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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冲突 ...

  •   滕福回望,见楼仙同桌摇头道:“不知道,一下课就走了。”又补上一句,“可能有什么急事吧?”
      “大家先做着题。”英语课十有八九都不见她人,老师也差不多习惯了,她倚靠着走廊边的阳台,拨通了楼仙妈妈的电话。
      “罗老师找楼仙儿是吧?她今天肚子不太舒服,就提前回家了。这孩子,肯定又没请假吧?”
      楼仙母亲永远都是这一套说辞,罗老师也已经习惯了,暗自叹了口气,仍劝她:“见她经常早退,您作为家长应该早些带她去医院看看,久病难医,别老拖着。”
      “我会带她去看医生的。唉,其实也没少看,就是身体太弱了,总是生病。不好意思哈,让老师您担心了。”
      挂掉电话,老师回讲台翻开书,开始上课。
      周六只上半天课,中午放学后,学生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校门口坐车回家。
      出了校门往右走,居民楼的小巷里飞出一个帆布包挡住滕福去路,雪白的手臂藏在藏青长袖里,只从袖口露出一截雪色。
      滕福握住手腕将人拽出来,盯着那人满是笑意地脸,问:“你笑什么?”
      楼仙一个劲儿地傻笑,也不说话,滕福道:“又宰着肥羊了?”
      “今天的你特别美丽。”
      她很不对劲。滕福将人拉近些闻了闻,果然嗅到一丝酒气。楼仙不太能喝酒,一杯就醉,只是从脸上看不大出。
      “喝酒了?”
      “狗日的给灌的,躲都躲不开,操!”楼仙皱紧了眉头,面色青黑,嫌恶至极,她顺势抱上滕福,整个人懒懒地赖在人身上,望着那车来人往的大道,难得抱怨,“这狗屎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滕福望着狭窄幽深的小巷尽头,上了年头的青石板铺了一层青苔,有水淅沥地下滴着,汇成一股流向墙脚的裂缝处,滋长着一从倔强的茂盛的灌木。一口铁锅伴随着□□沉闷地声响哐当飞落到灌木下,余音未去,当即又起一阵暴烈的骂声。
      “悖时砍脑壳的,手断了啊你,做这点事都不行!”
      接下来的,是那异常熟悉的辱骂之词,滕福从小听到大,连他下一句该骂什么都能接上。闭眼深呼吸三口气,滕福轻抚楼仙后背,“再忍忍,等我们再大一点。”
      平日里远在巷口就能听到藤家几个小孩儿的打闹声,今天却异常安静,顿时,滕福和楼仙心下都有了猜测。到了院门口,楼仙瞥见二楼窗口那肥胖的男人正注视着她们,于是主动松开勾住滕福的手,踉跄着靠墙站,小声说:“你快回家。”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我先送你。”
      “不要,待会儿他又要骂你,太难听了。”
      滕福挽起楼仙的手臂,将她拖入院门,道:“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站不稳摔了,那才叫我心疼。”
      楼仙脚步虚浮,若真叫她独自回屋,一路上不免磕碰。楼仙坐在床角,慢吞吞喝下滕福给她倒的水,说:“回去之后,不管他怎么骂我,你都不要和他起冲突,吃亏的是自己,记住没有。”
      “知道。”
      临走,楼仙一把抱住滕福的腰,哑着嗓子说:“要是我再努力些,就能带你走了,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再多待了。”
      “等六月份考完试拿了毕业证,我们一起走。”
      “好,到时候我们阿福就不用管烂酒鬼,不用管讨人嫌的弟妹,只用管我一个。”楼仙使劲儿在对方胸前乱蹭,露出一双漂亮而有神的眼睛,毫无顾忌地撒着娇,“阿福,我可要赖上你一辈子了。”
      滕福怜爱地抚摸着楼仙的脑袋,笑道:“好哇,你也不准中途跑路,仙儿,你只能属于我。”
      起先让人早些回家,这会子又迟迟不愿撒手,楼仙有撒不完的娇。滕福郑重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这一吻是那一片飘落心海的羽毛,轻飘飘的,软绵绵的,却叫楼仙心中震荡不已。上翘的睫毛微微抖动,眼中有光闪过,转瞬又变得柔和起来,楼仙知道,这是滕福给她的承诺。
      待楼仙睡熟,滕福才关上门离开。
      背对楼家大门,可以看见自家大开的院门和门口躺椅上摇着蒲扇的男人。如果可以,滕福并不想回去面对那个酒疯子。
      关上一扇门,又走进另一扇门。
      还不到他身边,滕福就闻到了那久违的熟悉的冲天酒气。
      “那小婊子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天天往人家里跑。”滕东二不是东西,露出一口熏得焦黄发黑的牙,上下打量着她,那眼神不像在看自己女儿,仿佛戏谑在一个陌生的妙龄女子。
      滕福不想与他发生冲突,便不作理睬,只是滕东二哪肯罢休。
      “一个老婊子惯会勾引男人,我看那小的也不是省油的,跟她妈学了不少吧?”他偏着脑袋和女儿套近乎,“好姑娘,你和她关系好,你帮我问问她多少钱,喊她陪我吃顿酒。”
      “外面的酒还不够好喝吗,你还要找我朋友?”
      只看他那副下流猥琐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滕福恶心至极,她大步迈进屋,见弟弟妹妹们都乖乖坐在沙发上,葫芦娃似的坐了一排,纹丝不动。
      桌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食物残渣,还有各种泼洒出来的汤汁和酒水的混合物。
      “生得一副狐媚样,玩着得多得劲啊。”
      望向门口,如此澄澈的蓝天和纯洁的白云之下,躺着一个下流恶心的人,那些人就和此刻的父亲一样肆意肖想着楼仙,满脑子行秽乱不堪之事,滕福越想越反胃,越想越愤怒,父亲的脸和那些陌生男人的脸重合起来,滕福把楼仙跟她嘱咐过的话抛到九霄云外,抄起桌上那半瓶浑浊的酒水就往父亲脸上倒。
      滕东二被呛个半死,大骂着起身,一把擦了脸上的酒水,拽着滕福的马尾,一巴掌就把人摔到地上。
      额角磕到墙脚的石墩,顿时血流如注,剧烈的疼痛冲遍全身,滕福一声不吭,咬牙站起,不顾自身伤势,硬是扑上去和他扭打起来。
      屋里的小孩更是吓得动都不敢动,惊出一身冷汗。
      “个忘恩负义的小杂种,为了那小婊子竟然敢和你老子打架!她是你爹还是你妈!”
      滕福的身量哪里打得过肥胖的男人,扭打之中处处吃亏,挨了不少拳脚,可即便如此,滕福也不认输,她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和他对抗,一次又一次地被摔倒,全身骨头都被踹得都开裂一样。
      藤东二朝滕福身上啐了一口,又满口污言秽语乱骂起来,邻居们都嫌脏了耳朵,纷纷闭紧了门窗。
      见滕福大约爬不起来了,男人歪歪倒倒地走进屋里,双眼血红,恶狠狠地威胁着一帮小孩。他拿起桌上的酒重开了一瓶,坐着矮凳,仰头大口喝酒。
      滕福痛苦地蜷缩在地咳了许久,她吐了一口血沫,伸手够到地上的空啤酒瓶,强忍着剧痛慢慢爬起,拖着迟缓的身体往里走,眼里透着一股狠劲儿。
      “我杀了你!”
      酒瓶咣地碎了一地,滕福怒发冲冠,欲把手中碎裂的另一半酒瓶插进滕东二脑袋里,却被下班回家吃饭的妈妈喝止。
      “你要干什么!”张梅站在门口嘶吼。
      “杀了他!”滕福跟疯了一样,双目通红,没有半点理智。
      张梅冲过来夺下即将扎进昏死过去的男人的脑袋里的酒瓶,骂道:“就这种人,犯得着为他坐一顿牢!”
      “我要他死!他死了我就好过了!他死了我们就没有负担了!”滕福抱着疲惫憔悴的母亲哭喊,“妈,我要他死,我要他死啊!”
      张梅难得听到滕福叫她一声妈,人自然也难得地温柔了下来,诅咒道:“老东西迟早吃醉了摔死、淹死,被车创死,要你动手?”
      “他不是东西。”
      “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打上仙儿的主意了。”滕福哭得涕泗横流,心里还有杀人的想法。
      “他敢!王小厉不第一个砍了他!”
      ……
      屋里仍很安静,虽然平时吵吵闹闹难得和睦,但看到姐姐今日大胆挑战父亲的权威,险些要了父亲的命的那一刻,一众姐弟内心又是惧怕又是佩服,佩服之余更多的是心疼。怎么能不心疼呢?滕福被打得鼻青脸肿,人都认不出了。妈妈轻轻地为她擦拭酒精,疼了她也不喊一声,咬咬牙便捱了过去。
      看着这样倔强的女儿,母亲心里很是酸涩,额间纵起沟壑,略微叹了口气,道:“这些痛都能忍,他嘴贱觊觎仙儿怎么就忍不了了?”滕福正要说话,母亲下一句又堵住了她开口,“我知道你俩打小就好,可是也犯不着为这几句话和他打架啊,打又打不过,多吃亏啊!唉……这回脸肿了看你怎么去见人家。要知道你是为她被打的,不知道得多过意不去呢!”
      滕福皱紧眉头,威胁道:“谁都不准跟她讲!”
      弟妹们齐刷刷地点头,没有一人敢不听话。饶是如此,向来爱和姐姐对着干的好事又好心的滕禄仍悄悄给楼仙说了今日原委。
      收拾收拾都睡下了,藤东二还躺在地上,是死是活,无人理会。
      寂静的夜里,滕禄的手机亮起微光,她轻轻拨开帘子,从缝隙中观察到姐姐已然熟睡,便悄悄地下了床,光脚踩在地板上,打开后门,没弄出一点声音。
      门缝中闪进一个纤细的身影,把一串钥匙交到滕禄手里,滕禄便轻轻关上门离开了。女孩儿来到滕福床前,借月光看到滕福肿胀的面部,倏地落下泪来。
      憋着声儿哭了好一会儿,她抹去泪水,掀开被子躺进被窝,小心翼翼地抱着滕福,半边脸埋进她颈窝,睁着眼睛一宿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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