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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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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除了剑,什么都可以。”这是容修宜两辈子第一次求人。
上辈子被众人围攻,他宁死不屈,跳崖都不曾低头。
在他苦苦哀求的目光中,焚阳仙尊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剑。
“铿——”的一声,无极剑发出一声哀鸣,它知道它再也不能陪伴在自己主人身边了。
“不要,不要!!!”容修宜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对方折他的剑无非就是想做戏做全套,既然要假扮仇人,还有什么比折了一个剑修的剑,更能报复的?
可是,真的没有必要啊,没有必要,不要折我的剑……
容修宜在心里哀求,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无极剑在焚阳仙尊手里,颤动剑身,然后奋力飞了出去。
焚阳仙尊一抬衣袖,又将无极剑重新握在手中。
接下来无极剑不动了,也不再发出一丝哀鸣,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每次面对邪修都铁骨铮铮,不畏惧死亡。
焚阳仙尊有些赞许地看着无极剑,都说剑随主人这一点没错,他两指夹住剑身,只是轻轻一用力。
“哐当——”一声后,无极剑折成两截,本命剑被毁,容修宜也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上辈子不知道这人是叶寒,容修宜还没有这么恨。
哪怕你念及我对你的一点好,都不会做得这么绝。
无极剑断成两截之后,焚阳仙尊还觉得不够,狠狠一用劲,剑身碎裂成渣,从他的手中尽数落下。
容修容的心早就死了,现在不过是又烧了一把火,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更加绝望了。
原来,人痛苦之后是失望,失望之后是绝望,绝望之后还有更深的地狱。
永无止尽。
天空一碧如洗,云卷云舒,微风细雨,太阳并不刺眼。
越是命令美好,就越显得容修宜狼狈落魄。
他呆呆望着地上的碎剑,然后深深地看了焚阳仙尊一眼。
这一眼充满了无边的怨恨,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厉鬼,恨不得将他的骨头嚼碎,焚阳仙尊并不喜欢容修宜这样。
在他记忆中容修宜是安静的,乖顺的,只会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他。
焚阳仙尊并不喜欢这种被容修宜挑起来的情绪,他冷静下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望着仙尊大人的背影,容修宜惨笑着抬起手,缓缓松开,掌心里的最后一捧坟头土随风飘散。
扬起的沙子迷了眼。
容修宜没有感觉自己在哭,但脸颊似乎有些湿润,他用手指摸了摸,指尖一片鲜红。
一身鲜血浸透的容修宜躺在地上,脸上流下两行血泪。
伤心到极处,眼泪真的是红色的。
他缓缓闭上眼睛……
从早上躺到正午,容修宜没有服用一颗丹药,他要记住这种痛,永永远远的记住。
“阿容。”
这种呼唤终于来了。
上辈子他倔,被挖了剑骨,还强撑着追了对方一路,跟他这位至交好友完美的错过。
死后灵魂飘荡在坟头,凌浔前来祭奠,他才知道凌浔在他出事的时候,来找过他。
上辈子他总是替他人着想,从来没有利用过别人,重活一世,只求自在舒服。
凌浔将重伤的容修宜小心翼翼扶起来,容修宜顺势倒在凌浔怀中,彻底晕死过去,
嘴唇干裂,后背发疼,容修宜只能趴在凌浔怀里。
“阿容。”凌浔一点点将汤药喂入容修宜口中。
容修宜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浅浅抿了一口,又晕了过去。
这些日子他总这样,睡的时间比醒的时间多。
一开始是每次喝药的才会醒来,渐渐地能保持半个时辰,现在每天会两三个时辰醒着。
窗户半开着,几片雪花飘了进来,风用力一吹,落在容修宜垂在床外的手背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把容修宜一下子就惊醒了。
睁开眼睛,外面已是一片纯白,入眼之处银装素裹,窗台底下的几棵竹子依旧神经抖擞。
小草被埋在了厚雪之下,只有挨在屋檐底下的才能幸免于难。
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雪,容修宜努力算了算,他这个样子已经快一个月了。
不管怎么说也比上辈子直接跳崖开得体面点。
他费力地支起上半身,想找个靠的地方,一触碰到后背的伤,就重重跌下去。
“唔……”容修宜发出一声闷哼。
“阿容!”凌浔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身上的雪还没有来得及掸掉,他停下脚步,先把外袍脱下来,这才朝容修宜快步走过来。
“你不要乱动,背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凌浔又连忙去关窗户,让客栈的人准备了几个火盆。
屋子里暖起来,容修宜这才感觉感受了一点,但是刚才那么一下,他的后背又有些许开裂。
凌浔解开容修宜的衣带,小心翼翼把药涂在伤口处,血虽然及时止住了,衣服却不能穿了。
新准备的衣服是紫黑色的,华丽又张扬,即便是病得奄奄一息,容修宜还是穿出了奢华艳丽之感。
“阿容,你真美。”凌浔轻轻抱住容修宜的腰,尽量不去触碰后背的伤。
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凌浔藏在头发里的尖耳朵。
如果扒开头发,可以看见耳朵上面的鱼鳍,由浅入深的蓝色,尖端的部分是珊瑚红。
凌浔是半妖,鬼母为了追求更强的后代,与鲛皇生下了他。
但作为试验品的凌浔还是避免不了半妖的缺陷。
半妖的经脉比人类和妖类还要宽阔许多,修炼起来非常迅速,但他们的丹田却十分脆弱。
结丹之际九死一生,哪怕没有爆体而亡,结丹成功,那脆弱的丹田,也无法在经得住结婴。
对于所有半妖而言,金丹是他们的尽头。
而凌浔这样的身份,不管是在妖界,还是在人界,他都非常尴尬。
小时候养在鬼母身边,就被兄弟姐妹欺凌,大了点送回鲛族,但是海族们视他为耻辱。
凌浔的待遇实在算不得好,筑基之后就游历人间,接一些任务过活。
容修宜看了一眼凌浔,勉强开口询问:“到哪里了?”
“快过青阳城的地界了。”凌浔给容修宜喂了一枚丹药,仔细给容修宜掖好被子。
似乎想起什么,凌浔笑着问:“阿容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青阳城。”
容修宜自然记得,那年也是冬天,下着大雪,邪修在青阳城大肆屠杀百姓。
他是第一批赶过去的人,但青阳城内已经死伤过半。
他们一边击退邪修,一边在成山的尸体中寻找活人。
凌浔就是容修宜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那个时候的凌浔只剩一口气,是容修宜不眠不休,用自己的血为引,才把凌浔救下来。
众人皆劝容修宜一个半妖有什么好救的。
人类跟妖族不合,每隔几百年就会有一次大战,修士们也看不上妖族。
但是容修宜坚持救下凌浔,他做不到不闻不问,眼睁睁看着对方死。
而且半妖有什么错?他们似乎一出生就带着原罪。
凌浔几次醒过来的间隙,也哀求容修宜让他死算了,他活着就是妖界和人界的耻辱。
容修宜不相信什么命运,如果非要有命运这种东西,那它就只能叫做“我说了算”,没有一个剑修是会服输的。
固执的容修宜跑到神医谷,跪了三天三夜,终于让痛恨妖族的神医答应救凌浔。
在容修宜的鼓励下,凌浔也终于振作起来,两人结伴成友,一起游历人间数载。
回想起往事,容修宜轻轻点了点:“嗯,记得。”
“我以为我会死,但你却让我看到了希望。”凌浔轻轻抚摸着容修宜的头发,一寸一寸,一丝一丝,眼中爱意缱绻。
“哦。”容修宜自嘲地笑了笑,他是怎么没有发现凌浔对他的心思的?
“阿容,等你好了,我们在一起去各处游历好不好?”凌浔将容修宜放在怀中,就像是对待什么稀碎的稀世珍宝那样小心。
“……嗯。”容修宜含糊不清地回答。
“阿容,你就像是天上的太阳,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好,我有时候真的非常嫉妒。”凌浔低头,在容修宜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哦。”容修宜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好想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挖下来,让他们不能看你。”凌浔嘟起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容修宜抬头看过去,凌浔长得很美,鲛族的样貌一向不俗,凌浔的一颦一笑都带着天然的娇憨。
像三月的杏花,妖娆却不夺目,比桃花安静。
但是容修宜却无暇欣赏,他淡淡地回应:“是吗?”
“当然了,啊容我好想你只看着我一个人。”凌浔用脸蹭了蹭容修宜的头发:“阿容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我身上什么味道?”容修宜想起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也总说他身上的味道好闻。
可是他自己却闻不到任何香味。
“像冬日里的暖阳,又像烘烤过的被子,晚上的一壶热酒,总之啊容你让人感觉暖洋洋的。”凌浔痴迷地抚摸着容修宜的头发。
“是吗?”容修宜勾起一边嘴唇,嗤笑一声说:“我这么好,你怎么不让我快点好起来?”
凌浔微微一愣,很快就笑着说:“阿容你先休息一下,我会保护你的,现在外面都是捉拿你的人。”
“那是得要你保护我。”容修宜点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