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永世幸福（非典型奇幻）》茹茜

3、第 3 章

　　鬼！鬼！无数鬼，他们长相和常人一样，却无可触摸的形体，他们是无数影子，冰冷地靠近，那骨瘦如柴的冰冷的手扼上了她脖子，发出可怖的惨笑……

　　“啊——！”木幼蓉从噩梦里醒来，浑身湿透。原来是个梦，她大口大口喘气，像劫后余生！

　　从此夜夜噩梦不断，神经衰落，头发干枯，形容消瘦。有一日张皇地从噩梦里醒来，半梦半醒地时候，幼蓉恍恍惚惚看见妈妈坐在床头，心疼地俯视她，幼蓉眉头紧锁，辗转反侧，痛苦低低呓语喃喃，“妈妈，救我；妈妈……救我……鬼！我怕……妈，我好害怕！”

　　一只手温和抚她额头，“蓉蓉！蓉蓉，别怕！”

　　手是冰冷的，幼蓉骤然清醒，一双眼睛瞪圆，直勾勾看向头顶那人——他眼里是不是怜惜？

　　幼蓉苦笑，“喂，我的眼神和他们一样了吧。这样下去，我也要变成鬼了。”

　　“对不起。”凉墨卿愧疚地低头。

　　幼蓉天性心善，轻轻叹气，“你不用道歉！我不怕你。”

　　男人轻轻地笑，“我也是鬼。”

　　幼蓉噤声不说话，隔了许久，轻轻说，“你是好鬼。”凉墨卿笑得停不住，指指幼蓉，他教导她，“人间都为一己之私勾心斗角，鬼又何尝不人人为己？鬼就是鬼，从阳人身上得到好处，还有‘好鬼’、‘坏鬼’？”

　　“可你为什么救我？”

　　“我不知道，只知你是人间稀少的可爱的女子。”他真诚称赞，“只要我在人间逗留一日，定保护你一日。”

　　幼蓉有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忍住自己也猜不透的心绪。

　　木幼蓉心想：那天在荒郊野外，凉墨卿可一人力战群鬼，他修炼千年，这样说不定别的鬼就不敢靠近了？

　　竟然想着竟然心无挂碍，安然熟睡。睡梦中只记得一双微凉的手，那样温柔，“蓉蓉，蓉蓉……”一定是梦里的声音——六岁以前，家庭尚未破裂，四口人幸福温暖，人人呵护疼爱她，叫她乳名，“蓉蓉”。

　　身体复原，幼蓉赶往公司上班，已请假四天了。幼蓉在一家知名古玩店做职员，待遇还算好。

　　这一天，轮到她和另一个同事值晚班。两人聊天说话不到一会儿，同事接电话，“喂喂？——啊，发烧？——好的好的，我马上来！”说完像火烧尾巴，“我女儿生病住院，求求你，幼蓉，我有急事一定要走。”

　　幼蓉最见不得别人求她，赶紧说，“那你快去吧，路上当心。”同事“嗖”地一声不见踪影。

　　“她骗你，她出门便和一名男子拥抱亲吻。”幼蓉竟然习惯到了这个地步，连头也不回，对凉墨卿的突然现身毫不诧异，幼蓉宽容地笑笑，“没关系，‘吃亏是福’。”

　　凉墨卿恨铁不成钢，摇头啧啧说，“真傻。”“是，傻人有傻福。”幼蓉回头微笑，竟有点俏皮。

　　他们互相注视，幼蓉可以如常凝视他的蓝色眼眸。半晌，幼蓉咳嗽一声，“你什么时候才能修成人呢？”

　　“鬼，是不可能修成人形的，不然阴阳两界不是混乱了么？修为最高，也只能短暂以功力维持肉身。”凉墨卿注视幼蓉清澈的眼睛，他好像要把手伸到她面颊上，却又蓦地停驻，戚戚然，“我大限将至。”

　　木幼蓉心里一涩，慌忙低下头，凉墨卿说，“两千年前，我背叛一个深爱我的女子，在不知情的时候害死她，死后懊悔万分，立誓要偿还她十生十世，化解她每世的劫难，是以在世上逗留两千余年。这次找到她，便是最后一世。”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垂下头。

　　幼蓉哈哈大笑，“这个提神故事太有用了，我不困了。十生十世恩情？比雷峰塔下白娘子还痴情。”

　　他牵牵嘴角，不语。幼蓉笑容凝在嘴角，神色有一瞬的黯然，“是真的，对吗？”

　　“那我……祝你早点找到她。”幼蓉听到自己声音颤抖。

　　“从前每一世我都会身不由己爱上她，从没有爱上过其他女子。这一世是最不同的一世，我爱上了别人。”他看向木幼蓉，深情从蓝色深邃眼眸中满溢出来，木幼蓉心神大震，心如擂鼓——他说“爱”！

　　“第一世，她是一只羽毛洁白的鸟儿，可以轻盈地落在树枝之间，可以婉转轻啼鸣唱，我为它赶走鹰隼，与猎人搏斗；第二世，她是一名盲女，受人欺凌。她过河时，我把石子搬到她脚下，别人欺负他，我吓走他们；第三世，她是河里一尾鱼，她深陷沟渠窒息时，我予她泉水；第四世，她是一株茉莉，临近枯竭时，我哺她甘霖……”

　　他虚空看向半空，像在怀念追忆某个人。幼蓉好像发生移情作用，也忍不住心中凄怆。

　　他说到第六世，玻璃门轰然大开，碎片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幼蓉惊恐地看着门口，两个人蒙面人走进来，手中持枪，一人大步迈过来，来不及看清，刀锋迅速抵住幼蓉咽喉——幼蓉浑身僵硬。

　　歹徒！歹徒抢劫古玩店——这么倒霉的事情也被她碰上！

　　“快说，保险柜钥匙在什么地方？”冰冷枪口在她喉口，“我……”幼蓉勉力镇定，“我不知道。”“你找死！”歹徒穷凶极恶，手上正要用力，腕上被人从身后狠踢一脚，手枪脱力飞出——幼蓉虚脱，笔直坠落，凉墨卿揽住她，眼底惊痛，一直语无伦次说，“对不起蓉蓉，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滚热的东西落到幼蓉脸颊，幼蓉要开口，却无力支撑，终于失去意识。她看见那歹徒已设法打开保险柜，将一干古玩席卷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