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实习》幸见长路

9、戏台外的少年

　　“听说吴老师校外的工作室资金出了点问题，今天去解决，上课才来不了。”
　　“前段时间不是说找到投资了吗？还是我们学校一个学生爸爸的投资。”
　　“据说是内部消息，听他们工作室的人说的，应该是最近又出什么事了。”

　　梁齐坐在二人后面，越听越皱起眉，他从来没有听说吴老师工作室出了什么问题。

　　他边做着课堂作业，一边用手机询问秦修。

　　毫无疑问，得到的答案是秦修也不知道缘由。

　　一堂课下来，梁齐既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没能问出想问的问题。
　　他有些恼火地走在回寝的路上，明泉在身后跟着。

　　“梁齐，问你个事儿呗。”
　　“你说。”

　　“吴老师最近是不是有新项目啊？”
　　“我不知道，你可以问问选他当导师的人。”

　　“我不认识选他的人嘛，所以问问你，你和吴老师熟，怎么加入他的团队啊？”
　　“下学期有次导师选择的机会，你可以选他。”

　　“等不及嘛，你就在吴老师面前提我两句也可以，咋样？”

　　梁齐再不管明泉的问题，加速往前走，明泉跟在身后叽叽喳喳，听得他心烦。

　　*

　　晚饭时间，食堂又是一圈一圈的人，找不见空座，庄青禾干脆打包了回宿舍吃。

　　明天要去临城，只有两天时间来完成任务，尽管梁齐一直说任务难度不大，但对于她一个新手而言，压力还是很大。

　　她吃着食堂的新菜式——圣女果炖牛腩，一边摆弄手机。

　　无非是部门发了新通知，社团有了新活动，以及方贝雯的每一件国家大事。

　　也不知为何，总觉这个周末不会顺利地度过。

　　正烦恼着，桌子对面陡然多了一个餐盘，顺着餐盘往上，对上梁齐的目光。

　　“愁什么呢？头埋手机里了。”

　　“部长好，”庄青禾望着对方盘中的牛腩，不禁替他捏一把汗，“明天的任务啊，新手上任，不该紧张？”

　　梁齐赞同，看着她盘中空着的饭碟和剩了大半的菜碟，奇怪道：“你不吃菜吗？”

　　“吃啊，怎么不吃，你也多吃，明天就吃不到了。”

　　梁齐挑眉，知道她话里有话。

　　“明天怎么去，高铁还是什么高科技方式？”
　　不怪庄青禾有疑，实在是现实太过魔幻，总是出其不意。

　　“当然是高铁，只要半个小时，就不浪费这个体力了，而且研究中心报销。”

　　庄青禾立刻露出一副“那就好”的表情，颇为赞同梁齐的说法。
　　有报销这事不就好说多了。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订上车票和酒店。

　　*

　　这周六有些闷热，庄青禾穿着短袖依旧是满头大汗。

　　“擦汗。”梁齐递过纸巾。

　　“谢谢。”

　　高铁上人不多，周遭安静，针落有声。
　　两人也不讲话，手机又常没信号，就这么干坐着。

　　“你知道高级精神力之间是可以相互感知的吗？”
　　梁齐想挑起话题，总会被庄青禾几句话搪塞回来：“早知道了。”

　　最后一次，“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其实是你排第一，我排第二，但是综合成绩算了量化，所以你稍微低了一点。”
　　“……”

　　庄青禾睨他一眼，心里的白眼快翻上天。
　　这下更不想同他讲话了，干脆眼睛一闭眼不见为净。

　　梁齐好笑地拍了拍手臂，看着手机上收到的消息，笑意戛然而止，微微皱眉。

　　抵达临城时刚到十点，一下车，热气直冲脑门。

　　到临城只需半小时，但要去任务地点还需要转汽车。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地点。

　　车站的门牌写着元水汽车站。

　　“不是在安江区，在县城？”庄青禾清楚地记得任务地点写的是临城安江区。

　　“临时改地点了，雇主的要求。”梁齐的语气中不乏有些赶路的火气。

　　庄青禾很能理解，在查看以往的任务数据备份时，发现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雇主的要求，遵守便是。

　　两人跟着导航到了任务地点——元水市集。

　　县城里的市集热闹，大热的天街上也是人声鼎沸。

　　前面拐角口处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走近一看，是有人搭了台子在表演杂技。
　　梁齐看得不亦乐乎，将任务目标暂时抛之脑后，随着人群不断蠕动起来。
　　庄青禾虽然唾弃这种行为，不得不跟着走，只是几乎一瞬，她瞳孔紧缩，四周环视，没见到梁齐的踪影。

　　好不容易拨开人群走了两步，依旧没见到人影。
　　台上的吵闹越发显得聒噪，她有些心慌。

　　她感应不到梁齐了。

　　“梁齐！”
　　艰难地从人群中退出来，庄青禾大喊。

　　没有人应。

　　“梁齐！”

　　这次回应她的，是梁齐的精神力。

　　只有若隐若现的感知，庄青禾停下拿手机的手，突然想起安宴的话：“负责人有义务考察每一位成员的精神力掌握能力。”

　　她慢慢静下心来，尽全力将精神力凝在掌心，操控着自由体去感知梁齐的精神力。
　　明明手掌中什么也没有，她却觉得像是看见了自由体般，它缓缓地在掌心跳动，不断往一个方向撞。

　　庄青禾勾唇，大步流星。

　　拐过拐角，向前走了不过五十米，果然看到梁齐靠在墙上，毫不意外地盯着她。
　　“不错嘛，十分的满分，可以给你打个八分。”
　　“算进年度考评了。”

　　庄青禾没说话，心脏在狂跳，从方才以为看见了自由体开始便一直在狂跳。

　　“你怎么了？”见她呆愣，梁齐在她眼前挥挥手，“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累。”说话间，庄青禾便踹了口气。

　　梁齐不解，“怎么会累呢，这是最基本的技能。”

　　随后绕着庄青禾观察了一圈，实现停留在她掌心。

　　“你……这只是个小测试，不用把自由体放出来吧。”

　　原来这就是问题所在。

　　庄青禾疑惑，她没有要放自由体出来，可她真抬起手一看，自由体确实团在掌心。
　　“我没有……”

　　“好了，知道是不小心的，”梁齐见她有些冒虚汗，递过纸巾，“不要随便将自由体放出来，它会牵连着不少精神力一起出来，很耗神。”

　　庄青禾接过纸巾，微微点头，将自由体收了回去。

　　看着她掌心的自由体，真是听话得不像话，安静地团成一团，再顺着手臂慢慢回到身体，并不横冲直撞的。

　　梁齐不禁想起自己的自由体，每次放出来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不时要跳上几下才罢休。

　　“我刚才看见江森了，走吧，去找他。”梁齐先一步走在前面带路。

　　两人顺着街道再次穿过拥挤的拐角，梁齐放慢了脚步走在后面，微微环起手臂，挡开人群。

　　“去哪儿找他？”两人越走离市集越远，庄青禾忍不住问道。

　　梁齐抬了抬下巴，面朝着不远处一座小山坡。

　　山坡上站着一个男孩，看着大概十二三岁，正踮着脚努力观看杂技表演。

　　庄青禾打开手机相册，稍一对比，是他没错了。

　　两人爬上山坡，却没有引起江森的注意，男孩虚着眼睛看得全神贯注，尽管在这里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台上表演的人也渺如小孩在跑跳。

　　走近了，才看见男孩穿着发旧的校服，衣服上顽固的污渍显眼，短裤上也带着陈年的血迹，腿上被山坡上的蚊子咬得全是包，还有些结痂的伤口，五颜六色的污迹混着干涸的泥土粘在已经掉皮开裂的运动鞋上。

　　似乎是台上演出的人在中场休息，少年也跟着坐了下来，他毫不在意，一屁股坐在枯草地上。

　　方才赶路的烦躁瞬间消失殆尽，梁齐默不作声。

　　男孩盯上了一只蚊子，手掌跟着它蓄势待发，一个转身，江森看见了不远处的庄青禾和梁齐。

　　蚊子飞走了。

　　他有些遗憾地望了望，站起身，语气不善地开口，脚步不经意间往后退了半步。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小孩的眼中带着敌意，防备地握起了拳头。

　　庄青禾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怎么不过去看，这里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声音。”

　　江森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的大话，夸张地张大嘴，片刻才说：“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待在这儿就待在这儿。”
　　“你还没说你们来干嘛呢？”

　　这次回答的人换成了梁齐：“你就是江森对吗？”

　　“是，是我，怎么了？”江森皱着脸，手悄然伸到身后扯树上垂下来的树枝。

　　“我们是安州精神力研究中心的成员，前几天你应该已经收到了我们发的短信，我们是来帮你的。”
　　梁齐公事公办的语气不讨人喜，江森看着有些害怕。

　　男孩扯下树枝，拿在手中把玩，边思考着梁齐的话。

　　拐角的戏台子重新上了人，这次还点了火，远远地就吸引了坡上人的注意。
　　江森突然想起前几天看见的信息，意识到什么，又倏然眉开眼笑，吆喝着眼前的两人一同回家，“哦！我想起来了，走吧，先一起回我家里去。”

　　三人走在粘满泥巴的柏油路上，身后传来一声声叫好，江森回了好几次头。

　　庄青禾心里一揪，问道：“不看完了表演再走吗？”

　　江森笑着摇头，告诉她：“我妈妈还在等我。”
　　话间，一株长得正茂的野油菜夭折在了少年的剑下。

　　男孩一跳一跳地走在前面，好像不曾有过烦恼，手里的树枝斩断了野花野草，也像是斩断了他与忧愁。
　　如果不是一身伤痕，庄青禾想不到他需要他们帮助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