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乃乘悲》折岸

2、你的来电

　　裴亭并没有回家，而是躲到了一颗大树后面。
　　任大雨滂沱，大街小巷上空无一人。裴亭的手上紧握着一张照片。

　　——高中毕业照。
　　裴亭在照片上长得格外出众，有一双丹凤眼，中庭较长，鼻梁很挺，还剪了寸头，有点显凶。

　　忽然，一阵电话声响了起来，电话的铃声是李荣浩唱的模特。
　　电话里唱着歌，随着歌曲到了高潮，裴亭也不耐烦的拿出手机来。
　　是裴照顺打来的，裴亭既有些惊喜，又有一些烦躁。

　　裴照顺是裴亭的父亲，曾经是个军人，却在退伍后有了许多不良嗜好，像是原形毕露般一样可怕：抽烟、喝酒、家暴。

　　如今裴照顺已经五十岁了，还在和初恋杨文在一起，杨文虽然说是裴照顺的妻子，但在裴十三岁那年，杨文就带着裴亭，还有裴徐枝去了S市居住。

　　刚到S市那几个月裴照顺经常借着醉酒的名义给杨文打电话借钱，开始杨文还会婉拒裴照顺。

　　但，越是温柔，越是得寸进尺。

　　到后面，杨文逐渐麻木，她想摆脱裴照顺的束缚，二话不说就换了手机号。
　　裴照顺还因为这事情去S市跟杨文大吵一架，杨文不理会，只是默默把裴照顺的联系方式给拉黑了。

　　裴照顺不能给杨文打电话借钱，那他就下狠手，给裴亭和裴徐枝打电话。
　　开始还会好声好气的哄你骗你，到后面如暴烈的野狼一样，理直气壮，在电话里大吼大叫。

　　那年，裴亭十三，和父亲硬生生的告别。
　　……

　　裴亭接了裴照顺的电话。
　　双方都没有声响，跟不认识一样。
　　良久，裴照顺那传来几阵嘶吼声，像是醉酒后的疯癫。
　　裴亭这时候才对裴照顺说：“有事吗？”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甚至冷的有些刺骨、可怕。

　　裴亭已经许久未说出“爸爸”“父亲”这一类的称呼，自从裴亭与裴照顺离别起，他就再也没叫过裴照顺爸爸，几乎是叫全名。

　　终于，对方那终于说出了一句话：“生活的怎么样？和你妈妈，还有枝儿，过得好吗？”

　　当然好啊，摆脱了你的束缚。

　　这是分别的十一年里，裴照顺第一次的关心，裴亭有些愣住：“挺好，枝儿还在读大学，她最近还要去参加个老同学的婚礼。”

　　或许是裴照顺太久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家庭，有些惊呆。
　　已经忘记自己的儿女如今长大成人，都到了踏入社会的年纪了。

　　裴照顺接着问：“那……你妈妈呢？”问的就像个笑话，自己都没有了勇气说出口。
　　裴亭早就对裴照顺没曾经亲昵的感情了，如今就像是陌生人，点头之交，甚至是不熟。
　　现在回答他的问题都像是一个任务：“挺好啊，她现在还在外边旅游。”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裴照顺来打破了僵局：“你呢？前几年不是还和人家小姑娘好着的吗？没联系了？”

　　裴照顺口中的小姑娘就是温敬舒：
　　“早就没联系了。”可能是因为提起温敬舒有些敏感，说话的声音没刚刚大声。还有些哭腔在里边。

　　“嗯，人小姑娘还不错啊……”
　　当然不错，不然我怎么可能紧张。

　　裴照顺换了个话题：“不过也不晚了，你去休息吧。”
　　说完，裴亭就果断挂了电话。把电话放进兜里。

　　雨终于小了点，但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
　　裴亭靠着大树，在雨中小声的叹气。
　　没有人注意到他，不是没人愿意看着疯子发疯，而是这路上本就空无一人。

　　就像是一个渴望被关注的疯子在大街上做着可笑可耻的动作，但这大街像是为他开放，任由他随意吵闹，也无人问津。
　　是的，裴亭这十多年来就像是一个疯子，没有人在意他。
　　裴亭走出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只有刺眼的路灯。
　　他不禁有些感慨，便把手伸出来。

　　刚刚握紧的拳慢慢松了下来，他凝视着高中毕业照。那毕业照他专门裁剪了下来，照片上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裴亭，一个是温敬舒。

　　雨点打在照片上，裴亭笑了，笑的有些冷淡。
　　他用手拂去照片上的雨水，把照片放回兜里。
　　裴亭浑身都湿透了，他却不在意。

　　裴亭想起刚刚的重逢，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上前回答温敬舒的问题。而是逃避？

　　可能是太怕了，又或许是太激动了。

作者有话说

　　放几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