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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伏念回来了,几乎是一回来,就被两个师弟的摸样吓到了。
      听了他俩的话,更觉得自己的掌门师兄身份,在他们二人面前,比朱钗还要轻薄易碎。
      本来是怒不可遏,还是让张良的一句话,压的全无脾气。张良说:“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师哥是知道的,如今,大家都在准备,你半路上打算后退,就不想想后果吗?”
      后果,相当严重。
      作为公主,亡国之痛已经令人心酸,要是再被心爱的人拒婚,赤炼还能活下去吗?
      一想起那双含泪的眼睛,伏念就再也没有怨言了。
      只有想把她迎娶进来的冲动。
      十年了,也该给她一个交代了。
      伏念仰起头,大步流星走出门去。
      颜路站在后面,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早知今日,当初何苦呢?”
      “何苦?”张良冷笑,“其实,大家都是活该受罪,早一点想清楚自己要的东西,不就没事了。”话说完了,也不知道是说给颜路的,还是说给自己的。
      颜路听了,却是脸色微变,也抬腿走出大门。
      张良坐在地上放声大笑,“自作自受,都是自作自受!”
      少羽听见凄凉的笑声,忙不迭往这边跑,一进门,吓了一跳,地上是被撕成几片的书,一片纸上,写着《礼记》。
      “三师叔。”
      这声音,换回了张良的神志。
      “子羽啊,”他挣扎着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门,步履蹒跚,“你来了。”
      很轻的声音,仿佛没有了魂灵。
      空洞的令人心悸,让人发寒。
      “你看,这就是祖师爷留下的,你看看。”他指着地上的纸片,“你看看,它们到底有什么用!”
      “它们,是祖师爷留下来的周礼,是儒家弟子乃至天下苍生要遵循的规范。”
      “全都是鬼话!”张良笑的凄凉,“要是天下人都愿意遵循周礼,又何来这乱世的烽烟!”他越说越激动,“这根本就是祖师爷硬生生压在后辈人身上的锁链!克己复礼?全都是鬼话!”
      他蹲下身,“子羽,别走前人走错的路,错了,就一辈子也不能回头了。”
      张良的眼中,空洞无物,像极了曾经被贵族们玩弄的奴隶。
      他笑了笑,撑着少羽的肩膀站起来,“别走前人走过的错路。”
      别走前人走过的错路……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不知道那些话是刻意的叮嘱还是心有所感,无论是哪一样,都是一样的结果——告诉他,别走前人走过的错路。
      张良走了很久,到了门边的时候,还是怯懦不敢抬手。
      里面的麟儿,里面的麟儿……
      张良并不是傻子,那日盖聂的神色,分明告诉他,麟儿是自己所伤,眼下,大婚在即,不能旁生枝节,然而,心中的愤懑,无以消解,倒也是真的。
      推开房门,麟儿还在睡,这样一直睡着有多好,他蹑手蹑脚坐在女子的床头。
      “现下看来,确实有些事情不可不防。”门边有人说话,张良没有回头,“师哥说的是,只是,伤麟儿,明明就是盖聂。”
      张良出身贵族,自然恨别人的欺骗,尤其是自己一直敬重的人欺骗,而受伤的,还是自己心爱的人。
      颜路却在一旁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麟儿受了伤,虽然令人难过,却也是一个契机。”
      张良转过头来,“师哥,此话怎讲?”
      颜路坐下,解释道:“子房何不想想,盖聂为何要伤麟儿?”
      张良摇头,“不知。”
      颜路手执竹简轻笑,“依我看,怕是盖聂还在怨恨卫庄为麟儿挡那一剑。”
      都说女子吃醋,行为令人难以容忍,其实,男子也是一样的。
      “他们二人的事情,累及天下苍生,也实在是罪愆。”
      “那,请师哥示下,师弟我该如何去做?”
      颜路沉吟半晌,笑着说道:“你附耳过来。”
      一阵私语之声。
      张良听了,大惊,“师哥,这岂不是……”
      “是什么?”颜路站起身,“岂不闻‘君子成人之美’?”
      “这哪里是成人之美,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颜路沉下脸,“子房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可明白?”
      “我懂了。”张脸点头,“可是师哥,此事,难保不让他人知晓。”
      “事情做的周密,自然不会有人知晓。”颜路说道,脸上带了三分戏谑,“真不知,到那时候,盖聂会是如何?”

      我并非真的恨你,只是,我不能看着儒家基业毁于一旦,祖师爷的梦想,不是希望儒家学派成为蔚然大宗,而是成为王道之学。
      武安侯白起,为秦国,斩了四十万赵士。
      而我,这一次只毁了一个人,实在是很公道的。
      颜路看着手中的竹简,谁说诸子百家只有相互诘难,他们也是可以相互借鉴利用的。
      转过身去,夕阳的余辉染红了他脸上冷冷的笑意。

      张良来了,步履匆忙。
      盖聂还是坐在屋外,自从前一把剑摔断之后,他就一直在削着现在这把木剑,现在,剑已经削的差不多了。
      张良在他一旁坐下,“盖先生,真是好兴致,看来,端木姑娘的脸,已经不再让盖先生费心了。”
      盖聂停下手里的活儿,“张良先生,这是何意?”
      张良道:“盖先生对于端木姑娘,是何种感情,在下还是看得出来的,与其日后纠缠不清,何不早日把实话说出来呢。我曾与卫庄是旧识,一起侍奉韩王,那时,他对盖先生念念不忘,我与他攀谈时,他曾多次提到盖先生。”张良停下来,去看盖聂的表情,“盖先生,说得不恭敬些,那就像二八少女怀春的心思。可是,后来,他陪着韩非去了咸阳宫,从那之后,就失去了消息,大约三月之后,他回到了韩国,人也变得有些阴郁了,”张良抬头问,“盖先生知道后来的事吗?”
      盖聂摇头,“在下不知。”
      张良又说道:“韩王不许他觐见,说他有损国体,他在殿外跪了三天,”笑了笑,张良又说,“最后,就晕倒在殿外。”
      盖聂一怔,师弟的身体他太了解了,怎么会这样孱弱?
      张良说道:“盖先生恐怕不知道,这里面大有文章,不过,现在已经无妨了。”
      盖聂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后来,韩王下令召见,我们以为韩王终于回心转意了,没想到,却是一纸文书,把他送到了秦国。”
      盖聂心中大恸,手下用力,竟然生生握断了剑柄,“竟然这样!”
      “就是这样,盖先生,你不想见见他吗?”张良说得恳切。
      盖聂心中难过,见了他,又能如何,当年,嬴政将自己召进寝宫,告诉自己的,不是已经够多的了吗,何况,嬴政说的没错,自己真的不在乎吗?
      他告诉自己,他在乎。
      就是在乎,尽管痛恨嬴政,可他还是在乎发生在自己师弟身上的事情,有些无奈,有些伤感,却是实实在在。
      他抬起头来看天,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啊。
      张良坐在一边,不敢打扰,可是,心里还是难受,他二人出身鬼谷,却没有练就一个“决”字,若是鬼谷子还活着,当真得被他们气死了。
      盖聂的身形动了一下,大抵是想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吧,他侧过身,对张良说道:“张良先生说的是,可是,眼下墨家的人尚在此处,若是我与师弟相见,难免会引起麻烦,还是日后再说吧。”
      他说的句句在理,可在张良耳中,根本就是愚不可及,两个世上最顶尖的剑客,想偷偷见个面,还有什么难的,分明就是不想见面,可怜卫庄还死心眼儿想着盖聂,还有麟儿,一提麒麟儿,他就怒火中烧,既然你都不打算见卫庄了,为何还要与一名女子过不去,分明就是自己不要,也不许别人得了,当下,只恨不得一记耳光打过去,才能解心头之恨。
      他不是吃亏的人,自然得把麟儿所受的那一剑原原本本还回去,心中嘻嘻笑着,已然把盖聂算计了一个遍。
      张良道:“多谢盖先生为小圣贤庄着想,子房了解先生之意了,只是,先生也别太委屈自己的心意,别让爱你的人活得太累了。”
      说完,似有所指的看了看盖聂身后的木门,笑嘻嘻走了。
      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折腾折腾盖聂,不留神,磕在树上,“哎呦”叫了一声,心道:你居然敢暗算我,看我不把你给砍了,却听得身后传来淡淡的笑意。
      不回头也知道是盖聂。
      好你个盖聂,你等着。
      这一次,仇是真的结下了。
      盖聂坐着,心却悬着,总觉得张良知道些什么,盘算着什么,可也不好明说,只能自己在心中暗暗怀疑,等张良走了,才略有所思转过头去,看着身后的木门,这最后一个神情,到底,是何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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