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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局:昭然若揭 ...

  •   夜阑风静,静不过此时的平南王府正厅。

      那股灼热煞气就这么因眼前人漫不经心的一握,荡然无存了。

      慕容执杀意凝盛的眼中,惊异之色不可掩。

      他自幼拜武学宗师,修上层典籍,纵观天下武林,能与己匹敌者,鲜有。即使在前月武林大会上,那个嬉皮笑脸的少年以毫厘之差赢了自己,多半是自己本有隐去之意,未尽全心。

      然而,当手腕相触,感受到眼前这个男子脉象时,震撼难以言喻。

      虚浮凝滞,比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弱,这——

      叶长流松开手,转眸见容辞面色惨淡,搭上他的脉,微微蹙眉:“你锁檀中穴了?”

      容辞略略颔首,右手五指抓胸,似是绞痛,急促的换了口气,“我……不碍事的……”

      “疯子。”叶长流低声冷哼,掌心真气传送,助他调匀内息,容辞心绪微微一震,“你……”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慕容执没有乘人之危,倚靠柱梁看着他们,叶长流笑了起来,笑颜染霞煞是好看,“珊瑚鱼羹是让娘娘多放了些醋,也不至于难吃到让慕容庄主握紧拳头吧,您既已运气驱毒,后来有人遇到危险又何必见死不救?叶某也只是好奇,堂堂护龙庄主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慕容执眼中精芒闪过,微诧于他的观察力,“何以你没有中毒?”

      “怎么?见我喝了你那么多酒,就失去戒心了?”叶长流慢慢地道,“琼觞酒清冽纯美,这天下纵有无色无味的毒药,这酒也未必盖得过毒性,您正是利用这点让人疏忽,放心饮酒的么。不错,琼觞无毒,可若是恰好与王妃那道‘杨河春绿’里的鹤梅相混而食,那就不好说了。”

      容辞闻言微怔,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原来如此,王府新种云南山茶雪皎香气逼人,与琼觞、鹤梅相辅是为迷魂之毒,药性缓慢却深邃,待察觉为时已晚,呵,还真费……咳……费了心思。”

      “至于我为何安然无恙……”叶长流挑衅的瞥了慕容执一眼,“说了你也未必相信,倒是……”

      他放开替容辞调息的手,以一种波澜不惊的口吻,淡淡道:“十五岁便随高祖皇帝策马御敌、收取九州八郡、威震四海的开国元勋,大雍护龙庄主——究竟为了什么可以舍弃良心,对敬您亲如恩师的王爷痛下杀手,置黎民安危于不顾,甚至连下毒灭口这等不知廉耻的事都做得出?叶某愚钝,百思不得其解。”

      慕容执变了颜色,这声质问淡不着力,潜定的气度叫人不觉凛然,一时无语。

      “出手吧。”叶长流眼帘微合,“再不出手,待他们统统醒了,我胜之不武。”

      “你赢不了我。”慕容执的口气毋庸置疑,“你出不过十招。”

      “是么……”叶长流睁开眼来,平静扬唇,“且试何妨——”

      五指刹那扣向慕容执的颈边,身形宛若地狱鬼使变幻,全然看不清如何出招,慕容执骇然,凭雄浑掌力堪堪接了一掌,当即胸口气血翻涌,蓦然抬头间,第二掌再度袭来,“碰”!慕容执拼尽半生修为运劲出掌,各自震退一步,不等他喘息一瞬,第三掌势如融雪之潮浩然而来,“噗”的一声,血雾喷出,慕容执倾倒在地,胸口上下起伏。

      “何需十招,三招……”叶长流面含微笑,“足矣。”

      慕容执悚然看着意态悠闲的叶长流,这是个拥有绝对可怕实力的人,他的武功……他的内力……大到难以估量的地步,然而……他却没有承受的能力躯壳……三招之后……正是此刻,他必不能阻拦自己逃脱……

      叶长流的脸色酡红如醉,不知是否饮酒过胜,微醺摇头,以手捂面,慕容执瞧准时机,闪身疾奔而出,刚移出数步,却见厅外涌入潮水般的官兵,手持弓弩长枪,结围成圈,将整个王府堵个水泄不通。

      “慕容执。”叶长流的声音变得异常谦和,字正腔圆,“我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考虑招不招供。”

      “公子!”人群之中有人急促迈入厅内,他将那枚螭虎官印交还自家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亦商来迟了,都是兵部那边罗里八嗦,借几个小兵还瞻前顾后的,亏得有曲大人帮忙……”

      他的声音在视线落及慕容执身上时戛然而止,“真……真是师父?!”

      裴亦商的那个“真是”让慕容执倏然抬头,莫不是这叶闲在赴宴前就怀疑自己?

      紧随其后的曲定峦见里头晕的晕、倒的倒,早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又看容辞面色苍白得可以直接躺棺材,更是慌了神,“这……这……”

      “今夜说来话长,总算主犯未逃,有劳曲大人了,依我看先请慕容庄主到刑部一坐,其他的事,再谈不迟。”叶长流眼中看不见情绪波动,曲定峦失措看向容辞,见他微微点头,方下令将慕容执拿下,慕容执自知逃不掉,不再反抗,只是望了叶闲一眼,随即离去。

      “大木头也栽了?”裴亦尚的目光总算寻到自己府上的马夫身上,叶长流嗯了一声,“让他先回车上,我随后来,今天你当车夫。”

      “他这么重,我怎么带他上马车?”裴亦尚眨眨眼。

      叶长流不耐的瞟了他一眼:“你身为米商,就没扛过米么?”

      于是在木揽风被裴亦商以扛米的姿势扛出去后,叶长流言简意赅的向曲定峦陈述这夜平南王府的林林总总,也不顾人家刑部尚书看他的眼神犹如看着魑魅魍魉,末了一忘提醒一句:“至于成观鱼阁主,曲大人切莫忘了提醒他那些随从,虽说入土为安,可所是大活人被活埋,弑杀主人之罪可大可小。”

      容辞听到这儿,嘴唇嚅动了一下:“成观鱼所中……假死之毒?”

      “我既知剑上有毒,”叶长流对他笑了一笑,“还不至于任由人草菅人命。”

      容辞心底没由来一颤,只觉得这笑容熟悉得紧,他身受重伤,思维有些混沌,叶闲身上有许多奇异之处纠集在一起,一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脱口道:“叶大人……”

      “容大人此刻该好生歇养,这几日就不必操心大理寺了,叶某食君之禄,自要为君分忧。”叶长流话中有话,却不容对方多问,朝他二微一拱手,就这么拂袖而去。

      容辞眸色流转,看着叶长流离去的背影,心中千头万绪,胸口忽然一窒,眼前模糊,也顾不上曲定峦的呼叫,便即昏睡过去。

      叶长流出了王府,抬首看月明星稀,烟云笼罩,步履渐徐,一手紧紧拽着胸口的衣服,突地哇了一声,鲜血喷涌,洒落衣襟,这一口气积蓄已久,先前被他强行压制,此刻浑身松懈,竟是止不下来,一口吐毕,第二口再度盈满唇齿。

      裴亦商本在研究如何整醒木揽风,听到动静连忙跳下车,见公子如斯惨状大惊失色,扶靠着叶长流坐上马车,探脉息的指尖不觉颤抖,公……公子的心——不跳了?霎时间沁肤凉意笼遍全身,裴亦商一掌运功抵在叶长流背心,过了好一会儿,才再度等到那轻轻一跳,“公子?”

      “没事。”叶长流微微一笑,“我血多得很,吐不完。”

      裴亦商愣愕万分,不由悲怒交加,“你怎么可以擅用内力?不是说好有危机情况用其他法子拖时间的么?大不了让大木头给你垫背嘛……刚才……我还以为你……”

      “慕容执若不受伤,完全有冲出府的本事……”

      “那岂不更好?公子何必如此好心,您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裴亦商!”叶长流冷冷打断他的话,“倘若当真如此,今夜死伤的官兵要有多少?那些人命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了么?”

      裴亦商定定看着他,一时被气势所摄,只喃喃应声:“是亦商失言……”心中却在嘶喊,那么在公子眼中,自己的命就这么一文不值了?这种身体状况还可以和我那挂名师父动武,就为了那些不相识的人?什么人命关天,如果苍天有眼,当年太子怎么会死?赵将军怎么会死?父亲又怎么会死?一个一个读圣贤书的笨蛋!圣人从来不会自己去死,他们只会让别人去死!

      叶长流见裴亦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不由缩缩脖子,“你见本公子虚弱,想乘机揍人么?”

      “亦商不敢……”裴亦商垂下眼帘,重新扮演马夫的角色,一路上一言不发,惹得叶长流浑身不快,“你们这两个家伙为什么每次赶马的时候都这副表情?难道真要我专门聘个马夫?那每年可得浪费多少银子啊。”

      裴亦商依旧沉默不语。

      叶长流慢慢放下玩笑的神情,眼眸中的醉意渐渐淡去,直到一片萧索冰凉徐徐浮上眉间。良久,良久才轻轻道:“好心么?”

      清冷的月色无声的透过窗,映入他眼眸深处,那无限寒冷的真相中。

      张扬而浮夸的入京阵势,并非来自商人的炫傲,只为引来华国细作,让雍帝震怒,让大理寺出面,让……容辞涉案其中;王妃寿宴的风波,完全能够平息到最小,却处心积虑的掀起惊涛骇浪;慕容执出手重伤容辞,却冷眼旁观,直到最后一刻才出手相助。

      一切只为在最短的期间内,取得大理寺的职权,取得见到一个人的机会。

      曾几何时,他们一起肩并肩,许诺把臂游天下,共醉三万场的誓言,而今夕,他学会了辜负,学会了伤害,学会将自己曾经珍视胜过生命的挚友推入泥潭。

      叶长流惨淡的笑了笑,烟花过尽,只余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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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南王府的这惨伤一夜,令满朝震动,雍帝震怒。

      草平楼主、平南王妃、甚至连护龙山庄庄主都是华国细作,华国狼子野心,孰人可忍!

      这等情况下,孟思鉴并没有一蹶不振,在替爱妻守灵扶棺后当即请旨率军十万,迎战华国铁骑。与此同时,护国大将军西门傲亦上旨求战出征,一时之间,帅位人选悬而未定,倒叫雍帝犯了难。

      当然,头疼的绝不止雍帝,刑部大牢中蹲着的那位护龙山庄庄主自打坐客刑部就开始装聋作哑,不知如何审,如何问,饶是曲定峦费尽心思威逼利诱皆不动容,磨了两日,雍帝嫌刑部办案不力,就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大理寺,整个大理寺又开始愁云惨淡起来。

      正卿容辞重伤未愈,推丞、断丞、司直、评事开了几场会商量了半天,皆无良计,遂纷纷望向悠然品茗的少卿大人,叶长流当时愣了一愣,道:“公审呗,莫非你们还想私设刑堂?”

      散会后,累了大半日的叶长流正琢磨着午饭吃什么,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被崔铭旭拉到一旁,偷偷地问:“慕容执一案,大人准备如何审?”

      “要想快些结案,只能……”叶长流略加思付,浅浅一笑,“用悬铁衙门的那套了。”

      夜已渐深,微风带寒。

      雍帝近夜眠浅,心情有些烦躁,也未如往常一般招妃嫔侍寝,握了一册书卷留御书房中,也不知看没看入。读了几页,内监总管谌哲步履轻悄,道:“陛下,华相求见。”雍帝随手放下书,点了点头。

      年过五旬的朝廷左相华亚卿颇受雍帝倚重,此时他着了一身青帛袍服,淡然儒雅,全然没有丞相的气魄,雍帝眯了眯眼,“你倒是落的清闲。”

      华亚卿拜倒起身,从衣袖中取出一张案卷,道:“那臣没准又是来给陛下添恼的。”

      雍帝接过案卷,铺开略略扫了一遍,但听华亚卿拢袖道:“叶闲今日提审慕容执,一百杖下去,骨头都露出来,还是死活不开口,后来叶闲差人拟了招供纸,他也宁死不画押。”

      “一派庸官的作风,欲加之罪,屈打成招,倒和那容辞南辕北辙,”雍帝笑吟吟的也不生气,突然翻到案卷尾页,动作不由僵住,“这……”

      “陛下欲查出慕容执那幕后主使,叶闲索性将所有有可能策划刺杀事件的人拟成几卷罪招,慕容执虽俱不承认,可到了最后那份竟忍不住开口唾骂‘奸臣贼子’,叶闲不怒反笑,这才停了刑。”

      “孟熙烨……呵,我这三哥在灵隐寺这些年……想来是寂寞了些……”雍帝眸中闪过一道寒芒,“料不到慕容执还对他有情有义……”

      华亚卿皱起眉头,“他虽与慕容执交好,事隔多年,单只凭此也未必……”

      “查,”雍帝抬了抬手,“不过当年的故人不可涉及此案,这事……”

      华亚卿有几分迟疑:“原本叶闲是最好的人选,可他行事诡秘,来历不清……”

      “就他吧,这叶闲做事有他的一套,他若稍有异心,自有人会告朕知晓。”雍帝合上案卷,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若是你那才华横溢的儿子肯回京,朕何必如此烦恼。”

      “犬子顽劣,担不了重任,枉费陛下抬爱了。”

      “少年人谁没有过醉笑红尘仗剑千里的侠士梦,华颜这些年能够游历名川山河,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堂,总好过我那群成日想着如何争权夺利的儿子。”

      华亚卿听出雍帝话中有深意,不觉蹙起眉头,一时没敢搭腔,雍帝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了,回了正题:“审孟熙烨……滋事不宜声张,还劳丞相替朕多走大理寺一趟了。”

      皓月当空,寒意颇浓,好在容府的下人热茶暖炉准备停当,整个屋子显得暖融融的,令夜探病者的崔铭旭甚是满意。

      “后来慕容执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叶大人才住了手,啧啧啧,整一个血肉横飞,看得我直想作呕……”崔铭旭浅浅的吐出一口气,“逼供啊逼供,这就是传说中的逼供……呃……容大哥……我说了这么久,你给个反应成不?”

      容辞旋握着热茶暖手,看着他下朝后一副没规没矩的模样不禁失笑,“要有什么反应?”

      “说叶大人此举不妥啊有损大理寺威名啊罔顾法纪啊……”

      “平心而论,”容辞脸色略有些苍白,“若换作是我,对待慕容执决计不会用刑,此等人早将生死看淡,何惧刑罚……只怕叶大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慕容执既皆不招认,要寻求突破点,惟有抓住任何能造成他失态的细节处,正常人在接受一百大板后,浑身的注意力放在肌肤的痛楚之上,所言所行容易变为下意识,慕容执纵然意志坚定,也难免不会露出破绽,何况对手还是最善察言观色的叶闲……

      “其实叶大人还是很好的了,这几天常常忙到大半夜,除了他自己那摊,还有您的,每晚的卷宗都堆得能有这么高呢……”崔铭旭两手比划着,“今晚华相还特意跑来,同叶大人说了一会儿子话,等人走了,叶大人又急急忙忙离开大理寺,不是回府,却是往南而行,不知又要忙什么了。”

      南?南边不正是皇城所在?深夜入宫所谓何事?莫非陛下召见?

      崔铭旭见他又开始抿唇深思,苦思冥想,直想打自己俩嘴巴,何必尽对着病人谈公事?

      “不说这些啦,其实容大人您这一病也没什么不好,放宽心,品品美食佳肴,吟诗作画什么的……”崔铭旭踱到窗边,一本正经地道,“好似这夜静天高,听数声鸟语悠扬,看闲云流水,耳根尽彻,眼界俱空……”

      哐当!

      茶杯摔碎,眼瞳微缩,抚着衣裳的手微微发颤,崔铭旭大惊,靠近容辞身侧,“容大哥,你……哪里不舒服?”

      “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让您别太操心,好生养病……”

      这一瞬间,容辞觉得自己整颗心慢了半拍,仿佛有些一直寻觅不到的东西忽然间触手可及,那股悲喜交加的气息蔓延全身,他身形晃了晃,努力支撑着自己的意识,下一刻,猛然夺门而出,不顾崔铭旭的劝阻,高声喊道:“备马!”

      皇宫东门,灵隐寺。

      叶长流仰起下巴,睨望悬挂着的牌扁,脚步略略一顿,眸中寒芒轻闪。

      “公子,”木揽风低声提醒,“时候不多。”

      “你在外面守着。”叶长流不疾不缓地推门而入,行至回廊处,果不其然,几日前的那位年轻和尚恰到好处的冒出来,合掌行礼,“施主深夜造访本寺,不知所为何事?”

      “奉旨审案。”叶长流掌心的龙雕玉佩在月色下微微一闪,少年和尚怔了一怔,“不知施主欲审何人?”

      “这里还有其他人可审?小和尚你么?”叶长流嘴边挑起冷笑之意。

      少年和尚不理会他的挑衅,恭敬地抬手做出引导的姿势,“请随小僧来。”

      两人徐徐穿过院落,在最后一间禅房停下,少年和尚低声道:“小僧就在屋外,施主有事可……”

      “此案干系重大,旁人不宜知晓过多。”叶长流冷冷打断,“你先回前院,我不会叨饶太久。”

      “这……”少年和尚有些迟疑。

      “戒空,”一个沉稳而略显嘶哑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却是个年迈的老和尚,“就依这位施主所言吧。”

      少年和尚见住持开口,亦不再多说,径直离开,那老住持也没有和叶长流废话的意思,朝他微微点点头,随即缓步离去。

      这位住持正是棋亭酒肆中连胜商博良两场的老僧人。叶长流嘴角微微一勾,上次灵隐寺中自己那义愤填膺之语确是有心说给某些人所听,雍帝有这个少年和尚为眼线,孰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又有谁能想到,宫寺的年迈住持,会是他这个区区富商的朋友呢?正如寿宴的天翻地覆,审问慕容执的血腥暴力,一切处心积虑,本只为此一见。

      屋内没有点蜡烛,空气中飘着一股阴冷的气息,窗外透进一缕微弱的月光,隐约看见侧坐在椅上那人的模样。

      那是个面容极之憔悴的男人,也许他的年纪远没看去来得苍老,只是世事无常,风霜过后已不复当年。他的双眸黯淡,目不能视,四肢扭曲,曾经受过酷刑的痕迹难以抹去,很难想象,当年豪气风发的三廉王,在历经削骨断筋无数折磨下,如何残喘至今,何必苟活至今。在听到有人进来的时候,他生涩的开口,问道:“谁?”

      寒冬的夜晚,街道冷寂,马鞭扬空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许是主人动作太过凶猛,□□坐骑疾奔狂飙,好几次险些将人甩出。

      容辞的目光定定的望着不远处皇城,此刻只觉得浑身只剩一口气勉强荡在胸口,他紧紧攥住马缰,不允许自己昏厥,本以为结冰的血液,随着脑海中逐一闪现的片段,顺着百骸灼烧起来,似要将他焚尽。

      花灯会上,那人肆无忌惮的言语;当看着自己腕上的青纹,脱口而出的麒麟二字;在对崔铭旭讲述律令时,那股凛然正气;王妃娘娘临终前看着手中的玉镯,那句话的真正含义;甚至,当慕容执重伤自己时,他眼中的那股愤怒之意……

      叶闲,字长流。

      闲云流水。

      闲,流,云,水。

      是你么?

      云水。

      ……

      谁?

      当听到孟熙烨这声熟悉而又陌生的询问时,叶长流万年难有波动的脸上,无意识的震动了一下。看着眼前人如今这般,双手不由自主越握越紧,心口愈发难受凄凉。

      孟熙烨只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却不回应,心下大奇,“你究竟是何人?”

      叶长流此刻的神情是往日从未有过的悲伤,既无故作慵倦的懒散,亦非面临大敌的凌厉,当眼热心酸之际,双膝不觉瘫软,就这么跪在孟熙烨跟前,颤声道:“三叔……”

      “我是永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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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局: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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