的笑容;喜欢看她每天站在家门口等他;喜欢她撑着下巴在上课的时候瞧瞧看他……
他喜欢她那么多,而且他知道,她也喜欢他。
于是他默默想,其实如此下去,一辈子多好。
然而他从来知道,他没有一辈子可言。早在他进入蜀山时,师父便对他说:“你十九时,命中注定有一死劫。”
于是他的劫数如约而至,在她十八岁的前夕,她同他一起在学校后山玩耍。
他在后山顶上的凉亭俯瞰全校的布局,然后在一旁的纸上画着曾在蜀山上看过的阵法,研究着这个学校所包含的那些奇怪的东西。
她闲着无事,便在一旁趁他出身的时候,按照他在草纸上所画和标记的去一一找到对应的树和石头,然后刻下他所写的符咒,接着开心的问他:“阿言,你看,我厉不厉害?”
他无法言语。
他看着她身后那冲天而起、昭显着阵法开启的光柱,只能沉下眼来,苦涩的笑起来。
他想,这果然是劫。
阵法是他画的,阵是她布的。不是谁的错,一切不过是命中注定。如果是别人开启这个凶杀之阵,也许他挥挥衣袖便不会管,然而这是她开的。
开此杀阵,大损福德。她与他的初见,他便已经借过她的灵气,削了她的福德,若他再不管她,哪怕她能活下去,却也是一世流离心伤之命。
而且这一切,却都是因他而起。若她不曾与他相遇,便不会有此命格。
她将因她前世的善,换得一世安稳无忧。而他则还是会应劫而死。
于是那时候他便想,若是她便就是劫,他因她死,也是极好。
于是他便笑了,他说:“阿黛,过几日你生日,记得许一个好愿。”
——我会帮你实现。
那时候,他微笑着,默默想。
我愿以此身此魂,换你一世安欢,一世长乐,一世无忧。
可是,他终究无法实现她的愿望。
她要和他在一起,他终究是无法做到了。
他只能为她准备了盛大的一个告白仪式,他想给她最美好的回忆,在她所喜爱的烟花下,月光下,还有那法术幻化的美好的景象下,告诉她:“傻姑娘,告白这种事,应该是我来。”
然后再对她说那句:“阿黛,我喜欢你。”
然而,然而,他却是连这一句话,都无法告诉她了。
【5】
“他和我死后,他立刻就将魂魄投入了阵眼,然后关闭了阵眼。”
“而我则被困在这里,日复一日,无法出去。”
说到这里,薛苑很是疲惫的一笑:“他被困在那个不到一平米的光圈里,我看着难受,就一直想救他出来。所以我故意制造了很多事端,想找一两个会法术的人,将他换出来。”
“可以换出来么……”李黛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是不是只要会一些法术,就能把他换出来?”
“是。”薛苑点头:“只要有一点灵力,会用法术的人都能在阵眼镇压住这个凶阵。阿黛……你会救他么?”
“救。”李黛抹着泪点头:“阿苑,我会把你和他都救出去。”
说着,她抬起头问:“我要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自愿的坐在这里就可以了。我去布阵换魂。”
说着,薛苑便站了起来。李黛坐在凉亭间,沉默着看着手中的剑,慢慢开口:“阿苑,我诚心用性命相待,你不要骗我。”
薛苑微微一僵,随后她回头看她,月光遮了她身上淡淡的萤光,让她仿如一个活生生的少女,满眼温柔。
她说:“阿黛,我从来没骗过你。”
说完,她便走在一旁布下阵法,然后她走到凉亭出口处,静静看着李黛的眼。
“你害怕么?”她问。
“我不怕。”李黛微笑起来:“阿苑,能把你和阿言救出去,我不怕。”
“是啊,”薛苑用手结起法印:“阿黛,我会陪着你,你不会寂寞的。”
说完,两人抬头相视而笑,一如当年还是好友时的心有灵犀。
李黛微微点头,然而便就是那刻,一个天青色身影猛地掠过,将她往上一带,便带着她停留在了空中。李黛还来不及反应,便就听到一声怒吼:“你想死么?!”
李黛愣愣抬头,接着便看到云子商俊秀却满是愤怒的脸,他没有束冠,墨发被风吹得散乱,好一些都触碰到了她的脸。
“她已经是个恶鬼了,她让你去死,你真的就去死?你怎么不想想,如果将齐言救出来这么容易,只要人换,蜀山弟子这么多,怎么不一个呆一个星期的把他换出来?!”
“那么……怎么办……”
听到这话,李黛愣愣询问,原本止住的眼泪忽的落了下来:“师叔,他为我死了,我除了陪他去死,还能怎么办?”
云子商愣住,他看着面前少女满眼的绝望,想了许久,他终于道:“我带你去见他。”
说着,他拉着她站在剑,忽的便往校园后山林中深处而去。
【6】
她终于再见到他,多年后。
他站在光柱之中,盘腿坐在当中打坐,沉静的容颜,仿佛时光从未在他脸上刻下痕迹,还一如十九岁时那样俊秀青涩。
她和云子商站在光柱外看他,直到他慢慢睁开眼,她才意识到,自己理应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然而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颤着唇,直到他对她微微一笑,唤她:“阿黛。”
那一瞬间,她终于崩溃般的扑到他边上,嚎啕出声来。
然而她碰不到他,那光柱仿佛是一道巨大的屏障,将她生生隔绝在外。他静静坐在里面,温柔的看着她扑过来,温柔的看着她哭,再温柔的和她说:“阿黛,你走吧。”
“阿言……我错了……是我的错……”
她哭嚎着,一直重复着这个句子。齐言却是摇摇头,同她道:“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劫。”
“阿黛,”他弯着眉笑:“日后,你也会有你的劫。你不该来这里的。”
“阿苑骗你呢,哪里能换魂,我已经在这里,出不来了。”
“那她为什么骗我?”李黛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里面的人:“阿言,她不骗我,骗我的,一直是你。”
“的确,换魂换不了你,但是这个阵此刻,以祭魂之术,便能破开对吧?”
“阿言,我以生魂死祭,其实是可以救你出来的对不对?”
李黛看着他,眼里满是肯定。齐言不说话,许久之后,他方才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云子商:“师兄,阿黛的功课是不是很不错?”
“是,”云子商微笑,看着这个同门师弟,声音里全是涩意:“她一直很好。”
齐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李黛。然后他伸出手,努力的破开光柱,于是李黛便看见那莹白如玉的手上仿佛被什么一寸一寸腐烂,然而对方却是云淡风轻的笑着,似乎那些痛苦都不曾存在一般,将手努力的探出去,然后抚上了她的脸。
接着,他将手掌翻过来,给她看到一枚银亮的戒指。
此时,他的手已经被不知名的法术咬得不成样子,露出手掌下的森森白骨。
李黛慌忙的拿起那个戒指,齐言方才将手收了回去。
然后他歪着头对她笑,笑得温柔而灿烂,仿佛十八岁生日那晚。
他说:“我一直欠你一个答案,阿黛。”
然后,他看着李黛身后走过来的云子商,微笑着说:“阿黛,我的傻姑娘,表白这种事,应该是我做的。”
“阿黛,”他注视着她将戒指带到手上,目光里既欢喜,又苍凉:“我的傻姑娘,我喜欢你……”
“我也是……”戒指套入指中的瞬间,李黛似乎预感到什么一般,猛地抬头:“我也喜欢你,阿言。”
话刚说完,她便看到坐在里面的齐言手上结印,慢慢念出她不知道的咒语。
云子商站在她身后默默望着这一切,她看着面前的齐言,泪流满面。
她只能是一遍一遍重复:“齐言,我喜欢你。”
“齐言,我真心喜欢你。”
然而那声音终于无法支撑,云子商接住李黛昏过去的身子,抬头看向里面的齐言,墨金色的眼里满是压抑。
“师兄,烦请看在我的薄面上,多多关照于她。”
齐言说着,对着云子商恭敬的行了个谢礼。
云子商点了点头,最后终于是哑声问他:“你就算不让她替你过了这劫,但也应该让她记得你。”
“我的确想让她记得我,”齐言微笑着低下头:“可是师兄,我一直觉得我的命已经很好。”
“我感谢上天让我在我最狼狈的时光与她相遇,因为那让我毫不怀疑她爱我;我更感谢上天让我在我最美好的时光与她别离,因为那让她永远只记得如此美好的我。”
说着,他微笑起来:“我不想让她看到我如今的样子。就永远让她记得那个死在十九岁的齐言就好了。”
【7】
李黛看着成绩单上那个红叉叉的“补考”二字,面色黑得堪比包公。
她强忍住自己对着面前人把剑的冲动,咬牙切齿的问:“师叔,我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他去环游世界了,大概……三四年吧。”
“也就是说,在他回来之前,都是你给我批成绩了?”
“唔……”云子商努力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大概是的。其他师兄弟们都出去了,只剩我有时间。”
刚刚说完,李黛猛地就蹲了下去抱住了云子商的大腿,哭着大喊:“师叔,你就让我及格吧……我不想挂科啊呜呜呜呜呜……我想顺利毕业……”
“唉……”云子商幽幽一叹,看向远处的云卷云舒。想了许久,他却是换了个话题,慢慢道:“李黛,你说你上蜀山,是为想再见一个人,你现在还想再找么?”
“唔……”李黛想了想,斟酌着说:“自从上了蜀山后,弟子刻苦清修,努力学习,认真思考了关于蜀山的哲学,听天命,莫强求,唔……所以……弟子觉得,弟子若与那人有缘,自会相见;若无缘,那便就是命了……”
“是么……”云子商轻轻一叹:“那你还是不及格吧……”
李黛震惊,继续抱住云子商的大腿哭嚎:“师叔……让我及格吧嗷嗷嗷嗷嗷……”
云子商不说话,他看着蜀山云卷云舒,慢慢叹出了口气。
阿言,你喜欢得这样辛苦,这样不顾一切,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的同时,你喜欢的人却一无所知。
阿言,阿言,蜀山不会放弃你,更不会放弃你们。
阿言,你要努力,因为,你心爱的这个少女,会一直等着你啊。
“师叔?”李黛愣愣看着面色变得哀伤的师叔,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然而她只能愣愣瞧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却也只见蜀山云卷云舒,一如这千百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