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调》小儿追妻

3、第 3 章

　　不知道是哪个人的出谋划策，同学聚会竟然选在酒楼里办。百来个人就围着几张圆桌坐着，许多人来到先是一怔，而后带着一丝不自在地笑呵呵落座。不过刚放假，来的人都挺闲，也就当凑个热闹了。
　　她刚到的时候也是愣住了，而后看到方鹤之朝她拼命摆手，尴尬情绪稍减，走了过去。
　　“子兮你终于来了！我在这看了好久出入口，妈呀林可那几个人没空来，没认识的人尴尬死了……”落座没多久，方鹤之就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拉着她念叨，“哪个天才想着来酒楼开同学聚会的啊？上个世纪的遗风？待会不会还要用那个大舞台发表演讲吧？整的跟开年会一样，早知道我也不来了，林可她们还在朋友圈发旅行照，滋润得啊……”
　　她哭笑不得，这种风格的同学聚会她也是没想到。
　　上个世纪遗风……这比喻又夸张好笑，又有些说不上来的贴切……
　　两人聊了几句，方鹤之便张望起认识的人来。方鹤之虽然喜欢听八卦，但真正认识的人其实没那么多，高中分班后一直是文科班的，和分班前的同学不算太熟，恰好他们这一届选文的人少，统共一个全女生的班，便一直不太闻全级事——之前知道陆栾何来聚会的事还是因为对方太有名，不知道从传了多少层的小道消息那听来的——级里面认识的人便也少，此刻正眼巴巴地寻找她们俩共同认识的人。她念头一动，也想跟着看看周围。
　　心里带着一丝难得的忐忑。不知道是被下意识压住还是确实已经放下了的，很浅很浅的一丝。
　　这种聚会……他会来么？
　　她余光瞟了又瞟，直到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发傻。
　　算了。
　　这种聚会没来也很正常吧。连他有没有回本市，她都不知道。
　　她记得他不是个闷葫芦，聚会上都是让人很难忽视他的存在。她曾经很羡慕他，羡慕这种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模样。
　　当时的她羡慕之余，有些茫然。感觉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没有交际圈，没有朋友，只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要么就是在学习要么就是在看小说，也不打扮也不说话，一脸冷冰冰。她想，怪不得自己不讨人喜欢。
　　偶像剧里那种文学少女大多数都是假的，没有盛世美颜顶着，真要是捧着书两耳不闻窗外事，那大概率形象会更贴近宅女多一些。
　　年龄渐长的她倒不会有那么多愁思了。想起以前，可能会觉得有些不值。
　　他们也没有关系，没必要这么去纠结。
　　方鹤之倒是见到几个熟人，兴致来了些：“哎，那个不是沈思年吗？嗳哟哟，这不是H吗？凑那么近，他俩终于修成正果啦？啧啧，如果是真的，那沈思年可真是一番好等啊～”
　　“我当时就说他俩肯定有点什么，沈思年怂得不得了还天天来问我们，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H没那么多针对她讨厌她的想法……”方鹤之正凑近她聊着以前的事，见她神色淡淡，表面上笑着应了几句“是吗”“嗯”之后，就知趣地打住了话题，“……对哦，陆栾何来了吗？我看看哈，咦，那几个和他关系好的女生来了，那个什么虞意诗也来了噢？他好像没来……”
　　“行了行了，你那位不是在那边吗，你怎么又不过去？”她忍不住笑着打趣回方鹤之，方鹤之闻言噎住了一下：“切谁理他？而且谁是我那位了，我俩没关系！”
　　“你瞧瞧，刚刚说人家和H怎么怎么样，一轮到你自己了也发怂。”她笑道。方鹤之又噎了噎，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咦，一提到陆栾何就开始回怼，你不会真的放不下他吧？”
　　放不下吗。
　　就算还有些什么情绪，也该放下了，那就是放下了。
　　“怎么可能。”她眉眼弯弯地回道，方鹤之看她确实没什么特殊的动静，将信将疑地审视着她，发出啧啧啧的不太信的声音，不过多久又过了这篇，又聊起其他的事情。
　　当然，也是八卦尽了别的都绝口没提她和“那位”怎么又闹矛盾了。
　　嗯，方鹤之也是个烈女子，不仅看都不看那位一眼，还直接坐在了一个背对着对方的位置。
　　她倒是有几次看到彭霂往方鹤之这的眼神，不过她表示现在爱莫能助。
　　菜是做的真的久，前边就上了些炸花生米之类的小菜，一群人纯喝茶水也是等得够呛。负责这次活动的人忙前忙后的不知道在调和什么，总之菜还没上，他就边擦着汗边拿手麦上了台。
　　“各位哈，这个菜上的有点久，大家请见谅哈！趁还没上菜，那我给大家说两句哈！”策划的人也是他们之前的同学，如今的他卸下了雷打不动的眼镜，梳着个精英头，气质却不怎么像精英，倒像……
　　她和方鹤之非常有默契地想到了一块，相视苦笑。
　　这还真是像到了什么公司会议……天哪。
　　“时光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们高中三年同窗情谊如此深厚，”策划人顿了顿，又接着圆滑地说过去，“也是为了延续我们三年的同窗情，我和x哥特地邀请了全级的同学一起聚会，让大家有一个尽兴的同学聚会……”
　　方鹤之笑得前仰后合，在底下拉着她悄悄吐槽：“所以翻译过来就是一个班的人聚不齐三年，就索性拉了整个级咯？延续三年同窗情……哈哈哈这个找补……”
　　台下的人有在笑的，也有聊自己的，不过看策划人沉浸在演讲里，虽然挺紧张，倒也乐在其中。
　　“……所以今天，大家不醉不归！”
　　策划人终于说完了，看着他脚步虚浮下台的样子的样子，有人大笑，有几个人还迎上去笑着问话。
　　最好笑的是，菜还刚好在这时候上来了，人群开始火热起来。
　　这边正热热闹闹着，门口那边似乎就传来了骚动声。
　　她跟着大家的目光看向门口。
　　“陆栾何！”
　　有个带着笑意的女声穿透了人群。
　　声音的主人挥了挥手挥手，而后和一群人奔向门口，她认得，女生是高中时就经常几个人和陆栾何一起玩的，性子一直都很外向活泼，笑嘻嘻地爱张罗。
　　他来了啊。
　　她心里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而后带着一点点上扬的心情，随即空落落的。
　　有一瞬间就好像回到了高中时，看到他在的地方就放心下来，还有些雀跃：看，陆栾何也来了，看来我来对了。
　　心里有波动是正常的，人不可能完全对记忆无动于衷。她告诉自己。
　　不过，和她无关而已。
　　他离得她很远，只见到他和几个朋友一起进来，仍旧很喜欢笑，和别人说着什么，内容半个字都听不到。她收回目光。
　　这么久了，不知道大家都过得怎么样。原来他还是那样，在人群中令人无法忽视。现在仍是如此。
　　她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过了这么久了，她想，已经没什么了，老同学还是那样，那就好啊。
　　陆栾何几乎是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的，人群吵吵嚷嚷的，就听到有个大嗓门笑着说“你小子行啊压轴登场还刚好卡在上菜的时候到，也太会挑时间了”，吵吵嚷嚷间，就坐在了餐厅的另一头。她好像还是习惯了下意识找他的身影，但余光被人群隔着，什么都看不到。
　　也许有缘无分这句话是真的，多久以后的相见，他和她之间好像隔着一个世纪，那一边永远也跨不过去。
　　倒是方鹤之比她反应大：“哎，陆栾何还真来了啊……我就说虞意诗她们来了，肯定是陆栾何他们也要来……哎哟，果真坐一桌。”
　　虞意诗和陆栾何一桌，位置倒是没和陆栾何坐在一起，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避嫌，还是说没在一起；但坐一桌，还有说有笑，再怎么说关系也是比她近，这点还是完全不一样的。虞意诗和她是似乎完全不同的人，娇小玲珑，看起来有些纤柔可爱，明媚而不失文静，在人群中各种特点都恰到好处，此刻正和别人一起看着陆栾何，笑靥如花。
　　见她没有回话，边拿着筷子边八卦方鹤之用手肘戳了戳她：“听说陆栾何以前喜欢虞意诗噢，他俩都坐一桌了呢，看来是没断联系。你……不会真的还惦记他吧？”
　　“唉……听姐一句劝，别难过，男人有什么好的，他不懂珍惜，是他自己的损失！”
　　她也笑了笑。
　　“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还惦记。”她说，神色自如地夹着菜，“我觉得虞意诗挺好的，看起来也对他有意思，他们朋友好像也在凑合他俩，在一起刚好呀。”
　　方鹤之还想说什么，她的手提包突然嗡嗡振动，拿起来一看，是公司打来的电话。
　　“公司打来的，可能有什么急事，我先出去接个电话，等会回来聊哈。”她苦笑着看了方鹤之一眼，方鹤之表示十分理解自己闺蜜这个大忙人，于是她便匆匆从后门走了出去。
　　初冬的夜晚有些冷，她接起电话，推开门一阵凉风给她带来了一点小小震撼，清醒了一些。
　　原来客户那边又在催方案，这交付日期还没到，公司也是没办法，只好打来问问进度。她就差些润色了，心想今明天回去改改也能交了，便和公司交涉了一番之后，松了口气挂了电话。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她稍稍心安了些。
　　没想到一转身，她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施子兮？”
　　向往刚看到她的瞬间还愣了一下。黑夜里女人还穿着一身黑色系，黑色帽子，黑色长裙，黑色皮靴，披着一头黑发，若非棕色的风衣和帽子下一张白净的脸，一时半会还真注意不到有人。
　　最主要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方才他送人经过这里，在旁边商店刚买完东西出来，就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高挑而有一种隐隐的锐利，柔和的五官里却带着一丝英气，透出一丝外润内锋的清冷。看清楚脸的时候，他有些意想不到。
　　没想到还真是熟人。
　　“向往？”她也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
　　“我不是有驾照嘛，刚开车送陆栾何过来参加同学聚会，陆栾何那家伙才刚考驾照还没买车，”向往十分自然地提起陆栾何，她有一刹那恍惚，好像自从她和向往都回省了后，便很少再听到这个名字。她甚至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不知道他大学毕业之后去了哪里。
　　也许他们私下还是经常联系的，只不过她不知道。
　　见她不动，他随即带了些疑惑地着看她：“倒是你，你又怎么会在这？”
　　他不知道自己会在这？
　　她心里微微惊讶。
　　“我也是恰好经过，没想到这都能遇见你啊。”
　　惊讶过后，她仍面不改色。
　　看来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她只得随便扯了个原因搪塞过去。
　　“噢？”向往挑眉，“你不会也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吧？”
　　她定定看着他，张口有些欲言又止。
　　“我……”
　　“不逗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向往不知道是不是根本没听到她开口，直接打断道。她下意识想皱眉，幸好控制住了，表情很淡，一闪而过。
　　行吧，看来确实没机会解释。
　　他和她道别，看着眼前的人正要转身离去，鬼差神使地伸出了手。
　　她微微一惊，下意识躲了躲。
　　手落在了肩膀上。
　　“你肩膀掉了个东西，可能是羽毛吧。”他笑着说，收回了手。她愣了愣：“羽毛？”
　　“可能是吧，这么黑的天，我也看不清。”
　　他收起笑意：“那我走了，你要去哪，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我等下还要去附近，”她心里微微叹气，只得继续编理由，“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那我走了。”他看了看她，笑了笑，朝她招手。
　　“好。”
　　面前的女孩也笑了笑，向往有点失神。可能是有点晚了，灯光昏暗，别的都很模糊，只有她的瞳仁在灯光下反射着浅棕色的一层光。纤长的睫毛垂着，他发现她的右眼微微有些倒睫，睫毛被风吹进眼睛里的时候女孩不禁眨了眨眼。
　　他看着她，心里好像有什么很熟悉的东西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看着向往逐渐走远，她收敛目光，准备回二楼。
　　见了一面，心里的疑惑反而更多了。
　　既然见了面，她其实想问他昨天发信息是想问什么，但想来想去好像都没有合适的时机。
　　而且他也没提起这件事，仿佛从来没有给她发过消息，滴水无痕。
　　她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都不知道，也想着，算了，就这样吧。
　　她有时候会觉得，也许自己在这种“算了”中错过了很多。
　　连曾经最爱的人都只剩回忆。
　　而且向往为什么会不知道她和陆栾何是一个高中的？
　　她下意识回想起来。
　　他们的初遇，关于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