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停花睡（花满楼原随云同人）》郭外梨花

12、十二、珠光宝气阁

　　数亩荷塘，碧叶连天，半隐在荷叶间的朱红色九曲回廊，接向塘中的临风水榭。

　　宴席就摆在这荷塘之上的水榭中。

　　镂花窗棂，珍珠罗的窗纱高高支起，风中带着四月荷花初开的清香。

　　席间除了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还有两个陪客，一位是阎家的西席和清客苏少卿，一位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云里神龙’马行空。

　　花满楼轻摇折扇，闲适地享受着这富豪人家特有的空气与芬芳，面带微笑。

　　霍天青的声音低沉有力，说话时缓慢而温和，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可以听得出这是个很有决断力，很自信的人，或许他也很骄傲，但他的态度却谦逊得体，彷佛不愿别人知道他的骄傲。

　　花满楼并不讨厌这样的人，霍天青对花满楼也很有好感。

　　马行空是江湖经验很丰富的镖头，这样的人通常手上都有些功夫，不屑与人虚与委蛇，然而他跟霍天青说起话来，却处处讨好掐媚。

　　苏少卿则是个很洒脱的人，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霍天青特地介绍他是一位饱学的举人。

　　客人已畅谈许久，酒菜还没摆上来，花满楼虽然不急，心下却有些奇怪。

　　天色渐晚，水阁里灯不多，却很明亮。四面墙壁上镶嵌这硕大的夜明珠，映着灯光，泛出柔和的光亮，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此时苏少卿正在讲着南唐后主和小周后的典故，声音清朗，举止从容，侃侃谈来，甚是潇洒。

　　陆小凤对这些文人典故并不感兴趣，在一旁早就受不了了，他忽然叹了口气道：“只怪李煜比我早生几百年，否则他要是在这里的话，一定比我还急着喝酒。”

　　花满楼笑了。

　　霍天青失笑道：“酒菜本已齐备，只是我们大老板听说陆小凤和花满楼这样的贵客要来，定要亲自来凑凑热闹。”

　　陆小凤道：“我们在等他？”

　　说话间，忽然阁外一人大笑道：“俺也不想扫大家的兴，来，快摆酒，快摆酒。”
　　那人大笑着走进来，声音又尖又细，身材魁梧，白白胖胖的脸，皮肤比女人还细嫩，唯有脸上大大的鹰钩鼻，还显得很有男人气概。

　　阎铁珊虽然是第一次见花满楼，以前也不过在泰山见过陆小凤一面，但此时就像见到多年好友一样，拉着陆小凤和花满楼叙旧半日，非常热情。他说话句句都带着山西腔调，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土生土长的山西人一样。

　　酒是最好的山西老汾酒，菜是精致的山西拿手名菜，酒过三巡，菜过三味。

　　陆小凤道：“大老板的老家就在山西？”

　　阎铁珊道：“俺就是土生土长的山西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山西，只去过泰山一次，看什么他奶奶的鬼日出，但俺看来看去，就是个大鸡蛋黄，有什么好看的？”

　　陆小凤微笑着举起酒杯，忽然道：“不知严总管又是哪里人？”

　　阎铁珊一愣，马行空立即道：“你叫错了，是霍总管，不是阎总管。”

　　陆小凤悠然笑道：“有没有叫错严总管心里明白。我叫的不是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而是大鹏金国的大内总管严立本严总管。”

　　阎铁珊脸色变了，好像被人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一样，苍白而僵硬。

　　陆小凤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放下酒杯，紧紧地盯着阎铁珊，一字一句缓缓道：“有一笔几十年前的旧账，如今债主找上门来，要跟这位严总管好好算一算。”

　　阎铁珊死死地瞪着陆小凤，指节紧攥着手中酒杯，像是要把他们生生捏碎一般。他忽然放下酒杯，冷冷道：“霍总管，陆小凤和花公子已经不想在这里了，快备马车，送他们出门！”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但他还没走出门，门外一人已挡住了他的去路，傲然冷道：“想走，最好，先问一问我的剑。”

　　来人一身寒肃白衣，神色冰冷，腰间一柄奇古的乌鞘长剑。陆小凤看到那人的一瞬间，便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阎铁珊厉声喝道：“什么人敢如此无礼？”

　　“西门吹雪……”

　　阎铁珊倒抽一口冷气，西门吹雪，这个名字本身就如同利剑一样刺向他胸口。

　　陆小凤脸上的神色古怪至极，像是活见了鬼一般。花满楼闻言诧异，西门吹雪不是去南海了么？怎么会来这里？而且，他虽然从没有见过西门吹雪，但这声音比他想象的，似乎年轻了一些……

　　阎铁珊霎时白了脸色，倒退两步，正要大喊来人，却听那白衣人接着冷道：“西门吹雪是我最佩服的人，在下‘武当小白龙’叶孤鸿。”

　　阎铁珊一口气呛在嗓子眼，憋得差点上不来，脸色涨得紫红。

　　陆小凤张了张嘴，忽然爆出一阵狂笑，拍着桌子大笑道：“武当名门，果真不同凡响！哈哈有趣有趣！叶小少侠也很有几分西门吹雪的神采呀，哈哈哈！”
　　这个叶孤鸿不管是衣物发式还是站立的姿势都和西门吹雪一模一样，他刚刚出现门口时，陆小凤一时眼花还差得以为自己见到西门吹雪了。

　　花满楼亦忍不住好笑，轻声笑着摇头。

　　阎铁珊勃然大怒，大喝一声，身形暴起，一掌拍向叶孤鸿心口。

　　阎铁珊本就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暴怒之下，这一掌带了十成的功力，有虎啸之威，龙腾之势，显然是要将对方一掌毙命。

　　武当派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陆小凤与武当木道人交好，深知其心法之正宗，剑法之超绝。只是这个叶孤鸿不及弱冠之年，只怕修为有限，可能敌得住阎铁珊一掌？

　　叶孤鸿见阎铁珊忽然一掌拍来，大惊失色，“啊！”的大叫一声。

　　陆小凤虽然觉得他可能会不敌，但也没想到武当弟子竟然如此不济，但他距离二人较远，再加上旁边有霍天青相阻，待要相救，已来不及。

　　‘嘭！’的一声巨响，一人被掌力震飞，狠狠撞到水阁的墙壁上，又被弹跌下来，摔到桌椅上，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水阁中已半边狼籍，落在地上的人喷出一大口鲜血。

　　一素色宽袍的男子站在门前，俊秀温雅，玉面含笑，宽大的衣袖因为方才对掌时掌风相击，兀自拂动。原本站在门前的叶孤鸿，已不知何时到了两丈以外。

　　“原随云！”陆小凤又惊又喜，笑着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也来了。”

　　原随云微笑着对他和花满楼拱了拱手，“本来是四天前约在‘上林春’见，我却是来晚了。”

　　花满楼温声道：“你来得时间刚刚好，一点也不晚。”

　　此时阎铁珊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来，霍天青扶起他坐到椅子上，正要发难，阎铁珊却伸手止住，看原随云待要如何。

　　原随云施然而立，彷佛不曾察觉阎铁珊一般。方才那个叶孤鸿已笑嘻嘻地跑过来，围在原随云身边，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可怜兮兮地道：“公子。”
　　他声音又亮又脆，竟是十来岁小男孩的声音。

　　陆小凤恍然道：“原来你用了易容术，这个叶孤鸿是假的。”

　　那‘叶孤鸿’看向陆小凤，呵呵一笑，忽然又换了一平板中年男子的声音：“陆小凤大少爷，昨天你雪儿姑妈送你的烤鸡可还好吃？”

　　陆小凤眼睛亮了亮，“昨晚给我送烤鸡的猎户也是你，你的烤鸡做得还真不错。”

　　“当然是我！”‘叶孤鸿’眨眨眼，摇身一变，竟然如变戏法一般变成一个十一二岁的粉嫩小童，圆圆的娃娃脸，乌溜溜的眼睛，好似年画上跳出来的一样。
　　“我叫原童。”原童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见过花公子和陆小凤。”

　　花满楼含笑还礼道：“见过原童小兄弟。”

　　陆小凤摸摸嘴巴上的眉毛，故意逗他道：“为什么你叫花满楼就叫‘花公子’，叫我就叫名字？”

　　原童吐吐舌头，嘻嘻一笑，也不答他，直接钻到原随云身后了。

　　原随云淡淡一笑，这才转身对阎铁珊揖一礼，施然笑道：“家中童子无状，冲撞了阎大老板，原某在此谢罪。”

　　阎铁珊狠狠瞪着原随云，脸色苍白。

　　原随云微微侧了侧耳，摇头叹道：“你下手，不该那么狠的。”

　　马行空愤愤哼一声，嚷道：“明明是你下的狠手，却说大老板下手狠，真是莫名其妙。”

　　然而霍天青却一点也不认为原随云的话是莫名其妙，反而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你是西域昆仑‘碧桃王母’的传人。”

　　“‘碧桃王母’是谁？”原童从原随云身后探出头来，眨着眼睛道：“这个名字可真难听，一听就是脾气古怪，骄傲又自负的老太婆。”

　　陆小凤抱着胳膊道：“原兄方才用的那招，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逆转乾坤’，正是‘碧桃王母’所创。这一招本身不会伤人，但却会把敌人打过来的招式力道，原原本本的返回去。若是大老板方才肯手下留情，也不必受这么重的伤了。”

　　原随云微微点了点头，笑道：“陆小凤果然见多识广，如今江湖上能认出这一招的人，不足十个。”

　　陆小凤摸摸鼻子，不知道该不该为原随云的赞赏高兴。原随云的势力，恐怕不在他和花满楼之下。

　　阎铁珊缓缓开口，却已有了底气，好像已经恢复了不少，他声音冰冷道：“你也来找我算金鹏国的旧账？”

　　原随云淡淡道：“金鹏国的事在下无意插手，我只是按照约定来这里找花满楼和陆小凤的。”

　　阎铁珊眼底的光亮一闪而过，质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挡我去路？”

　　原随云微一挑眉，未答，一旁的原童已嘻嘻笑道：“我们家公子哪有拦着你？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么，你要想走就问问我的剑，我的剑又不会说话，它肯定没意见。谁让你问都不问，直接打我来着？”

　　阎铁珊气得差点又吐出一口血来，终究按下火气，恨声道：“那我可就要走了。”

　　原随云温然一笑，点头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