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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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紧握着电话，庄严而郑重。虞叔叔不比钱宝同志，和他的谈话来不得半点随意。
电话通了，和预想中一样的稳重声音礼貌接听，我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几秒钟前还在脑海里依照重点罗列出来的语句一下子被打乱了次序，原本打算怎么抛砖引玉来着？忘了……
半天等不到我的回应，电话那头的虞叔叔又追问了几句，我好像听到他在嘟囔什么打错了，一慌神赶紧凑近话筒发出声音：“虞叔叔！虞孟晶、虞孟晶他早恋！”
在肚子里憋了一天的秘密顺着声带连滚带爬蹦出了我的嘴巴，没有任何铺垫就直奔到主题，我一下子愣住了，紧张的捏住Iphone更用力的贴近耳朵听那头反应。
“早恋？”虞叔叔似乎也愣了一下，疑惑重复的声音稍稍带了点停顿。
等待的过程为什么这么漫长，信号通过基站中转时出现了故障吗？我焦急的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洗耳恭听下一个反应，继续啊！虞叔叔！继续！
“太好了！”饱含深情的感慨没打招呼就突然颠覆了这次通话原本该有的严肃调调，黑暗中的我立刻呆住，太好了？哪里好了？
“虞叔叔，我真的看见虞孟晶在谈恋爱……”我特意重申一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说服力。家长不都劝自己的孩子以学业为重吗？为什么虞叔叔会是这莫名其妙的反应？我觉得心口又开始堵得慌，不想继续聊下去了。
“小钱，孟晶那女朋友大概是个什么情况，你和我简单说说。”我很想挂电话，可虞叔叔却一下子来了劲，一句更甚一句的热情烧得我耳朵疼。
能有什么情况？差劲到不能再差劲！我很想冲着电话大吼一声，可电话那头的人不是钱宝，而电话这头说话的我好像也没有资格。
我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个让我硌应了一天的女生，却发现这对我来说完全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现在的我只愿意赞美老爸养的林肯。
电话那头的虞叔叔情绪很是高涨，以至于一直没发现我这边持续了过长时间的沉默。手中的电话又换向另一边耳朵，胸闷气短了半天的我真想装手机故障挂电话。
“虞叔叔，我也说不清楚……”回答只能这么模糊，因为我的确说不清楚。
“这样啊！”略带低沉的嗓音传来，让人很容易就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写满惋惜的脸，不过虞叔叔似乎很快调整好了心情，没多久就恢复亲切的语调对我打起了招呼，“没关系，谢谢你啊小钱！我改天亲自问问孟晶，这孩子真是大了啊……”
腰鼓声没了，老太太们消停了，虞叔叔在电话里感慨了半天终于恩准我挂电话了，四周逐渐恢复安静，安静到让我想重新制造点噪音。
我隔着厚厚的枕头撞墙撒气，脑海里忍不住一再回想虞叔叔说的话，孩子大了。
孩子大了，曾经的禁忌转眼变成合理，顺着事态发展那才叫自然，原来，找抽的人不是虞孟晶，而是我自己。
怎么办？我突然很想回到过去，让时间永远在十七岁停住。
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一觉醒来还是我的二十岁。
条件反射打了个呵欠，差点被自己的口气给熏死，我冲到卫生间洗漱，越想越确信不爱说话的人都有口臭。我讨厌口臭，所以决定还是做回话痨。
老刘很尽职的把我送去酒店上班，刚推开车门就撞见了前来接驾的齐覃，我不知道原来总经理特助可以专业到他那个程度。
今天酒店的吊顶水晶珠帘看上去特别晃眼，地毯踩着也异常的软实，我跟在齐覃身后走进豪华办公室，几步外的真皮老板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吸引我的眼球。
我加快脚步跌坐进椅子，胸膛轻微的起伏似乎都能耗尽身上的力气，房间里冷气应该很足，可我的背心还是不受控制分泌出了汗液，从肌肉深处涌上来的酸痛让我一动也不想动。
齐覃捧着笔记本往我这边走，苹果的logo映到我眼里越来越清晰，大概想先演示一下会议纲要吧，我记得十点半他安排了一个会议。
“钱总，下周的开业方案你提前过目一下，大概分为活动构思、整体气氛布置和活动程序设置这三块，媒体方面也已经提前联系配合……”齐覃弯下腰在我身边熟练的操作PPT一页一页演示，我总觉得屏幕上红红绿绿的文字就像不戴眼镜看3D电影一样有重影。
齐覃显然是个好下属，嘴皮子动了半天都顾不上喝口水。好的领导碰到这样好的下属，通常都要及时给予言语上的肯定和赞美，这个道理我懂。可是我的身体做不到与觉悟同步，眼皮好沉，沉得我连眨眼都觉得是负担。
齐覃解说得很卖力，可惜传进耳朵的话对我来说约等于乱码，也许半天没等到领导的一个肯定，那小子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钱总？你不舒服吗？”那小子的手不经过领导批准就盖上了我的脑门，远低于我体温的清凉意外让人舒服，我下意识哼了一声，按住脑门上的手不让他抽离。
“你发烧了！怎么回事？”耳朵上的茸毛被一阵热气吹拂，明明应该很近的声音却悠远的像从某个空灵地传来，我吃力的推开齐覃靠得过近的脸，别过脑袋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别吵，我睡个十分钟再起来开会。我分不清这句话只是在心里默念还是真的嘟囔出了嘴巴，就这么不顾一切昏睡了过去。
半晕半睡间也不知道过了几个十分钟，要不是脸上突然传来几下被人拍打的微痛我铁定还能睡上一个世纪。
我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脸颊被人轻拍的不适更是牵动到周身肌肉深层次的酸痛，是谁！好大的狗胆子！
齐覃晃了晃手里的药片，倒上一杯水连药一起送到我嘴前。
“拿走！”我厌恶的别过脑袋，老子从小到大深恶痛绝的三件事就是打针吃药剪头发，这小子居然敢公然挑衅，反了他！
杯子不识相的又往前移了移，冰冷的杯沿甚至触碰到了我的嘴唇。
“我让我爸开除你！”我恨恨的抬眼瞪视齐覃，努力积聚杀气以表达内心的怒意。
“我相信跟我比起来董事长更愿意开除你，吃药！”那小子居然毫不示弱回瞪，三两下把我眼周的杀气驱散不说，还反过来威胁我这个总经理，嘿！
他爸爸的熊！难道想篡位！我吃力的起伏使不上劲的胸膛，忍住满腔怒意张开嘴巴含住递上前来的药片，被那小子伺候着又喝下一口水，怒！
“这还差不多！”阴谋得逞后的齐覃看来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居然又一次以下犯上拍了拍我的脸蛋，“我送你回去休息，会议取消了。”
这大概是我到目前为止听得最窝心的一句话，一闭眼一睁眼过去一天的日子本来就是我的终极追求。于是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双手撑住桌子慢慢站起来。
步子还没迈开，口袋里的Iphone闹腾起来，我很配合的掏出电话看来电号码，视线刚接触到屏幕上闪动的一串数字立刻慌了神，是虞孟晶！从不主动给我打电话的虞孟晶！
怎么是他？为什么找我？好事还是坏事？一连串问题扎堆涌上脑袋，混杂在一起的复杂感受反倒让我生出些迟疑。
“你不接听吗？要挂了哦！”烦人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齐覃懒洋洋抱着胳膊说话，半拉屁股居然坐在我的老板桌上，好大的胆子！
回头慢慢收拾你！我恶狠狠竖起眉毛，背对着他紧握住手机贴上话筒：“喂……”
“出来见面，现在。”电话那头传来极为精简的一句话，虞孟晶还是一如既往惜字如金。
“哦，……有什么事？”我也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典故，所以很聪明的长了个心眼。
“很重要的事……重要到只能我们两个人面对面谈，快出来！”那小子似乎挺不耐烦，但是我的心神完全被他前面的话给搅到不平静，忍不住就胡思乱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得两个人面对面才能说清楚？
算了算了，出去就出去吧！他能把我怎么滴！
那小子真的不是一般的急，我还没回复他行不行，机关枪一样的话又扫射了过来，见面的时间地点一股脑冒出，我急忙找纸笔记录，又不是不知道我记性不好，真是的！
都过去十几二十分钟了，也没看药片起什么作用，脑袋还是昏沉沉，我强打起精神往门外走，节省时间提前打起了老刘电话，虞孟晶那小子摆明叫我赶死，十五分钟之内要我横穿两个区，让不让人活了！
齐覃又一次表现出做为总经理特助的专业性，来时接驾去时送驾，把我送上宝马后还不忘挥挥手。
幸亏已经过了最拥挤的早班高峰，C城人多车多，但好在马路够宽阔，老刘更是拿出他当年特种兵的专业素质卯足了劲助我赶死，终于扼住了时间的喉咙准点把我送到预定的地点。
推开眼前涂上个大大“拆”字的破门，一股阴风飕飕灌进我领口，忍不住抖了下脑袋，鸡皮疙瘩转眼爬满两条胳膊，我看着满目的残砖破瓦，不得不猜测起虞孟晶约我出来的动机，那小子，把我拐到这荒无人烟的拆迁区，打算杀人灭口吗？
我没对他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吧？我一边苦苦回忆一边小心翼翼往里走，脚下断了几截的水泥板横七竖八堆叠在一起挡住了去路，绕又绕不过，我只能提着一口气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太没人性了，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这个还发着高烧的病人！
爬上又爬下，踩着砾石渣子深一脚浅一脚前进，我就像一只软脚蟹一样顶着千斤重的脑袋痛苦挣扎。太阳越爬越高，日光越晒越毒辣，我觉得身体里就像被点了一把火，滋滋冒着热气却怎么都散不出。
好难受，没力气走了。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也许等到几个月后才会有某段新闻播报无名男尸神秘死于拆迁区，一瞬间的恐惧让我涌出了求生意志，我扶住墙根艰难站直，努力把手伸向裤子口袋掏手机，我不能死！不能！老钱家还有几亿财产等着我回去继承！
握着Iphone的手明显已经不稳，我只能靠着墙壁支撑住沉重的身体，手指没了平常的灵活劲，滑动手机屏幕的动作慢得就像小老头。
虞孟晶三个字跳了出来，终于找到了！手指微微抖动着拨通号码，我努力抬手把Iphone贴近耳朵。
“你怎么还没到！”电话刚接通，虞孟晶带冲的责问就吼了过来，我已经没有力气移开手机保护耳膜免受冲击，只能静静等他发完火。眼皮似乎又开始打架，现在的沉重比起早上感觉更难受，我想我真要睡不醒了。
“你到哪了？为什么不说话？”电话那头的他听起来还是怒意难消，大概是我沉默的时间的确过久了，于是我努力尝试着张开嘴巴。
“喂……”滑过声带的居然是跟那坏了的黑胶唱片机一样嘶哑的声音，我费力的在脑海里想合适的应对话语，最终出口的居然只有两个字，“救我……”
“桂桂！”传进我耳朵的声音似乎有了起伏，虞孟晶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你在哪？我马上过去找你！”
“不知道这是哪，到处都是水泥板和破砖头……”我吃力的环顾四周，真的不知道这破地方该怎么形容。
“你等着别走动！我马上过去！”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很快传来急速的奔跑声。
我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抱住电话突然一阵开怀的轻松，和虞孟晶能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距离上次有多久了？
懒懒的不想说话，我抱住电话听那头传来的急促喘息，间或夹杂着某个重物被绊倒咒骂的声音。
“喂？你他妈倒是给我喘口气！”暴怒的声音再次吼过来，我那不知不觉阖上的眼皮猛得撑开，赶紧配合那小子的要求大口大口呼吸，呼哧呼哧……
“你个猪脑子！”
骂声很是真实，近到不像是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我疑惑的侧过脑袋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视线很自然的锁定几米外起伏着胸膛脸涨到通红的大男生，虞孟晶！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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