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拔刺》叶温初寒

38、百日誓师

　　年过完了，这就意味着高三生的假期结束了。

　　到了这个阶段，都不用老师再做要求和监督，大家都学到起飞，三周才放两天假，可没有人抱怨一句。

　　范思淮和葛荇找了个周六，跑去小金城找陆樊。

　　陆樊正坐在沙发上给烦烦修剪毛，烦烦现在已经胖了一圈，毛绒绒的，往沙发上一坐，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范思淮和葛荇差点惊掉了下巴。

　　“不是陆哥，你怎么还养狗了？”

　　烦烦不熟悉他们俩身上的味道，开始又是呲牙，又是吼叫，可惜没什么震慑性，范思淮还伸手在它的小脑袋上摸了一把。

　　“你们怎么过来了？”陆樊放下修毛的工具，将烦烦抱下来放在地上。烦烦甩了几下，背上的毛全变得蓬松，像个移动的蘑菇云。

　　“学校放假，我俩馋了，想喝口酒。”葛荇笑嘻嘻地说。

　　“学生喝什么酒。”陆樊轻推一下他的肩膀，“走吧，外面烧烤摊，我请客。”

　　这回，四个人变成了三个人，大家都意识到回不去了，沉默地碰了一下杯，杯里是黄澄澄的北冰洋。

　　“陆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啊？”范思淮支着下巴问，“下周有个什么百日誓师，挺大的活动，你来不？”

　　陆樊没听说过：“这个都干什么？”

　　“就是离高考还有一百天，给咱打气的。那天家长也得来，还得一起走‘凯旋之门’，我可不想跟我爸走，想想就尴尬。”

　　陆樊想了想：“下周周几？”

　　“周三吧，陆哥你来吗？”

　　“不来。”陆樊倒是干脆。

　　葛荇和范思淮对视一眼，其实他们早就猜到了。陆樊连平时上课都不来，怎么可能来参加百日誓师，他都不一定会参加高考。

　　难得聚一次，陆樊点了不少串，三人吃得开心。过了一会儿，范思淮的手机响了，他都没看来电显示，嘴角漾起一抹笑意，颠颠地跑去墙角。

　　葛荇同陆樊挤眉弄眼：“他现在就是一舔狗，上赶着去宋滢家给她补习，每次发卷子他比宋滢还紧张，真受不了。陆哥，你说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变得傻兮兮的吗？”

　　陆樊皱眉，他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不过还真让他看准了，之前他们两个小学鸡之间的小打小闹，本来就是一种变向的打情骂俏。

　　范思淮打电话回来了，脸颊微红：“陆哥，我有事，得先走了。”

　　葛荇在一旁起哄：“哟哟哟，这么晚了，约的谁啊？”

　　范思淮瞪他一眼，这人故意的，明知故问。

　　陆樊朝他摆摆手，范思淮咧嘴笑了笑。

　　两人又吃了一会儿，陆樊突然开口问道：“那个什么誓师，必须有家长在吗？”

　　葛荇想了想：“不强制吧，但是最后一个环节是要和家长一起走凯旋之门，家长来也尴尬，不来也尴尬……怎么了陆哥？”

　　陆樊沉默着摇了摇头。

　　*

　　范思淮对宋滢家十分熟悉，规规矩矩敲门后，迎出来的是宋滢的母亲单檀月。她满脸笑容，显然是非常欢迎他的。

　　“单阿姨好。”

　　家里的保姆已经熟练地拿出了拖鞋，单檀月道：“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客气。滢滢在自己房间呢，你直接去找她就行，阿姨一会儿去给你们送水果。”

　　两家知根知底，单檀月十分放心。

　　范思淮谢过单檀月，走过去敲了敲宋滢房间的门。

　　宋滢早就听到了动静，一把把他拉了进去。

　　她一脸兴奋：“范思淮，我今天收到情书了，你猜是谁写的？”

　　范思淮愣住。

　　宋滢自顾自激动：“我看字迹，有点像……”

　　“刘明良已经有女朋友了。”范思淮吼了一声，他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他要吼醒她。

　　宋滢明显被吓了一下，但很快面露不悦：“你喊什么喊啊，要是让我妈知道了，我就跟你绝交。”

　　“我是让你清醒清醒！”范思淮音量降了下来，语气却格外严肃：“他有女朋友，你忘了？”

　　“或许他已经和他女朋友分手了呢？”宋滢托着下巴，一副少女怀春模样。

　　范思淮的心止不住往下沉。

　　“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视而不见，心中只有刘明良！”范思淮站起来，声音冷硬，“我们已经亲过了，你必须是我未来的老婆，这辈子是，下辈子还得是！”

　　来送水果的单檀月，听到这一嗓子，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摔在地上。

　　直到百日誓师那天，宋滢都没有再和范思淮说一句话。

　　虽然说那个吻是个意外，可范思淮却格外重视，在他的观念中，吻一定要给自己未来的老婆。在他慢慢成长过程中，他隐隐已觉着，那个人应该就是宋滢了。

　　可宋滢不喜欢自己，她的抗拒和抵触真的很明显。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这样有意义的日子竟然阴着天，雨要下不下，风吹得树枝东倒西歪。

　　操场上坐满了人，学生一列，家长一列，都在听校长慷慨激昂地陈词。

　　许今依的身边空空荡荡，不过她早有心里准备，独自坐在那里低头写卷子。

　　家长们自然注意到了她，开始窃窃私语。

　　“欸？她家长怎么没来啊？”

　　“这个时候还在学校啊，这么卷。”

　　“她好像是年级第一吧？”

　　许今依自动过滤掉周围的说话声。

　　过了好一会儿，校长终于结束了他的演讲。全体起立，开始朗读誓词。

　　许今依面无表情，她最讨厌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

　　最后一项，就是由家长陪同走过凯旋之门，然后到班主任那里领一个大红苹果，在励志条幅上虔诚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许今依排在队伍最后，想着趁人不注意就直接走，反正她也不信这个。

　　“依依，你怎么排这里了呀……你家长呢？”

　　程可可一直在班级队伍的最前边，所以她不知道许今依的家长没有来。

　　许今依刚想说什么，突然怔住。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戴着领带，格外重视，隔着老远就同她挥手。

　　许今依讶异：“陆叔叔？”

　　陆建深有些歉意地走到她旁边：“陆叔叔有点事，迟到了，差一点就来不及了。”

　　许今依做梦都想不到他能来：“陆叔叔怎么知道的？”

　　她连王嫂都没告诉。

　　陆建深摸了摸鼻子：“这么重要的事情，学校一定会通知家长的。你妈妈在外地赶不回来，只能由我来替，依依不失望吧？”

　　许今依笑了：“不会，谢谢陆叔叔。”

　　有些事情，不必刨根究底，许今依这一天尤为开心。

　　走过了凯旋之门，学生们要回教室继续上课，在操场门口与家长告别。

　　有家长问陆建深：“你家孩子这是怎么培养的，怎么能这么出色啊。”

　　许今依红了脸，她最怕听到别人夸赞自己。

　　陆建深倒是一脸自豪：“她妈妈教的好，也主要是孩子自己争气。”

　　家长又多夸了几句。

　　陆建深内心感慨，论子女教育这方面，他实在是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

　　高考倒计时一百天，仿佛是裁判打出了那一枪，同学们都卯足了劲向前跑。

　　许今依比平时更刻苦了，最有发言权的当属王嫂。

　　因为她发现许今依房间里的灯越关越晚，有时她都怀疑，是不是许今依整宿整宿的不睡觉。

　　一天，王嫂半夜起夜，见许今依房间的灯关了，她舒了一口气，这样高强度的学习，她怕小姑娘身体会吃不消。

　　她上完厕所，刚推门出来，突然看见一个黑影缓缓朝这边走过来。

　　王嫂一惊，定眼一看，抚了抚胸口。

　　她笑着叫她：“依依，赶巧了，你来。”

　　许今依没说话，好像没听见一般，径直往前走。

　　王嫂跟着她，看她要去的方向是厨房，皱了皱眉，轻声问：“依依这是饿了吧，我给你做个夜宵吃吧，蛋炒饭行不行？再加一根火腿……”

　　话还没说完，她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看到许今依进了厨房，举起了案板上的刀……

　　“依依！”王嫂冲过去，一把将刀夺了过来，“怎么了啊，你别吓唬我。”

　　许今依什么也没说，转身，上楼，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王嫂一早就给陆建深打电话，可惜没接通，估计是在外地业务繁忙。

　　可王嫂越想许今依的状态越不对，她心里没底，最后，她试着拨了陆樊的电话。

　　那头居然接通了。

　　陆樊躺在床上，单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明显是还没睡醒。

　　“喂，王嫂，有什么事？”

　　那头，王嫂的声音有些急切，又有些语无伦次，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依依她……她昨天晚上很奇怪……突然就去厨房拿了刀，不知道想做什么……我瞧着吓人，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魇着了吧……给陆先生打电话也打不通……”

　　陆樊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抓住了这几句话中的关键词：“王嫂你是说，许今依半夜想拿刀砍人？”

　　王嫂点点头，又摇摇头，突然意识到他看不见：“我也不知道，我把她的刀夺过来，她就回房间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过了一会儿，陆樊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