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我真不吃米饭

17、第 17 章

　　24.
　　“哦？”夏小荷激动起来。“我原来利用了武星杀人？”她笑了笑，“怎么说？”
　　“在武星面前故作姿态，给武星树立了一个成功的情感假想敌，让武星不多时就产生了巨大的敌意。”何路反问她，“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武星可能的作案动机。”
　　“这样啊，可是，照你这样一说，武星不还是凶手吗？那你的这些分析，和我有什么关系？”夏小荷只是一直温柔的笑着。
　　“你很聪明，所以你在武星面前百依百顺，所以你在方橙面前伸张正义，所以你在陈想想面前，就是她的救世主一样。”他定睛看着夏小荷，“你的演技很好，很适合当演员。”他冲她努力笑着。
　　“嗯，你的分析结束了。”她点了点头，又慢慢开口，“照你这么说，是我间接害死了陈想想，只是因为那个唯一的名额。”她摇着头，笑着问他，“这现实吗？”
　　何路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最无法猜中的一点，说实话，夏小荷，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直到什么时候。”夏小荷仿佛有一眼能看透人心的能力，她问。
　　“直到周鹤从陈弃那里得知陈想想的日记的内容。”
　　“日记？什么日记？”她眼睛一转，死死盯着何路。
　　“陈想想的日记啊。”何路又微笑着看着夏小荷，“确切来说，是夏小荷的日记，是夏小荷代笔的，伪造的陈想想日记。”

　　不得不说，夏小荷很佩服何路。
　　只是这份佩服，让她觉得还有些来得太晚。
　　何路说的一点都没错，只是因为那一个名额，只是因为那更好的生活，那聚光灯下的舞台，那万众追捧的感觉，她拼命的想要拥有。
　　黄岩区的教育体系其实放眼全市是相当落后的，想要艺考走出这个小城，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更困难的是，这个小城里将近有十万的考生，也会有两万左右的艺考生，可最终的那个名额，只有一个。
　　夏小荷每天过着凌晨五点起来训练型体，每天半夜练习表演的日子，除此之外，任何的休闲时间还要学习文化课程。每天如此，日复一日，夏小荷累的快要窒息，眼看着自己的权重得分终于排到了全区第二，她才能稍稍地喘一口粗气。
　　可变故发生了，从高三开始，以后的艺考生名额缩水到了一个。夏小荷快要疯了，她拼命努力，永远追不上那个名叫陈想想的女孩，就在这个时候，文化课程的权重比分还在提升，这对夏小荷靠专业课程拿分更无疑是雪上加霜。
　　艺考已经报名，现在回去高考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在极端的压力之下，她萌生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借别人的手，杀那个敌人。
　　陈想想从来就不是什么同性恋，那是夏小荷给在日记本里给她创设的，最能毁灭她的人设。
　　陈想想内向，但她的内心很温柔，她喜欢画周围的人和风景，在陈想想第三次盯着在操场上怎么研究对陈想想下手的夏小荷时，夏小荷注意到了她。
　　她想起了同学口中相传的校霸方橙，于是她买来了方橙的同款发卡，梳起了和方橙一样的高马尾，当陈想想的笔触终于刻画出了形似方橙的身影，夏小荷知道自己押对了。
　　她的戏剧老师是孙善承的妻子，她的戏剧老师很喜欢她，经常邀请她去家里做客，偶然的，她也就认识了孙善承。在他的警局电脑里，她掌握了方橙的社会关系，知道了她有过一个同性恋骗婚的父亲，于是她就做出了一出大戏，用陈想想戳在方橙的痛点。
　　她偷来了陈想想的画纸，在背面写上了无数暧昧不清的文字，让方橙看到，也看到了反之回馈给陈想想的校园暴力。
　　可陈想想太让她失望了。不管方橙怎么折磨，她仍然坚持每天学习，她仍然不丧失对生活的热情，她仍然坚定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在这时，她知道陈想想不能被打败，所以她要毁灭她。
　　武正德的儿子武星，在这个时候接近了夏小荷，她本不喜欢他，但是她看着武星可以利用覆盖监控的技术瞒过校方向她表白，她知道，她的棋子来了，而且，还是一步至关重要的王棋。
　　她搬进了陈想想和方橙的宿舍，故意阻止着方橙的霸凌，陈想想对她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而夏小荷让武星去瞧她看她的眼神，在陈想想看来，这是救命的天使，在武星看来，这是威胁的情敌。
　　夏小荷不止一次的告诉武星，陈想想接近她，靠近她，让她作呕，武星也一次次攒够了对陈想想的敌意。
　　于是武星通过特殊途径得到了禁用药物□□，让夏小荷偷换了陈想想平时吃的止痛胶囊，在里面填充了□□粉末。
　　那你不害怕杀人吗？夏小荷曾这么问过他。
　　“小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家，在路上我看见我爸在一条漆黑的小巷，用一把匕首，刺穿了一个女人的脖颈。”
　　“你不怕我报警？”夏小荷难以置信的问。
　　“你不会。”武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爸杀了人，但是没有人知道，反而是那个连环杀人案的真凶替他坐了牢。”他松了口气，“所以啊，不是杀人就一定要受到惩罚的。”他笑了笑，在案发的当晚，转身离开了校园，走向了无际的黑暗。
　　为了让整个故事的更加富有真实性，夏小荷从计划害陈想想的那天起，就亲手制作了陈想想日记。
　　每天如实记录着方橙所有的校园暴力和自己对夏小荷毫不掩饰的暗恋。她甚至太了解陈想想了，口吻和陈想想的都如出一辙，便使得陈弃和李芳都无法辨别。
　　在日记的最后，她特意加上了武星杀人的细节。无论如何，都能作为佐证武星杀人的根本证据。
　　武星告诉她，案发陈想想死去当时，方橙正好在场，于是她故意让方橙看到日记，交给了陈想想的父母，方橙亲眼目睹陈想想的死，她不敢把日记内容公布出来，反而会让她更加坚定的相信陈想想的同性恋身份，哪怕方橙来找她，她也可以用录音笔回应威胁。
　　而陈想想父母那边更不用说，没有一个父母会让自己孩子的声誉毁之一旦，哪怕埋没真相，也要护住一个女孩子的名誉，这是夏小荷最后的心理实验，如今如此，她成功了。
　　这就是整整24天来，夏小荷借武星之手，杀害陈想想的全部过程。

　　“你还是有所保留吧。”何路笑眯眯地听完了夏小荷的所有话。
　　“我以为你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不怕我把真相公之于众吗？”夏小荷不正面回答他，却又暗中敲打着他。
　　“这是你赌的最后一步。”他抬起头，看着夏小荷戏谑和玩味目光，“你在赌我有没有对司法和社会绝望，放弃真相。”
　　夏小荷不说话，只是俯身从桌下拿出了何路一早就安装在桌下的录音器。
　　她早就想好了，何路不可能空手来找她得知真相，也不可能只是为了一个真相。所以她在更早进入房间时，就放置了磁场干扰器，所以录音器从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录到。
　　“我赌对了。”夏小荷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
　　何路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女孩的细致小心，也没想到她笑容之下的可怕，她便如同西方神话中的美杜莎一样，心若蛇蝎，面若美人。
　　“我要起飞了。”她站起身来，回头冲他笑了笑，“以后，有机会再见吧。”她转身要走
　　“最后一个问题。”何路喊住了她。
　　“好。”她没有扭头，只是背对着他。
　　“陈想想死前，去了一个花店，她买了一束风信子，又让花店把一个笔记本送到一个地址，那个地址，是你家。”
　　夏小荷终于转过身来，瞳孔轻微放大。
　　“那是留给你的最后的话吧。”何路还是笑了笑，“可是她，怎么能未卜先知，她的死期呢？”他想了想，“你看过了吧。”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他。
　　“你知道风信子的话语吗？”她的神色变得有些难堪，坚定地朝登机口走去。

　　洁白的飞机划过地平线，在天地间，云海间书写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他远远望去，蔚蓝的天际线幻化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风信子的话语是不敢开口的暗恋。”陈想想的声音如同风中四散的花瓣，在他的眼前绽放。
　　他好像见到了陈想想。
　　“现在全世界只有我知道真相了，所以，我应该发声吗？”他抬头询问陈想想。
　　“可我不再是警察了，可我没有任何证据了，可夏小荷这种智商和表演型人格的存在，没有警方是她的对手。”
　　他感觉空中的影子笑了，“谢谢你知道我的故事，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过为我找到一个真相。所以真相最终是否公之于众，已经不重要了。”那个声音很温柔，他想。
　　“听从自己内心的选择。”
　　是余音缭绕，他再回过神来，只剩下停留着云雾的蓝空。
　　“也许，对不起。”

　　夏小荷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看着邈远的云层和平静的蓝空顺着飞机的运行而飞速远去，眼泪夺目而出。
　　她成为独享那个名额的艺考状元，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也打开了陈想想送给她的笔记本，那是陈想想的日记，属于陈想想的日记。
　　“我喜欢你。”她看着这一行字，惊讶地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杀我。从你拿走我药瓶的时候开始，我就发现了里面粉末的不对劲。”夏小荷清晰的看到这行字后面的一滴干涸的泪的痕迹。
　　“但是我不恨你，我要谢谢你。哪怕我知道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近我，给你自己在我死后做有益证明，我也不恨你。”她瞠目结舌，只能继续往下看去。
　　“那段时光里，你每次在方橙面前的挺身而出，你对我的每一次鼓励与振作都让我感受到绝望中的阳光，哪怕那阳光是假的，我也想伸手去抓。”
　　“我的人生已经很烂了，活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我的死能让你的人生好起来，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活下去。替我看看这大千世界里仍然仅存的善意。”
　　“我不怪你。”
　　夏小荷练习过很多场哭戏，可这一次，她好像哭的最深，最好。
　　哪怕是我算计了一切，她都不怪我，明明是我毁了她的一生，可她却希望我替她活下去。
　　夏小荷心如刀绞，她不知道自己这几个月来的付出，她算计的一切究竟算什么。想来，真正面对着那张录取通知书时，她又真的开心吗？她并没有。
　　“对不起。”
　　她想起了那个遇到周鹤的雨夜，在陈想想的墓前，她这样说着。
　　可比起陈想想所做的一切，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无休止的愧疚会恍如隔世，一直刺痛她的余生，她以为赢了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