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佳净

27、退路

　　灯光照亮了城市的上空；道路上，车辆如长龙，飞驰不停。

　　红路灯永不熄灭地交替闪烁。

　　燕京的夜晚，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热闹永不停歇。

　　低调奢华的轿车，快速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

　　车里一时安静，苏禾坐在副驾，看着飞快倒退的建筑物，竟有些虚无之感。

　　她偏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昏暗的车内，不时闪过几束灯光，杂乱而飞快地从他脸上掠过。

　　利落流畅的轮廓，忽明忽暗。

　　男人眼眸清润，神色平静地开着车，左手微把着方向盘，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略带些漫不经心。

　　同一个人呆的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捕捉到一些小动作。

　　宋知闲在极其放松时，总喜欢用指腹摩挲光滑的东西。

　　是一种类似于幼儿安抚的小癖好。

　　苏禾眉眼弯弯，眼中浮现出了些笑意。

　　她觉得很可爱，亦或是说爱情给她蒙上了一层滤镜，觉得万事万物都欢快明朗。

　　那是一种久违的心脏跳动。

　　“宋知闲，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她兀地开口，眼神里似有湖水在波动。

　　在愈平静的夜晚，看着车来车往的道路，她开始有了期待。

　　安静如水的环境里，轻柔的声音如同一粒石子掉入湖中，泛起圈圈涟漪。

　　闻言，宋知闲神情一滞，眸光幽深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情绪。

　　随后英挺的眉毛微微一挑，原本轻敲方向盘的手停了下来，改换成了标准握姿，在下一个路口猛打了调头。

　　“现在。”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旋，似暗夜中的吸引，让人顿时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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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苏禾第一次来到宋知闲名义上的家。

　　其实就是另一个落脚点而已，与他在酒店里的长期包房，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是面积更大了些。

　　在寸土寸金的地段，视野开阔的大平层，精致的装修彰显着主人不俗的品味。

　　巨大的落地窗是燕京繁华绚丽的夜景。

　　但无一例外，都给人一种清冷，毫无烟火气的感觉。

　　虽然室内温度适宜，但从脚底泛上的冷意，还是让她情不自禁地朝宋知闲靠的更近了些。

　　她倚靠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抱着他的手臂，垂下的手同他十指交扣。

　　“我们，会有未来的吧？”

　　宋知闲低头有些不解地看她。

　　身旁的小姑娘眉眼微微颤动，纤长的睫毛缓慢地眨动着，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解释。

　　声音似风一般消失殆尽。

　　在尾调消散前，他还是听出了话里的无奈和伤感。

　　有时候他觉得苏禾有些奇怪，时而幼稚，时而深沉。

　　每当遇到开心的事情时，前一秒还在兴高采烈，后一秒情绪却蓦然一沉。

　　仿佛像一只突然被抽了线的木偶，了无生机。

　　就像此刻，他们静静地坐着，谁也都没有开口，只任由时间消逝。

　　或许他们彼此都明白，这一切一切的欢愉，都只是短暂的，但又是十分魅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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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沙发上人影绰绰，暧昧的氛围陡然升高。

　　湿润而又缠绵的吻，带着彼此的气息，相互交缠着。

　　苏禾跨坐在他的腰上，白皙的双手捧着他的脸，眼底带着氤氲的雾气，迷蒙而勾人。

　　青涩而稚嫩的吻落在他的眼睑上，似一根羽毛划过心尖，让人喉咙发痒，心动难耐。

　　他睁开眼睛，仰头望向她，深沉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倩影，带着浓浓的占有欲。

　　忽然间天旋地转，宋知闲喉咙滚了滚，强硬地将她摁在了沙发上。

　　两人紧紧地贴合着，近在咫尺地距离，可以清晰地听到心脏的跳动。

　　那双澄澈明净的双眼一直引诱着他向前。

　　温热的唇瓣相贴，湿润柔软的触感，越发诱人深入。

　　随着动作越来越大，宽松的毛衣从臀部滑到了腰间，露出了一段纤细雪白的腰肢。

　　厚实宽大的手掌顺势而上，略带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

　　刻意放轻的呜咽声，很快就被炙热的吻吞没。

　　室内光线昏暗，沙发上一片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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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床铺下陷，墨如绸缎的长发散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苏禾眼眸微颤，有些慌乱无措，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只能僵硬地撑在两侧。

　　月色如水朦胧不清。

　　宋知闲居高而下注视着身下的小姑娘。

　　那双眼中似有充盈的泪光，带着生涩和恐惧，仿佛下一秒就会滑落。

　　她几度屏息，浑身紧绷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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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那双微红的眼睛，宋知闲好像窥探到了里头的脆弱，一碰即碎。

　　不知为何，他忽地心软了。

　　倘若真的破了那层界限，身心有了羁绊，那日后恐怕更难说断就断了。

　　于苏禾而言更是没有了任何退路。

　　他与她这一程，看不到尽头，只是偷摸的欢愉，也终归只能止步在此。

　　他没有办法不给她留后路，哪怕日后伤心失望了，还能有全身而退的筹码。

　　想到这些，眼眸瞬间冷了下来。

　　他收敛了神色，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苏禾身上，跨步下床，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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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

　　留在床上的苏禾轻轻地纾解了一口气。

　　她颤抖着将被子严严实实盖在身上，心中却一阵一阵地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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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宋知闲从浴室出来，小姑娘和着被子，倚靠在床头睡着了。

　　只是睡得有些不安稳，皱着眉头，抿着泛红的嘴唇。

　　本打算出去的宋知闲，脚步一顿，眉眼里透着些无奈。

　　只见他缓步上前，手轻轻地托着她的脖子。

　　小心翼翼地将她挪了个舒适的睡姿，最后再细致地掖了掖被子。

　　只看了眼小姑娘沉睡的侧脸后，就拿着床头柜子上的烟，去了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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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凛冽的冷风呼呼地刮着，微微细雨带着阵阵寒意，迎面扑撒在他的脸庞。

　　他低头自兀地抽烟，猩红的灯火忽明忽暗。

　　那双深沉且清冷的眸子，隐在缭绕的烟雾中，看不真切。

　　他忽然想起昨日同母亲的通话。

　　“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代表不知道。”

　　“婚前你找些个乱七八糟的人，我懒得干涉，”宋母强势道，“但最后那个必须要等我点头。”

　　当时正在开会的他，闻言忽尔自嘲一笑，手中的笔也随手一扔，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眼神阴鸷地盯着面前的文件，极力克制着情绪。

　　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从除夕夜那晚，他便有所预感，只是不知道来的如此之快。

　　宋母这通电话的目的无非是好好敲打他一番，好抓住他的七寸，让他抽出时间去同王家的女儿见一面。

　　昨儿是唐家，今儿是王家，后天又是哪家的千金呢？

　　迎着刺骨的冷风，任由风吹散烟灰。

　　他抬头看了眼阴沉地夜空，山雨欲来风满楼，而眼中却是满目的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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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梦中的苏禾，眉毛紧皱着，梦境光怪陆离，片段杂乱无章，似乎将她带回了从前。

　　阴冷潮湿的狭窄空间里，她拼命地叫喊着，捶打着门，却无人应答。

　　她浑身湿透，狼狈地走在廊道上，身后涌来四面八方的嘲讽声。

　　那些不堪入耳的嘲讽环绕着她，她坐在地上崩溃地大哭。

　　现实中的她浑身颤抖，呼吸困难，挣扎着想要醒来。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在那些一闪而过的片段中，她见到了宋知闲。

　　他耐心地站在走廊的尽头，像是黎明的曙光，照亮了她心底一隅。

　　他眼神和煦，温柔地对她伸出了手。

　　可是就当苏禾想要抓紧时，却又突然消失了，身后的深渊霎时将她吞没。

　　失重感强烈且真实。

　　但画面又一转，只见眼前的场景又瞬移到了图书馆。

　　阴沉的天气，烦闷的空气，外面狂风大作。

　　桌上的书随着窗外的大风，快速地翻动，停留在了折着角的一页。

　　她眯着眼睛，上前想要一探究竟，可是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层雾，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

　　忽然，雷声大作，一道闪电霹雳而下，顿时光明一片。

　　就在她看清的那一刻，电闪雷鸣，泪水布满了整张脸庞。

　　那是莫泊桑的《一生》

　　“我可能脆弱到一句话就泪流满里面，也发现自己咬牙走了很长的路。”

　　印刷的字体越来越鲜明，鲜明到让人再次撕开血淋淋的伤口，反复在痛苦中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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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禾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涔涔的。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听得到她急促的喘息声，除了她毫无一人，宋知闲也不知道去向。

　　她揉了揉泛酸的左手，捂住上面轻微凸起的痕迹，带着噩梦惊醒的疲乏感，下了床。

　　从客厅的行李箱中翻出了一套睡衣，步履缓慢地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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