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潜入仙门后》湛绿

53、第五十三章

　　山中众人狼狈逃窜，宋蘅立于山巅，遥遥观望，身畔一袭白袍相伴，她这才开口问道：“可有伤到？”

　　席玉君摇头：“并无。”

　　他从不在人前示弱，也并不在乎，哪怕穿肠破肚，他觉得无甚大碍，生性淡薄，连对自己的性命都如此。

　　但往后再不可了，因为会牵连到她。

　　明笙笙站在席玉君身旁，连番遭遇实在让她应接不暇，她想回宗了，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不堪，远不如宗内清净自在，至少目前仍然是这样。

　　“叮叮——”

　　忽然，有一道法诀亮起，呼唤着她。

　　明笙笙抚上令牌，眼前有二字浮现：速归。

　　掌门明守中再次催促他们回去了。

　　明笙笙：“大师兄，我们回宗吧。”

　　“恩。”

　　宋蘅没有作声，他们两师兄妹要怎么样是他们的事，只要明笙笙不牵扯到她，她都无所谓，对她来说，去哪里都一样，只要席玉君还在她手上。

　　“滋滋——”

　　火光跳跃，噼啪啪啦地烧了个干干净净。吐息间尽是灰烬，土地烧成一片焦黑，山壁映照橙橙火焰，她亲眼看见那几座大殿轰然崩塌，没入火海。

　　或许是这火星子太过旺盛，席玉君往前站了站，隐隐挡住她：“不若我留在此地等厉师弟。”

　　宋蘅瞧了他一眼，也不戳破，她含笑道：“好。”

　　“风大火烈，多加小心。”

　　他攥了攥她白皙的腕间，罕见地叮嘱着。一道灵气笼罩她周身，阻绝活跃的烈火，以防被不小心伤到。

　　实在是宋蘅身受重伤，如今还尚未痊愈，自从跟着他走出无量崖后，她便屡次受伤，由不得他不小心以待，此后他便明白了，无论她表现地如何风轻云淡，都不可尽信。

　　虽是魔修，却又如此脆弱，仿若易碎琉璃，他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蘅转身走下，檀青适时跟上，他话里有话：“宋师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须得时时看护，若掌上明珠才是。”

　　檀青此人亦正亦邪，身份神秘，洞悉一切，可立场实在难辨，宋蘅不紧不慢地回道：“我非明珠，倒是檀师弟明珠在手犹然不觉。”

　　“宋师姐真会说笑。”檀青打趣道：“我心中属意之人，师姐莫非不知？”

　　宋蘅勾起唇角：“不知者另有其人。”

　　檀月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

　　宋蘅悠然道，牵起檀月的手，两人亲密的一块走着。

　　山巅上。

　　明笙笙再三迟疑，终是忍不住问道：“大师兄，你可是对宋蘅心生情意？”

　　情意？

　　这个词委实陌生。

　　席玉君下意识皱起眉头，正想断然否决，却又顿住，他细细咀嚼情意这二字，试图理解其中含义：“心有所忧可是情？”

　　宋蘅不见了，他便焦急。

　　宋蘅受伤了，他便生怒。

　　还有许许多多，好像都和她有关。

　　明笙笙深吸一口气，听他反问，她什么都明白了，怪她自己定要一个交代，她强忍住泪意，不会就此退去，成全他们二人：“不是。”

　　她死死盯着席玉君，声音发抖：“正如我忧心师兄们那样，出于义气，再则我看宋师姐同檀师弟相处甚欢，想来也是情谊深厚，可为宋师姐良配，二人若是皆为道侣，也是我宗美事一桩。”

　　良配。

　　道侣。

　　席玉君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他不自觉地按上非恒剑，心脏蓦然被揪紧，闷得慌，他脱口而出：“不可。”

　　这怎么可能呢，他绝不能视而不见。

　　这两人，并不相配。

　　明笙笙咬紧牙关：“大师兄，你不明白。”

　　他什么也不明白。

　　她含泪控诉：“我倾慕师兄多年，愿与师兄结为道侣。”

　　席玉君怔住，他低头看她泛红眼眶，尚未开口，便听她倔强转身，明笙笙根本不想再同他就此事说下去了：“笙笙的师兄只能是你。”

　　道侣也是。

　　席玉君只能是她明笙笙的，因为只有他才配得上。

　　“铛铛——！”

　　造化炉中剑声铮鸣，厉沉云落于火海中，无处可躲，面对汹涌的烈焰他只能再一次选择直面，然后走入这足以要命的“机缘”。

　　他的意气不会被危险磨灭，他的心火不会被这破炉子湮灭。

　　“噗——”

　　他的灵气枯竭，四肢百骸枯败，很快，他的身躯化为飞灰，但心脏中深埋的一缕心火将他再次拉回，重塑肉身。

　　两方拉扯，唯一不变的便是他清醒的神智。

　　心火摇曳顽固，造化炉也无可奈何。

　　在这样循环往复中，他已然麻木，痛彻骨髓的灼烧之苦不断撕扯着他，被一遍遍吞噬，又一次次迎来新生，他看着永不衰颓的烈火。

　　顽强地向上攀着，空无一物，却又无坚不摧。

　　炙热的、痛苦的火。

　　只有在心火跳跃之时，他才能感受到丝丝凉意，这点凉意微乎其微，于他而言却弥足珍贵，每当它跳跃一次，他便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是宋蘅。

　　这样强大又神妙的功法是由她给予，这缕永不熄灭的心火是她亲手种下，也只有她，才能带给他这样如梦似幻的一切。

　　他的身躯化为赤红一片，将要爆裂开来，而在这苦苦支撑下，他本乌黑的发尽数化为白发，生命力被抽取，又在黑莲的作用下，强提心脏搏动，吊着他一口气，他的脸上生出皱纹，踏在生死边缘。

　　若不是宋蘅以无上神功护住他一线生机，他说不准真会陨落在炉中，熬不过这绝地，但这一切他浑然不知，身受炉火炙烤，他早已丧尸外界感知。

　　厉沉云伸出手，在一片焰色中，他仿佛看见那翩然黑纱，她的眼睛明亮而惑人，他忍不住想抓住她，细细窥探，却扑了个空。

　　“噗噗。”

　　心火跳跃，越发壮大，开始吸取造化炉的蕴藏，积攒多年的火气与融入炉中的精华被尽数剥离，被他贪婪地吸收，步步侵入。

　　他厉沉云本也无需同人相争，他已有他自己的路。

　　在虚无中他合上双眼，陷入一种玄而又玄的意境中，他的过去、现在及若隐若现的将来，都被一一摹刻，时间的长河中，往事一幕幕飞速掠过。

　　他静静旁观，等待他的结局。

　　“噌噌——”

　　错乱无序的剑声缓下，漂浮于他面前，通体璀璨。

　　那些爆发的尖锐剑气被依次收敛，没入他体内，他的气息越深厚绵长，一切慢了下来，烈火焚烧，锻造一柄绝世灵剑。

　　宋蘅眉头一挑，神魂中的黑莲停下动作，功法也不再远程支援厉沉云，他已经开悟，昔日他是走了牛角尖，被席玉君蒙蔽，如今他跟着席玉君一路走来，除却假象浮云，以身入局，事事关己，终于抹去阴影，窥得一二玄机。

　　他迟早会知道，这条命已在宋蘅手中。

　　“铛！”

　　在一声巨响后，造化炉温度退去，一把赤红的灵剑于炉口中刺出，流金淌火，煌煌不可视，随后一道瘦削人影跃出，厉沉云握住灵剑，散落的火芒缠绕于他周身，他目若寒星，向下投来一瞥。

　　宋蘅含笑回望，薄唇轻启。

　　“过来。”

　　“噌——”

　　爆裂的气一瞬划过，灼热的吐息在她身旁穿拂，厉沉云已然站到她身畔，乌发如昔，他低着头，目光宛若实质，外放的灵气尚未收回，将此处的灵气都染成一片浓烈的橘色。

　　宋蘅微微侧身，并不为他的威势所慑，她望入他戾气十足的眼，那里有着太多太多的野心，熊熊燃烧。

　　“厉沉云。”

　　“嗤嗤。”

　　话语刚落，他气息稍顿，而后灵气尽数敛去，散去一身锐利，蛰伏于体内，厉沉云深吸一口气，气息绵长，心脏有力地搏动着，他的实力更强了，虽然暂未突破，却也不远了。

　　跟着她总是不会错的。

　　“走吧。”

　　席玉君也来到她身边，宋蘅自觉地挨着他，两人并肩向外走去，明笙笙慢了一步，她望着宋蘅的背影，暗自咬牙，身后厉沉云、檀青和檀月三人也撤出巡风山。

　　这地方也不能再作恶了，经此一事，巡风山恶事人尽皆知，臭名昭著，多年基业毁于一旦，日后再想这般大张旗鼓是不能了。

　　因着席玉君联合天玄宗众弟子击败陈千流，一时间席玉君声名大噪，连天玄宗一同都得到了诸多赞誉。

　　“天玄宗宅心仁厚，一心向道，不愧是正道仙门第一人。”

　　“我看那巡风山定是魔修所为。”

　　“也是，天池山多年没有声息，原来是在这地方躲着作乱。”

　　“残害人界，实在荒谬。”

　　“席道友天资纵横，想必修为更进一步了。”

　　“……”

　　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那些去支援的师兄们一个个昂首阔步，与有荣焉，他们敢于出击，及时支援，跟着大师兄身后也捡些美名，不禁对席玉君更为敬仰。

　　席玉君在门中声望更上一层楼，本就被视为天之骄子的他如今更上神坛，所到之处旁人尽皆礼让，说一不二，威严更甚。

　　就连宋蘅，也无人再敢对她有何微词，面上则是更为恭敬谦和，背地里的诸多小动作也收敛不少，她是跟着水涨船高了。

　　宋蘅不置一词，并不恼怒，她看着眼前浩大的宗门，双眼微眯，她直觉到有更大的风波席卷而来了，檀青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不会蠢到没有半点疑心。

　　明笙笙到底身怀何等重宝，而这天玄宗到底又做下何等手段，她都会一一揭露，名门正道，她从来不信。

　　况且，这样的正道，不就合该由她这样的魔修来搅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