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永世幸福（非典型奇幻）》茹茜

2、第 2 章

　　幼蓉定神，发现男人自动消失，只剩下她手上那只晶莹剔透的蓝色玻璃瓶，瓶底有个镂刻的“墨”字，幼蓉张皇四顾，四面空空如也，她又想到他说“你们人间”，浑身生生打了个激灵，背上衣服都湿透了：他不是人！

　　幼蓉觉得自己快要体力不支昏倒，双手颤抖，转眼看见瘫倒在床上的姐姐双目紧闭，赶紧赶过去又推又摇，幼薇无动于衷。幼蓉小声急促地叫“姐姐，姐姐！姐姐，姐姐！”还是没有反应，忽然心里一动，用手指放到姐姐鼻子下面，没有了鼻息！幼蓉突然泪如泉涌，忍不住趴在姐姐身边呜咽不止，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

　　天空中有人说，“喂她喝药水。”幼蓉脆弱的神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想捂紧耳朵放声大叫，抬头一看，刚才那男人无声无息悬浮在半空中，声音柔软而安抚，“别怕，别怕，蓉蓉不怕。”幼蓉像受到催眠，勇气大增，镇定下来，打开瓶盖便向姐姐嘴里倒去，那深蓝色液体传来花香的芬芳，连幼蓉都要迷醉，瓶子见底自动化为一堆粉末，姐姐气息虚弱地张开了一条缝隙，幼蓉提着的心放下来，抬头看去，男人却又一次消失。

　　“蓉蓉，蓉蓉……”像声音回放，想到那人是这样唤她，幼蓉鼻子酸楚——他知道他幼年的乳名。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人这样叫她的乳名。无暇去想他如何知道。

　　“姐姐，你怎么样？”幼蓉关切地问。

　　“我，我怎么了？为什么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幼薇揉揉太阳穴，疑惑地问。

　　幼蓉神色陡变，连连踉跄着后退，“那……那个男人你不认识？”“什么男人？蓉，你在说什么？”幼蓉眼神闪烁，想到最早看到的香艳场景——他五指尖长，白发长飘，伏在姐姐胸口。

　　可姐姐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趁姐姐神志不清时侵犯姐姐！

　　幼蓉走过去紧紧抱住姐姐，闷声问，“姐，你和妈妈吵架了？”姐姐幼薇生气地背过脸，“你要是站在妈那一边，就不用和我说话了！”幼蓉又纳闷又委屈，“我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姐姐低头，一五一十道出缘由。原来她爱上一个大她数十岁的已婚男人，那男人潇洒英俊又富有，姐姐甘愿无名无份跟着那男人，妈妈不同意，两人大吵一家。

　　幼薇双手掩面，呜呜哭泣，又把头埋进幼蓉怀里，“谢谢你，蓉，刚才我和妈妈吵架一时激动正痛不欲生神智昏聩，一定是你进来救了我。”

　　原来她缺失了一段记忆！

　　幼蓉暗暗叹气，那就不告诉她好了，何必惹姐姐多余的伤心？可自己却恨得咬牙，那男人是鬼，还是个色鬼，哼！

　　姐姐身心受创，精神不济，幼蓉替姐姐去买药，刚一出家门，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里面出来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戴一副墨镜，像电影里的□□，一把握住幼蓉的手，“我找你找了三天！我很担心你。”话虽说的肉麻，却好像是真情流露——幼蓉目瞪口呆，“可，可我不认识你啊！”

　　中年人像被人当胸打了一口，脸色煞白，“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好，也好，”他语无伦次，神情哀恸，“我本不应该耽误你。”可手却幼蓉的手紧紧的，一动不动，满眼不舍。见此情形，尽管幼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心生恻隐，“你，你不要难过啊……”

　　墙角里有出来一个人，伸手挡在中年人和幼蓉中间，“放开她。”中年人一愣，语气微沉，“你是谁？”凭空出现的陌生人轻轻嗤笑，“你认错人了，陆先生！她是木幼薇的孪生妹妹，你连心爱的人都会认错？”中年人神情尴尬，将信将疑，看着幼蓉。幼蓉恍然大悟，这大概就是姐姐口中的与她相爱的已婚男人，连忙肯定地点头。

　　现在，黄昏日落，整条马路寂静无声，木家花圃里蔷薇开满。

　　那“多管闲事”的男人语气不善，“四五岁的孩子都懂，不跟陌生人说话，你怎么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搭讪？”

　　木幼蓉怔怔，觉得好笑，“那我也不认识你啊！”言下之意，关你什么事？

　　男人深深呼吸，“你不认识我？”这邪魅的声音……他好像生气了，双臂环抱在胸前，“蓉蓉，我以为你是人间最可爱的女子，牺牲五百年功力救你姐姐性命，你说你不认识我？”

　　幼蓉一句正欲喷薄的“神经病！”被他轻轻那声“蓉蓉”阻了回去，有什么记忆正缓缓苏醒，反手捂住嘴巴，惊恐地睁大了嘴巴——他，他，他不是昨天那个“鬼”？

　　只是他一头长长白发不见了，尖尖十指不见了，看上去和凡人无异，可五官并没有改变。

　　幼蓉想起昨天姐姐的反应，忽然心痛如绞，一把将他推开，“滚！”双目圆睁，眼睛里布满血丝。

　　使劲全身力气把男人推倒在地，大声地吼完，拔腿就跑。

　　他在后面追她，喊她的名字，幼蓉不理，看见眼前一辆车子驶来，立刻招手。车里探出人头，古怪地上下打量幼蓉，又有一名妇女亲切对她招招手，“上车吧。”木幼蓉跳上车，看见他站在背后很远很远的地方，目光冰冷，觉得自己安了心。

　　“谢谢阿姨！”木幼蓉对刚才向她招手的阿姨道谢，妇女亲切道，“没有关系，我女儿与你一样大。郊外这么荒凉，小姑娘碰见坏人了吧？”幼蓉惊魂未定，心里说：哪是“人”，分明是阴魂不散的鬼！转移话题，问那妇女，“阿姨，这车是往什么地方去？您女儿上东篱学院？”再往下就是荒郊野外了，只有一所东篱学院，是报纸上报道过出事最多的学校。

　　妇女哀哀长叹，“以前是。”

　　以前？也许现在毕业了吧。木幼蓉不再说话，谁知妇人说，“我们正要去看望她，她三年前死去。”

　　幼蓉鸡皮疙瘩都竖起来，看四周荒无人烟，后背有凉气升起，“阿姨，让我在这里下吧。”

　　“好，那你当心。”

　　幼蓉下车，天色渐晚，这郊外太过荒凉，一盏路灯都没有，脚下是泥泞的泥土路，寒风嗖嗖，幼蓉抱紧胳膊。看着路标凭印象往家赶，不停对自己说：往前走，到前面大街上打辆车回家去！

　　家，昏黄的灯光，温暖的菜香。妈妈姐姐围坐桌边等她回去……

　　幼蓉忽然不受控制地涕泪双流，哭的浑身抽搐，无数道人影站在她身边，个个面无表情。幼蓉惊恐地一个个扫视过去，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掉头欲跑，谁知浑身四处都动不了，只有眼泪，从眼眶里不受控制地源源而出，幼蓉心里发急，越急那眼泪却越来越流的凶。好像无数手正把她往无底深渊中拉去——

　　幼蓉拼死用意志挣扎，四周影影绰绰的影子在逼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皆一模一样面色惨白，目无表情。一个，一个，渐渐靠近。

　　老妇冰冷的手拉住她的手，有一个小孩模样的面无表情拉住她的另一只手，一个披头散发女郎接住她源源不断滚落的泪水，忽然仰头向天，作无声大笑状，狰狞而恐怖。幼蓉的世界在四处晃动，她身体摇晃……

　　“蓉蓉！”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接住她，神情悲怆急怒。幼蓉满脸被泪水浸泡，抬起头，原来是那只“色鬼”。只见他周身被一团蓝光包围，他在蓝光中缓缓站立，神色冷峻，低沉命令，“不许动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无数道鬼影不为所动，继续趋近，却在碰到那道蓝光之际被猛然弹回，重重摔倒在地。

　　接着，他们神色大变，如见到最恐怖事物，纷纷落荒撤退。

　　世界恢复清明一片。木幼蓉眼泪倏然停止，有气无力，看着那男人——知道是他救了她。

　　“走开！”幼蓉有气无力地命令。她伸手推他，哪里推得动？他眼睛里又有了怒气，幼蓉摇头挣扎，心底苦涩而酸楚，说不清为什么眼睛里忽然朦胧，“松开我，松开我！你趁我姐姐神志不清侵犯我姐姐，我不原谅你！”

　　他神色震惊，“我凉墨卿不屑做这类猥琐事！”

　　“狡辩！狡辩！狡辩！”幼蓉又气又恨，“一个男人趴在一个赤着身子的女人身上，是什么？”

　　“我……”凉墨卿尴尬低下头，伤感地自嘲说，“修炼千年的魂魄，以什么为生？除去吸摄凡人魂魄来壮大自己，别无他法。”

　　“是吗？”幼蓉嘲讽地说，“那怎么不吸走我的魂魄？大好机会，怎能放过？”

　　凉墨卿神色像被熏灼，步步后退，渐渐远去，在空气中化作一阵粉末。幼蓉惊异自己的反应：他确非常类，怎么自己也不觉得害怕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