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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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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不需要他的回答,周寻培已经猜到了答案。
宿眠双手相握,像个小鹌鹑一般,小小的一团坐在椅子上。
他真的尽力,拼命的跑了。
可是到头来,还是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寻培会把他交出去吗?应该会的吧,他是个好人,又如此信赖生物研究所,哪怕是为了自己好,他也会把自己交出去的。
要不他表明身份,强调自己不想去,再把研究所的真实情况告诉寻培,那他应该不会把自己交出去了。
一瞬间,宿眠的心里闪过无数想法。
他转头,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乞求和哀伤:“寻培,你会把我交出去吗?”
看到他如此模样,周寻培愣了一下,张口想要说话,只听到讲台上传来了杨老师让大家停下来的声音。
十五分钟自由讨论的时间已到。
教室里的声音停止的时候,敲门声也同时响起。
有一个身着黑色立挺西装的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他的手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把木盒交给了女老师。
女老师有些不耐,皱着眉,脸色也变得很冷。她对那个黑衣人斥道:“请你不要打扰我的学生们上课!”
那人没说话,只是把木盒放到讲桌上,转身离开。
女老师气急,伸手去拿那木盒。
宿眠抬头想看,脑袋却被周寻培用左手按到了桌面上:“别动,那是异能探测盒。”只要周围五米内有变异者,异能探测盒就能精准探测出,并发出警报声。
他的动作很迅速,可能是怕宿眠的脑袋磕着桌面,闹出动静,周寻培摊开右手,垫在了宿眠的脑袋和桌面之间。
周寻培很瘦,手上也几乎没有肉,手背上的骨头硌的宿眠的脸有些疼。
但是他却觉得很安心。
原来,这就是有人保护的滋味。
甜蜜蜜的,让他有些开心,兴奋。他就说嘛,寻培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善良的人。
耳边只听到女老师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又关上了窗户,而后严肃地对众位学生说:“开始上课!”
接着,听到外面传来‘咚’的一声响,宿眠觉得应该是女老师把那个异能探测盒扔了下去。
“寻培,你老师好厉害哦。”宿眠转头朝周寻培说道。敢这么硬杠生物研究所的人,还正大光明地扔了他们的东西。
他没起身,周寻培也没有抽回手,而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淡淡地说:“杨老师的未婚夫是变异者,被生物所的人带走了,至今未归。所以她很讨厌那些人。”
宿眠:“.....!”
周寻培看了他一眼,平静的又扔出一个炸弹:“她爸是生物所的副所长。”
宿眠:“!!!”
连副所长都保不住自己的女婿,那他这个毫无背景的小贫民应该就没有活路了。
前路黑暗,毫无希望。
宿眠低下头,扣着自己的手指甲。
“杨老师如今处处和生物所的人做对,换句话说,生物所在外面做什么她不管,但是要在她的地盘上闹事,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周寻培忽然说。
宿眠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抬头茫然地看着他。
周寻培有些无奈,干脆把话挑明了:“你以为她没看出来那些人是来找你的?”
宿眠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可以找你老师帮忙?”
“护着你一辈子不可能,但两三日还是可以的。”
看宿眠并没有高兴起来,周寻培继续说:“两三日之后,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多一分钟,就多一丝希望,不是吗?”
宿眠有些沮丧:“也是。”
想着周寻培的话,宿眠有些敬佩地道:“寻培,你知道的好多啊,连研究所的副所长都知道。”
等他坐好,周寻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也不是,杨老师是我表姐。”
“哦。啊?!”
宿眠这会儿脑袋倒是转的快了:“那就是说,我跟着你也可以吗?那些人怕你表姐,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一定怕你的。寻培,你是个大好人,一定会答应我的吧?”
“那可不一定。”周寻培淡淡地道。
至于不一定哪一点,他并没有说明。
宿眠却没有气馁,他以前看书上说,人在困难的时候不要向自己帮过的人求助,而要向帮助过自己的人求助。他能帮你一次,就有可能帮你第二次。
他一直都知道,周寻培是个好人。
而且早上在周家花园,自己逃跑的时候超过三秒钟,护卫没有出来追他,宿眠猜测肯定是周寻培暗中拦下了那些护卫。对一个擅闯自家花园的陌生人都如此,更别提他们现在都认识啦。
“一定的一定的。”宿眠点头如捣蒜,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周寻培没再回答他的话,只淡淡地看着桌上的书本。宿眠学着他的样子,安心地坐着,只不时地偷偷转头看他,然后抿唇偷笑。
时间一点一滴的挪到了十点钟。
让人意外的是,杨老师并没有拖堂。到点之后,她就宣布下课,而后站在讲桌旁,慢条斯理的收拾自己的教具。
在教室里的学生都离开之后,才下了讲台,走到了两人的桌前。她没有看宿眠,也没有看周寻培,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留下一句:“别玩太久。”
周寻培的眉头微动,没有应她的话。
杨老师也没有兴趣再听,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教室。
偌大的空间内,一时只剩下了两人。宿眠看着杨老师离开,疑惑地道:“你表姐这是什么意思?”
周寻培的手指腹紧紧地磨着手中的笔,他掩下眸中的神色:“别玩太久,早些回家。”
“可是现在才上午十点呀,寻培,现在你家里还这么严格地管你啊?”
周寻培仰头,看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两颊没有绑起来的长碎发在他的耳边垂下,露出他那张精致的脸庞。
宿眠早就发现了,周寻培的面色有些虚白,身体也是异常的瘦弱。他觉得周寻培肯定生了场大病,或者得了很严重的疾病。
怕说出来惹他不开心,宿眠也不好开口问。
周寻培嘲讽地笑了下,引得脖间的喉结上下起伏。
“是啊,管的很严。”他说完,站起来朝外走:“走吧。”
宿眠跟着他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找周寻培的书包:“寻培,你书都没有收拾呢。”
“放那吧,会有人收拾的。”他头也不回地道。
眼看他都走出教室,宿眠连忙跟上去。
外面走廊上生物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就连教学楼下研究所的车,也消失了个干净。宿眠谨慎地跟着周寻培:“寻培,现在你要回家吗?”
“嗯,你跟我回去吧。”
“好啊,我会干活,我给你当长工吧,我什么都可以干的!真的,你别看我没你高,我力气很大的,以前我还和人扛过麻袋呢,工头都说我干的最好。”
他自卖自夸,抬起胳膊喋喋不休地夸着自己。
周寻培上下打量着他:“是吗?那我可要试试你的工了。如果通过的话,以后我罩着你,包你吃住,还给你发工钱。”
“没问题!”宿眠笑着说。
有了周寻培的这句话,最起码这几天他是不用被生物所的人抓去了。其实想想,可能他也不用死。如果生物所的人要抽血,那就让他们抽去吧,只要给他缓和的时间,抽多少都行。
要是需要移植器官的话...
那也应该没有这么快。
这样一想,他又有好几天可以活。
想通了之后,宿眠喜滋滋地上了周寻培的车。
上车之后,周寻培靠着椅背,一直在闭目。宿眠也不好再说话打扰他,只安静地待着。
车内的空间小,又是封闭着的,没两分钟,宿眠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又臭又腥,还带着一丝腐烂的味道,刺鼻的很。起初宿眠还以为是车子里某个角落没有清洗打扫才散发出来的,等嗅了两下,宿眠才反应过来,那是他身上的味道。
他早上就是钻下水道出来的,身上肯定沾了下水道里面的味道!
一瞬间,宿眠的脸色火辣辣的,烫的通红。
他又缩了身子,小小的一团,连椅子都不敢坐,只窝在角落里。
从头到尾,周寻培都一动不动,似是没闻到,也没有发现。
车子从学校离开,直接开进了周家的院子中。
下车的地方,正是早上两人初见的小花园内。宿眠率先跳了下来,把车门拉的大大的,想让花园里的香气快速的进到车内。
察觉到他的动静,周寻培睁开眼,也走了下来。
宿眠略带尴尬,想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转头就看到花丛中的秋千架上,他早上留下的那件格子衬衫还在。
顺着他的目光,周寻培也看到了那件衬衫:“谢谢你的衣服,要不然我就感冒了。我身体不好,感冒的话,严重一点可能会死掉。”
说起这个话题,宿眠问:“寻培,你是得了什么病,我看你身体这么虚。”
“我也不知道,就是吃不了多少饭,严重的时候只能靠营养液维持。”
“这可不行,得去医院好好的检查一下。”
“有机会再去吧。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周寻培住的院子很大,在花园的旁边,甚至还有一个微型的湖泊和一大片山坡草地。正中间,是一个三层高的小别墅。
“一楼是客厅,餐厅和琴房。二楼是书房和休闲区,三层是我的卧室。我的卧室很大,我让人在里面放张床,以后你跟着我睡。”
宿眠不住的点头,听到最后有些疑惑:“跟着你睡?”
“嗯。”周寻培一本正经地说:“那样最安全。”
也是。宿眠打定主意,要二十四小时跟着他。他去上学,自己就跟着坐他身边。他回别墅,自己也跟着回来,就连他上厕所,自己也要守在门边!这样才不会给那些人可趁之机!
“好!”
周寻培带他去了影音室:“在这等着,我去安排一下。”
宿眠应声,也不问他去安排什么,在房间里面找了位置坐下,一动不动地等着周寻培回来。
这里和以前变化太大了,大到他早上的时候都没有认出来这里是周家。还有寻培,五年未见,他的身子如今竟变得这么虚弱,脸色白的吓人,整个人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想当时他们在一起玩,周寻培壮的像个小牛犊似的,每次两人在一起玩闹,他都能把宿眠牢牢地压在身下,让宿眠红着脸大声讨饶才肯放开他。
想到以前的事,宿眠不由得笑出了声。
回过神来,宿眠又有些唏嘘,不光是寻培变化很大,这几年自己在外面流浪,吃了上顿没下顿,历尽沧桑,变化应该也很大吧,不然就算是改了名字,寻培也不至于认不出来他。
等下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呢,说出来肯定要吓他一跳。
影音室的墙上铺了厚厚的隔音棉,完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没有周寻培在,宿眠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一秒,一秒,又一秒。
安静的空间内,再加上有些放松的情绪,终抵不过袭来的睡意,宿眠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何时,他慢慢转醒时,才发现周寻培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没有声音的投影屏。
“寻培。”宿眠哑着嗓子叫他,身子向周寻培的方向倾过去,靠他更近一些。
周寻培穿着松散的家居服,整个人极为懒散地靠在沙发背上。他看起来很疲惫,像是刚经历过一场需要激烈情绪的恶战一样,眼皮耷拉着,半落不落。在室内暗暗的灯光下,有种朦胧的,病美人一般的美感。
周寻培示意宿眠坐到自己身边,指着面前桌上的食物:“给你准备的,先吃一点吧。”
宿眠点头,小心地用湿巾擦了手,拿起一块糕点斯文地吃着。
“还没听你说起过你的家人和朋友。”周寻培冷不丁地问道。
“我爸妈五年前去世了,我是一个人在外面,就到处跑,每个地方都待过一段时间。”
可能是事情发生的太久了,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悲伤和难过。
周寻培转头看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吗?没交过什么朋友?”
“唔,也不算是。小时候有个好朋友的,后来我们分开了,我出去流浪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这次的声音倒是伤心了一些。
“那你一定很看重你这个伙伴,他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找找?”
宿眠摇摇头。不用了,已经找到了。
“也好。”周寻培的目光又落到大屏幕上,心道他是一个人也好,这样自己做起事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