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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早上七点,凌冬至站在高一十班门外,教室里书声朗朗,冷风吹着,不知这门到底是该进还是不该进。
      昨天打电话过去问金主上课时间,金主想了想,说:“八点吧,以免引起交通堵塞,学生上课时间比上班时间早半个小时,所以是八点。”
      他信才有鬼。
      七点钟起床,七点一刻到学校,走过操场的时候,他还在想,自己是不是来早了,视线之内,秋风萧瑟,枯草飘零,直到走近教学楼,门窗紧闭,乌压压的影子和珠玉般的清朗读书声大片大片传来,他才意识到。
      哦豁,第一天上课就迟到了。
      梁主任不知道林琅早就知道他们的串词,于是理所当然地将凌冬至安排在了孙无雅班上,就是那天众人皆醉他独醒的眼镜男。自然,林琅也成了锦安的老师之一,也在孙无雅班,所谓带资进组。
      只是这早自习都快结束了,人影还没看到,孙无雅打开教室门,就和站在门外的凌冬至大眼对小眼。
      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转过来,读书声也弱了几分。
      孙老师做个暂停的手续,平静无波地介绍:“这是新同学凌冬至,大家欢迎。”
      掌声响起,反应正常,凌冬至暂时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直到孙无雅走出教室,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望风的人打了个手势,高一十班就像一个终于燃完引线的鞭炮,炸起来了。
      “哎,一百万那个,你那一百万真的拿到手了吗?”
      说话是个小猴子,个子小,人也瘦,不知道那么高的分贝是如何从那具浓缩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的。
      “你说话注意点儿,我们凌哥现在可是身价百万。”
      凌冬至之前给锦安的学生送外卖送零食,在老师们的夹攻之下,与一些人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但说话的这个,明显想看热闹。
      “身价百万……床上功夫很不错吧。”小个子嗤笑一声,转身对其他同学说,“怎么一百万就给你了不给别人啊?也跟我们说说呗,有钱一起赚啊,大家说是不是。”
      虽然他说话难听,但其他人确实都很好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热闹的教室一下子冷却下来,一双双眼睛都看向他。
      “一个两个的都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你们自己,有本事直接去问孙老师啊。”终于有人出声维护,是班长。
      但是她的表态明显不能让躁动的人停下来,小个子本就不服她,此时更是说话带刺:“班长,这么快就成为凌同学的舔狗了啊。”
      凌冬至本想随便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但现在却不想了,他直直看向那个小个子,淡淡说:“这位同学,你说得确实不错,拿一百万当然是有条件的,但你不行,一米六太矮了。”
      小个子的脸一下子爆红,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凌冬至不紧不慢地补刀:“其他同学感兴趣的话可以联系我哈,跟着大佬有肉吃,哦,对了,还有一条,嘴臭的不要,容易熏着别人。”
      身高是男人的硬伤,小个子憋了好久都没憋出来一句反驳的话,凌冬至见好就收,叹一口气:“当然,大佬也不是人傻钱多,拿钱要有kpi的,北大清华,天,我一个送货的怎么考得上。”
      听到这里,所有竖起耳朵的人都短暂地心里满足了一瞬,有人嘁了一声:“有钱人就这?一百万还要条件来条件去。”
      “哦哟哟,那人家是真有一百万啊,我也答应给你一百万,但不能答应给你十块钱——因为我真有十块。”
      还有人戳了戳身边人的胳膊,交头接耳:“钱没给,你信吗?”
      读书声复起,议论声却不断。教室里热闹,此时的三楼办公室却冷冷清清。
      今天早上,林琅特意很早就来了学校,想赶在晨会之前,先和老师们打打交道,谁知办公室里只有孙无雅。
      那天开讲座,她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又瘦又高,衣服掩盖住的肌肉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头发紧贴头皮,浅浅一层青色,但戴一幅细边方框眼镜,将一双如野狼般犀利的眼睛藏在后面,中和了几分嶙峋刻骨的感觉。
      简而言之,就是禽兽到衣冠禽兽的进化。
      第二次见面,则是在学校办手续,梁主任对他说“林老师计划安排在你班上”的时候,他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林琅莫名其妙问了一句:“孙老师应该没有女朋友吧。”
      “啊?啊,确实没有。”
      林琅撇撇嘴,因为看起来就像是会孤独终老的类型啊。
      第三次见面,则是现在,林琅从包中掏出一个红色小礼盒递给孙无雅面前,里面是她特意给各位老师挑的见面礼,语气是恰到好处的热情:“孙老师,我初来乍到,以后要多向你请教了。”
      孙无雅微微颔首,便当回应,礼物当然没接,然后低下头,继续批改试卷。
      吃了个闭门羹。
      林琅收回右手,舌尖在齿列舔过一圈,没走。
      “孙老师,不知道我哪些地方冒犯到你,希望您能指出来,我虚心听取意见。”
      今天天气好,教室里没开灯,见孙无雅毫无反应,林琅稍微挪了下位置,将东边的阳光全部挡住,在孙无雅的办公桌上投下一片阴影。
      男人终于有反应了,往后微微一靠,神色懒散:“意见,不敢,只是林老师既然决定做一位人民教师——”
      他将那四个字咬得极重,似乎是在耳提面命,“那就温良恭俭让,别把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弄到台面上。”
      林琅露出一个笑:“当然,我会跟孙老师好好学习,什么叫温良恭俭让的。”
      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课,虽然不待见林琅,但孙无雅在学生面前还是把面子做得滴水不漏。
      “大家知道,之前李老师怀孕回家了,一直是隔壁蔡老师给我们班带的语文课,今天我们班不仅来了新同学,也来了一位新语文老师,希望大家能和新老师和睦相处,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跟我沟通。”
      孙无雅对于高中十班来说,就是镇宅的石狮子,只要他在,妖魔鬼怪都老老实实,不敢造次。
      以前也不是没有新老师来,但绝对不是这待遇,那新老师第一个月的课,孙无雅堂堂不落,守在教室后面,就看哪个小子敢犯浑造次,绝不是今天这样,说了个开场白就走了。
      什么意思,精明的还看不出来?
      林琅师范大学毕业,系统地学习过教学,毕业那年,K12很火,补习机构如日中天,她顺利入职,拿到的薪资在同期毕业生中可以排在前百分之二十。但是,一条政策就能玩死一个行业,她拿着三个月的工作经验艰难转行,就是那个时候,重新遇见了薛嘉木。
      到现在算起来,她已经一年多没有做高中老师了,而锦安的课程安排提前,已经学到高一下学期的课文了,于是周末认真研究了前一任代课老师留下的教案,又在网上找了有名的公开课听,终于确定这节课的思路和流程。
      她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就在黑板上写下了标题《诗经·氓》,转过身来,直奔主题:“今天要跟大家一起学习的是一首著名的弃妇感伤诗。”
      “弃妇”这个词一出来,底下就传来两声意味深长的嗤笑。方才的小个子吃了瘪,此时没有冒头,听见不和谐的声音,饶有兴致地伸长脖子。
      林琅顿了下,继续说:“这首诗含义深刻,我希望大家学习,不仅是为了考试题目,更能有所收获。”
      话音刚落,底下低低的笑声却没有停止,小个子正看热闹看得起劲,却没等到有人把事态挑得更大,他等不及了,扯着吊儿郎当的嗓调说:“老师,你想我们收获什么呀?收获怎么做一个弃妇吗,哈哈哈。”
      凌冬至触及林琅的目光,一百万的事情着实太张扬,此时出面帮林琅,只会让事情变糟,而且,他并不觉得这种程度的小场面能难住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
      恶意不加掩饰,直面而来,林琅放下书,神色不变:“赵立杰同学说得有道理。”
      众人皆是一愣,没有被气哭就罢了,这是什么反应?然后才是好奇,她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林琅浑不在意他人惊诧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说:“‘弃妇’这个词我用的不对,这个词是男人造的,充满了男性凝视,男人寻花问柳就叫风流,女人和男人分手就被称作弃妇,这太不公平了,所以准确来说,赵同学需要收获的,是怎么做一个弃夫。”
      慢条斯理的语调,嘲讽的意味极浓,“弃夫”这个新词明显取悦了其他人,林琅饶有兴味地听着他们的议论,已经把这个词当作赵立杰的新绰号。
      赵立杰感觉自己像只被拔了毛的鸡,脸涨得通红,却不甘落于下风,言辞更加恶毒,“林老师,既然你这么懂怎么做一个弃妇,那就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经验吧。”
      林琅冷笑一声:“肯定要跟赵同学好好分享一下的,以后赵同学说不准要靠着这个经验,熬过多少次感情伤害呢。”
      凌冬至撑着下巴,领会到林琅话中的含义后,首先没憋住笑了出来,当被怼的不是自己的时候,果然很有意思。众人陆陆续续反应过来,对赵立杰的嗤笑声又扩大一圈,后者气急败坏,夺门而出。
      林琅不慌不忙,微笑不变,“我们继续上课吧。”
      剩下的时间,她将原本准备的课程推进了一半,虽然在这次针对中占了上风,但还是感觉像吞了死苍蝇一般恶心膈应。
      不管是尖酸刻薄,还是麻木看戏,甚至是放任一切发生的孙无雅。
      蹙着眉头走回教室宿舍,刚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就叮铃当啷地响了起来,是李鹿笙的电话。
      李鹿笙是她大学室友,毕业后天南海北,去了北方读研,林琅自己只是小镇做题家,但李鹿笙不一样,她为科研而生,大学时就废寝忘食地做实验,在别人的毕业论文都疯狂灌水时,她的毕业论文已经在权威杂志上发表,直接保研。而今天是周一,若无例外,李鹿笙应该在实验室给一只无辜小鼠注射新病毒。
      林琅深呼吸,将情绪压下去,换了轻松的语气:“李院士,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没有,只是我延毕了,找你出来喝酒。”李鹿笙语气冷静。
      林琅却炸了,“延毕了?发生什么事了?你论文被人剽窃了?”
      “不是。”
      比起她的激动,李鹿笙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有点无奈地笑了起来:“这都哪到哪儿啊林太,就不能是我自己的问题?”
      “不可能。”林琅斩钉截铁。
      “甜言蜜语今天可不能打发我。”
      林琅失笑,“今天都听你的。”
      “嗯,我做了一个计划。”
      所以我做了一个计划。如果有人记录李鹿笙每天都说了什么,这句话一定是出现频率最高的。曾经有人说,李鹿笙可以不吃饭,但一定不能不做计划,计划就是她的生命之源。没有计划的事情不做,只要做了计划,不管这件事在别人眼中多离谱,她都会一点点做完。
      “我要gap一年,做些以前没做过的事情。”
      “那当然是舍命陪君子。”林琅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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