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火葬场了吗》醒却

4、晋江独家

　　断魂崖，壁立千仞。
　　愈往上，道路愈窄。
　　照夜玉狮子不愿再往前行进，不受控制自己掉转方向，尽管李霍危死死攥紧手中缰绳，他的马却不听使唤，在原地来回踏步，还将小道旁边几颗碎石踢落旁边的悬崖。
　　李霍危深吸一口气，别无他法，只能滚鞍下马。他拍了拍马背，轻轻道：“踏雪，那你就在此处等我吧。”

　　遂整了整歪斜的斗笠，提着雁翎刀继续往前。石道仅容一人通行，李霍危侧过身子，后背贴着崖壁小心翼翼地缓步而行。往上看是如同断线珠子一般倾泻而下的雨水，往下看则是烟雾缭绕深不可测的崖底，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他连大气也不敢喘，屏着一口气扶着崖壁缓慢移动。
　　不料脚底一滑，整个身子直直往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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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持盈回了府，与王文群略略说了一遍宫里之事。
　　她有些奇怪道：“爹爹今日让陛下送我，可是有意撮合我与陛下？您是想让我入宫帮助大姐姐么？”

　　自古以来，不乏有臣子为维持家族荣耀将女儿送入宫中，往往是姐妹相互扶持。淑妃进宫四年，膝下却无一儿半女。若是爹爹有这种想法，她也能理解。
　　只是……
　　她心里到底是不愿的，若爹爹真存了这个念头，只怕她会令他失望了。

　　王文群微微一怔，只需回想便知是太初帝说了谎话。他心底一沉，未料到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弟子竟偏离了明君之路。

　　王持盈见爹爹神色微变，心里也明白了七七八八。没想到当初纯真的少年，如今竟会表里不一。
　　他是以为自己还会如当初那般十成十地相信他所有的话么？在他说谎的那一刻，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回来与爹爹对质么？
　　她低眉敛目，不自觉地拨弄自己的手指，惊讶的同时也有许多失望，以后，她该如何面对他？

　　王文群怜爱地轻轻抚摸她的发顶，缓缓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宫闱之内没有自由不说，更是伴君如伴虎，历朝历代进宫的女子不外如是。其实为父不愿你们姐妹之中任何一人入宫，只是当初你大姐姐铁了心执意入宫，为父别无他法，只能遂了她的愿。”

　　当年王持柔将怀孕之事告知他时，他惊诧不已，怒不可遏。他自问虽算不上名家大儒，但也算得上书香门第，未婚先孕此等有辱门楣之事竟是自己的女儿亲手做出，他只觉得又气又恼。

　　但又能如何？
　　只能亲手将她送入宫中。
　　当初他一直瞒得死死的，不曾透露半点风声给盈盈。他怕盈盈知晓现实的残酷，不愿面对那样的姐姐。

　　王文群叹了口气，注视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盈盈，只要你不想入宫，为父是不可能将你送进宫里去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王持盈点点头，感动于爹爹对自己的宠爱。只可惜爹爹上辈子却突发恶疾，没能拥有颐养天年的机会。而她自己，在那不久之后，也选择了离开人世。

　　眼下重活一世，她不求复仇亦或是怨恨什么，只要家人平平安安足矣。

　　王文群还需处理政务，就先去了书房。她告别爹爹，回了自己的芳华院。

　　青槿正在缝制腰带，红杏则是在一旁偷懒打盹。
　　她看着这两个小丫头，眼眶微微湿润。上辈子她被送去和亲太过匆忙，她连跟她们好好道别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安排她们的身后事了。她还在的时候，沈姝卿处处针锋相对，也不知道在她死后，沈姝卿有没有对她们动手。

　　王持盈抬起衣袖轻轻拭了拭双眼，绕到红杏背后轻轻一跳，喊道：“开饭了！”

　　“饭？饭在哪里？什么饭？”
　　红杏吓了一跳，睁开双眼东张西望，迷迷糊糊地问道。
　　一旁的青槿和王持盈笑得花枝乱颤，乐不可支。

　　红杏神志清醒，一张圆脸涨得通红，怒目而视罪寇祸首：“四姑娘——”

　　王持盈上前戳了戳她的额头：“是你打盹偷懒在先，我还没生气呢，怎么你先叫上了？”

　　红杏自知理亏，还是嘟囔道：“下次四姑娘不许吓奴婢了，否则……否则奴婢就在你的饭菜里多加一勺糖！”

　　王持盈的笑意更深了，这丫头，连狠话也不会说。以后嫁人了想必会被对方狠狠欺负。
　　思及此处，她忽然想到上辈子两个丫鬟都没有嫁人，一直陪伴在自己左右，也不知是好是坏。

　　“青槿，红杏，你们可有意中人？若是有了意中人的话，我可以成全你们的好事。”

　　不是说一定要嫁人才行。只是若出现像上辈子她无暇顾及她们两个的情况，她们也有个照应。若是有了意中人，她也可做个举手之劳，顺水推舟。

　　二婢具是摇摇头，异口同声地说道：“奴婢跟了四姑娘这么多年，早已有了感情，奴婢舍不得四姑娘，愿意伺候四姑娘一辈子！”

　　“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了，若是我比你们先走了呢？”王持盈歪头问道。

　　“呸呸呸！”红杏急急道：“这种话不吉利！四姑娘千万记住以后不能再说了！皇天后土在上，方才四姑娘说了什么你都听不见，听不见……”

　　傻红杏。
　　王持盈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顶，越过她进了屋里。

　　昨日到如今，她尚沉浸于死而复生、恍如一梦的重生之中，她害怕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遗念未消的残识。所以有些事她还没来得及处理。
　　眼下，既然已经清楚不是残梦，而是切切实实地回来了，那便该收拾收拾了。

　　王持盈行至桌案旁，将其上的画卷打开一看，果不其然，画的正是定远侯无疑。她又随手拿起角落堆叠的一幅打开，还是定远侯。她俯下身抽出画筒里的打开，依然还是定远侯。

　　不知怎的，她觉得鼻子有些酸涩。
　　四年，整整四年，她的相思之情都付诸这一幅幅画卷当中，那一笔一画，那人的模样，早已烂熟于心。

　　王持盈闭了闭目，合上画卷，将它们都堆在一起。
　　“红杏，去准备一个火盆！”

　　她抱着这些画卷出了门，在院中站立，静待红杏将火盆拿来。

　　鲜红的火苗一跃而起，吞噬一幅幅画卷。铺开的纸张正中，火舌席卷而过，画中人很快面目全非，灰飞烟灭。

　　王持盈默默看着，心里低低喟叹，再见了，定远侯。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啪嗒”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红杏“咦”了一声，小跑过去将那东西捡起来，冲着王持盈扬了扬手：“四姑娘，我们有烤鸽子吃了！”

　　王持盈侧头，蛾眉轻蹙：“红杏，你就知道吃。拿过来给我瞧瞧。”

　　“哦。”红杏撇撇嘴，将鸽子拎了过来。

　　王持盈伸手抓住鸽子的翅膀，它的翅膀不能扑腾，双脚便拼命地乱蹬。她笑了笑，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它头顶的毛发。鸽子竟渐渐安静下来。
　　是一只白羽雪鸽。
　　京城之中多为灰鸽，此种通体雪白，犹如银霜的鸽子倒是罕见。
　　物以稀为贵，想来应是极其金贵的。不知是谁家的呢？

　　“四姐姐！我的鸽子！”
　　芳华院门外探出一个头来，却是不敢踏入。

　　来人乃王持盈的庶弟，王持书。生母柳姨娘生他之时难产去世，便由王文群和她的大哥一起带大这孩子。
　　王文群待女儿宽容，对待儿子却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态度。饶是如此，仍改不了这孩子顽劣的性子。

　　王持盈走过去，仗着身高优势一下子就抽出了他藏在背后手里的弹弓，佯怒道：“这个东西，我先没收了。幸好你这次打中的是鸽子，万一下次打中人怎么办？你是要自己去爹爹那里领罚，还是等我告诉爹爹？”

　　王持书瞪着她，哼了一声跑开了。

　　她摇摇头，复又折了回去。此时此刻白羽雪鸽竟然安分下来，静静地不再挣扎。

　　王持盈也不知这鸽子受伤与否，只好命人去请了位兽医过来。
　　兽医左看右看，上下其手摸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道先喂养几天看看，看鸽子的进食情况与粪便情况如何才能定结论。

　　她只好送走了兽医。
　　可自己又没有喂养鸽子的经验，万一将它养死了又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她在鸽子腿上绑了只传信用的小竹筒。
　　王持盈略略思索，提笔写下几行小字：“误伤其鸽，深感抱歉。兽医有言，先喂再观。从未养过，恐害其亡。物归原主，并非逃避。若须赔偿，京城王府。”

　　她拿起纸条吹了吹，待墨迹干后卷了起来，放入小竹筒之中。

　　王持盈顺了顺雪鸽的毛发，轻轻道：“回去找你的主人吧。”

　　白羽雪鸽咕咕咕地叫唤几声，扑腾着翅膀飞出窗外。

　　含凉殿中，一青衫男子倚窗而立，静静看着日沉西山，看着黄昏的余晖一点一点被黑暗吞没，看着宫灯渐次于暗夜中点亮。

　　肩上的白羽雪鸽咕咕咕地叫唤，一声又一声，十分急切。

　　他摸了摸它的头顶，轻轻道：“再等等。”

　　白羽雪鸽轻啄一下他的掌心，似是不满。

　　青衫男子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沉沉的目光融入如墨的夜色之中。

　　殿内烛光微微摇曳，旋即一只白羽雪鸽跃进窗内，不偏不倚正落在他的臂上。

　　青衫男子目光一动，出去之时明明脚上没有任何东西，为何多了一个小竹筒？

　　他卸下小竹筒，取出其中的纸条，目光随着纸条的内容愈加深沉。

　　……京城王府？

　　也不知对方是真是假，万一是诈，诱他深入，又该如何？

　　不过想想，眼下他也不能随意出入这层层宫闱，对方若是用此计诱他，未免太过儿戏。

　　也许真的是个意外。

　　飞回的白羽雪鸽轻叫几声，竟然吐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珍珠耳坠，一看便知是女子所有。

　　青衫男子微微一愣，轻捶一下它的后背：“好啊你，竟然敢偷别人的东西。”
　　白羽雪鸽躲开他的手，躲到另一只白羽雪鸽身后，与它依偎在一处。

　　原来竟是一名女子。
　　青衫男子将耳坠握入手中，不知为何，心神如这夜风一般微微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