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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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安与赵老师并未在事故处找到吴老师。
正值黄昏，此为太阳西落之时，然而行至此处，手中罗盘全无异动。
“会不会，在执念之地？”赵老师道。
“执念之地？”桐安诧异道——这要怎么找？！
“执念之地不会离这里太远，还是沿着她可能常去地去找！”
就在此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赵老师取出手机一看，是刘老师打来的电话。
赵老师盯着这则电话，看了三秒，随后果断拉黑，心说对不住，但倒是给他提了醒。
——于是直接拨通了省级净化处的电话……
*
待到这些内部成员见到了在集存处封印上的投影时，他们才真正明白了为何修复和加固寄存处这样一个不算大且本就坚固的封印时，会需要付出如加固大封时那样重的代价——
“张老师，我当初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王老师，你是我最敬重的老师，可你却在我死后掘我坟墓……”
“程老师，为何不让我安息……”
“郑老师……”
……无数张面孔纷纷浮现，有的口中所喊甚至早已不在净化处……
众人之中，只有两个刚加入的老师面露震惊，其余的有的不忍，有的羞愧，有的阴沉，还有的甚至流出几分残忍……
封印上裂出无数条细缝，源源不断的汩汩黑气向他们涌来，却并不淹没，而是首先缠上了其中几个人。
然而此等关头却有人想要放手！
然而下一秒，黑气便缠红线而去，瞬间将其吞噬！如报复般，这折磨漫长，他的手无法拿开，从封阵到宛若被阵封住，反复经历着自己曾给“他们”的一切痛苦……
*
“吴老师？”
一大一小走近，试探着唤，然而对方坐在后山那石头上并无反应。
“吴老师，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这已是桐安最后的希望，无论如何她得找到些什么，“请告诉我们如何进入集存处里世界……”
不知哪个词语终于触动对方，吴老师转过脸来，眼下青黑，万分消瘦，口中喃喃道：
“我做了一个梦…我们都会死……那些逝去的，亏欠的，压抑的…都会回来……”
“铺天盖地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你们别怕，别害怕…我给你们掘好坟墓…我们不会无处可去……”
“坟墓？”桐安和赵老师疑惑对视，道：“那坟墓在哪？”
“我不知道…我做了一个梦…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因执念而留下的灵魂呆滞。桐安急得冒汗，对赵老师道：“难不成也在里世界？那不是白问？！”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要找里世界啊！
赵老师却目不转睛看着吴老师：“吴老师您想说什么？我们该去哪？”
“我们都会死…我做了一个梦……坟墓在…黑暗深处……全世界都是灰色…就像一个梦……”
“我躲在黑暗里，等待天明…梦醒了…生命就结束了……”
“我们生在梦里，死在梦里，这世界没有黎明我们都将在轮回中化作灰烬……”
“总、总不能，”桐安忽然声颤，多梦的年纪，尚未被生活限定，她抬首四顾，心悸道：“是做梦进去的吧？”
那我们现在呢？有算是什么呢？里世界真的存在吗？整个世界呢？会不会都只是一场盛大的梦境呢？
然而后面的话她是不敢细想，不敢说出，也不能说出的了——
因为整个世界已在她面前旋转，她最后看到的是赵老师皱眉思考的侧脸和潮水般的黑暗……
“桐安？！”
没有回应。
赵老师猛然回首，只见净化处集存处一股冲天黑气喷发而出，张牙舞爪似要将一切拖入深渊……
就在剩余众人以为整个净化处都将化作焦土时，那黑气在即将触到净化处大封的前一刻猛然回缩！
如潮水退却，如天空倒悬，如指针回拨——眼见着那些黑气收去，集存处的小封竟然又微微亮了起来——
里世界镇守成员竟然没死？！剩余人立刻上前倾尽全力再次修补残破的封印……
*
“外世界死亡七人，重伤四人，轻伤两人，共十三人。”
“里世界死亡一人，昏迷三人，共四人。亡者是镇守成员，昏迷的都是学生。
“另外，那个叫暮慬的学生属于灰色群体，身上暗物质负担很重，已认定和里世界暗物质来源一致，可能大部分都在她身上了，清醒的概率不大，是高危分子…”
“还要救吗？还是就地封印？”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良久，道：“基本查清了？”
“基本认定为【人体/实验】相关。”
“唉……”电话那头沉重叹息，“暗物质基本是由【】黑白人产生的，灰色人不论是否承载了过重的暗物质都被认为是潜在危险分子……”
“尽管现在对大多数人来说体质似乎是隐私信息，但在净化处这样一些相关机构，还是免不了一些观念……可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啊……”
“尽最大努力救人，不到最后一刻，封印或绞杀永远是下下策！”
“死亡一人？镇守成员不是活着吗？”这边身后有人问道。
挂了电话，这边的人回头道：“死于暗物质腐蚀。”
“不可能，在暗物质已经往回收了之后他还修补封印了，就算死于力竭都不可能死于腐蚀——如果边受腐蚀边修补封印的话，封印也会受影响的……”
“事实如此。”刚才打电话的人打断了他，“你们外世界那么多人，里世界却只有一个镇守成员——你应该懂，他做得到。”
尽人事听天命——那六个字原是写给他自己看的，而他做到了。
“会，会不会是那个学生？她在镇守人修封印后……”调查人员没应声，只是看了这名说话的幸存者一眼。
对方随即闭嘴。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要死刚早就死了还用到最后？又想起现在整个净化处都在接受调查中，低了头。
*
仿佛趟过了一条很长很长的河流，暮慬不知道自己是否随时会被突然决堤的流冲向哪里，她只是茫然的顺着直觉往前，也不管自己是否会走入更深的黑暗中……
好像有风。
她隐约听到洛樱桐安的声音：“暮慬，不要……”
暮慬慢慢地回头，连风都停滞。
她眼球漆黑，瞳孔却是月白色。“我想看日出。”她慢慢道。
旁边传来镇守人的声音：“那就一直到世界的尽头。”他转头看她，说：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眼睛就像是有一轮明月挂在漆黑的天幕上。”
她问：“那你呢？”
他答：“我该走了。这些年来，虽守住了外世界的平安，却终究守不住自己的心安……”
话毕，他的手浸在她周身的黑气中，黑气缠绕而上，灵魂能自由脱体的他，身体在集存处已补完封印，灵魂却在她身边消散了……
他一声未哼，宛若没有痛苦。
明月？此刻无限接近黎明，世界在她异变的眼中仅剩黑白两色。
风刀贴面，树影如渊——有影的地方必有光，不必抬头也可知，可她却确是想看日出，只不知能否等到，
……
一年多后，省医院。
暮慬身上的暗物质浓度在监测下肉眼可见的消去了，仅剩的已是机器无法检测到的波动了——似是沉溺了，成了过往的证明。
她自浓夜中醒来，眸中是沉沉暮色，监测她健康状况的医生却说，那是朝阳升起时的第一缕辉光。
省净化处的人对暮慬这一年多里，身上暗物质自然消散的事一直很关注。他们认为，暗物质的处理问题是一些矛盾与观念的根源，便问暮慬：众多暗物质入体后仍能清醒的感觉，以及是否知道自己身上的暗物质是怎么消散的。
暮慬想了想回答道“心若如海，可纳百川，可容骇浪。”
暗物质的解决从来不是使它被动的收集和所谓“净化”，而是当我们主动解开了当初产生情绪的结时，它便自然散了。
这世界物质守恒，从未有凭空的产生和消失，都只是一化万物，万物归一的过程罢。
有时我们需要的并非外界的强制干预，而是自己与自己的和解。世上本没有什么黑白人与灰人之分，只是一群总将负面物质给别人处理和一群负面情绪总自己承担的人罢了。
灰色人厌恶黑白人传递情绪和肆无忌惮和“黑白分裂”时的自欺欺人；黑白人不喜灰色人压抑后的阴郁和永远的喜怒难辨。
但同时，灰人也羡慕着黑白人情绪上万事不用自己担的轻松；黑白人也渴望灰人那样事事尽在掌握的自由。
1816年，他们的世界发展很快，黑白人与灰人间的相处表面也没什么大碍，但在一些事情上，人类还只是小孩。
补封印那天当场死亡的也都确认为实验直接参与人，轻伤的反而是新人。现在校园净化处又被重新派了人。听说不知多久后，或许会再打开专门心理咨询室，而不是之前那种只为安抚人去“净化”的“安慰室”。
也许更多年后，这“并非非黑即白”的世界上，黑白人与灰人的区别也会慢慢消失。
毕竟当整个世界只有黑白两色时，看上去也是灰的——我们都应该拥有自己的灵魂。而不是一段又一段被抹除的记忆，即使痛苦。
洛樱和桐安本是没几天就醒了，洛樱一直在养身体，桐安也是更多了发呆的时间。
终于，某日洛樱问，所以那时省净化处的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桐安答：“大概从吴老师挖的通道吧。”
“我天，挖通了啊，原来你是这么进来的啊。”
“不是我，是他们。”
“那你呢？”桐安沉默。
洛樱问：“你在想什么？”
桐安道：“我在想，暮慬睡着的时候会去哪？”她说的是“会去哪”，而不是“会梦见什么”。
“会来到你身边。”
“暮慬！你回来了！”洛樱惊喜道。
桐安抬头，暮慬的出现依旧是悄无声息的，但桐安已经不会再感到怪异和心悸了。
“世界肯定是不止一个世界，但我们只有一个我们呀。”所以，管它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真实，朝前走吧。
暮慬躺了一年，本应接着高二的继续读，但是她在通过了高三老师的一次私下测试后，还是和洛樱她们一起读高三了。
洛樱惊讶道：“难道她真的是天才？”
桐安只说了一句：“天才都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努力着的。”一语双关。
暮慬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之她们会慢慢长大，会在生活中磨掉浪漫，忘掉梦境与现实之一，变成所有普通的大人……谨以此，纪念那年所有她们所遇见的普通却不“普通”的人，纪念那忧愁又奇妙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