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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跟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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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前方的那辆车缓缓减速,停在了路边,戴着黑色渔夫帽和灰色口罩的高挑少年下了车。纵使他做了这么多伪装,晚栀还是第一眼认出了他是谢澜,他往着一个小巷子里走去。
晚栀越发心疑,谢澜素来光明磊落,可他这身打扮像是在伪装自己,他接下来是要做些什么?
黑色的车驶走了,她拒绝了司机的找零,在巷子口附近下了车。
晚栀悄悄跟踪着他,避免被发现,一直保持着三四十米的距离。
晚霞的余晖消散,最后的明色褪尽,天空拢上了一层朦胧的暮色。
这里对她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狭长的巷子纵横交错,古朴的青瓦白墙斑斑驳驳,夜幕已经降临,路边的路灯鲜少,从两侧的民居窗户中透出光亮,高高的电线错综复杂,与婆娑的树影交织在一起。
行人很少,但也无法掩盖这里的市井气,晾晒杆子上还挂着未收回去的衣裳,路边有随意停放着的自行车、电动车,空气中弥漫着炒菜香,打烊的烤鸭店里店主懒散地躺在椅子上。
在一个岔路口,晚栀往另一条巷子望去,看到一家挂着手写的“柴火馄饨”木牌子的馄饨摊,摊子简陋,几张小小的桌子都坐满了人,老爷爷在大锅旁边忙前忙后,飘着辣油花的馄饨香喷喷的,她感到有些饥饿,咽了咽口水。
她生怕自己跟丢了人,忙沿着谢澜前进的路线走去。
沈骁正背着书包走在回家路上,书包上挂着的交通卡随着走路幅度轻轻甩动,音乐随机播放了下一首,戴着的耳机中流淌起轻快的小甜歌,心头拂动起沉闷的躁意,就像夏日下雨前的闷热。
他嗤笑了一声,手按在耳机上,切了一首歌,恰好抬眼往前望一眼,不远处少女窈窕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心头的躁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与忧疑。
他闭了眼又睁开,确定了自己没有眼花。
她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他不放心地跟上前去。
***
晚栀跟着谢澜在巷子里七拐八拐,越往前走越偏僻,基本碰不到行人了,但路宽敞了些,两边的房子已经不是矮小的院落民居了,巷子中极静,她只得刻意将步子放得很轻。
路灯的光黯淡,月光微弱,四周的可视度下降,这让晚栀心生不安全感,她心头的那根弦一点一点地绷紧,对谢澜此行的怀疑渐深。
倏地一个看不清的黑影从她的脚边窜过,晚栀被吓得往旁边躲去,险些跳起来。
她一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电动三轮车,发出了不小的声响,这个动静也让前方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她忙蹲下身,把自己的身体藏在了三轮车后面。
“喵呜。”黑影停了下来,翠绿色的猫眼盯着她,摇了摇尾巴,就一溜烟跑不见影了。
原来是只黑猫。
蹲着的晚栀来不及稍稍松口气,所有的注意力就都聚集在了不远处停步的谢澜身上。
她在心中念叨着,别发现我,别发现我。
仅仅过了五秒钟,却好像度过了漫长的煎熬,她透过玻璃看到谢澜环顾一圈,像是打消了怀疑,转身继续前行。
晚栀彻底松了一口气,保险起见,等他走远了一点,她才从三轮车后站起身。
她抱着自己被晚风吹得微凉的双臂,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心有余虚,有些哆嗦。
没往前走几步,她便慌了神,前方的路上已经不见谢澜的踪影。
人、人呢?明明刚刚还在的!他跑哪去了?
晚栀小跑着往前跑去,终于发现了缘由,原来前方隐藏着的一处坡道楼梯,被一颗梧桐的高大树桠遮掩,所以远看不明显。
因为走了很远的距离,她已经有些疲惫了,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楼梯,但依旧没看到谢澜的踪影。
晚栀有些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她真的跟丢了,彻底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身为路痴的她索性凭着直觉瞎走一气,路过一个连门卫都没有的小区,她边走边东张西望,生怕遗漏了谢澜的身影,最后走到了一处被墙堵上的不能继续前行的死路。
路边有着一家店面,招牌上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写着五彩斑斓的几个大字“对角线台球馆”。
店门口的阶梯上坐着一位在抽烟的青年人,穿着薄薄的汗衫,露出了双臂大片的刺青,他望见了来者,目光从她的脸转向她的校服,吐了一口烟,吊儿郎当地朝她扬扬眉:“小妹妹,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的纹身和寸头有些相似,大臂上都有一条吐着信子的凶蛇。
晚栀害怕地后退一步:“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他察觉到了她的恐惧,笑着抖了抖烟灰,语气温和了点:“还是说,你来这边找人?”
“我——”她刚要回答,就被帘子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卓义,你一支烟抽得够墨迹啊。”一只手推开了门帘,一个陌生人往外探出个脑袋,望见了她,脸上意外的神情一闪而过,转而用着直挺挺的目光打量着她,“你谁啊?”
“走错路的学生罢了。”卓义把那个人推进了店内,丢下一句,“小妹妹,天晚了,快回去吧。”他推开帘子,走进了台球厅。
***
在台球馆的一个独立包间内。
戴着渔夫帽和口罩的少年手上持着台球杆,目光凝聚在球上,在专心地打台球,像是完全忽略了房内还有个他人。
寸头在台球桌旁站得笔直,看着在打台球的谢澜,等待他的责难。
这是寸头第一次看到他打台球,他的动作很标准,身体稍稍前倾,右腿与台面保持90度,右手握住台球杆距尾部二十厘米的距离,以凤眼手架架杆,一杆就精准地将球打入球兜。
他的动作优雅而游刃有余,很明显是专门学习过的,身上的简约衣衫,也难以掩盖他骨子里的高雅贵族气。
“我让你们小小的教训他一下,达成恐吓的效果就好,结果你们跑去了学校打人?”他突然开口道,没有停下手中的球杆。
腿都站麻了的寸头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机会,不服气地辩解道,“我之前也就想小小教训他一下啊,我前几周专门带人去他周末和伙伴打篮球的球场,以抢篮球场地为借口和他们一伙人发生矛盾,想趁着乱子打他一顿,结果一不留神让那小子跑了。”
“那个狡猾的小子跑就跑了,他还报警了,害得我们一群人被警察带去了派出所问话。我吃了亏,就想狠狠教训他一顿,我在校外蹲不到他人,便生了去学校里打他的念头,结果运气不好,有个多事的路过报警了,我昨天才从拘留所里出来!”寸头越说越来气,一时没有压抑住怒火,身体动得比脑子快,气恼地将手锤在了台球桌上,破坏了台面上原本的局面。
球被砸得乱滚,白球滚落到了地板上。
嘶,寸头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虚地瞟谢澜的反应。
谢澜没有摔杆子就走,他的大部分面目特征被帽子和口罩遮挡住了,线条柔和的眉眼笑眯眯地盯着寸头,寸头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半响他说:“捡起来,继续说。”声音平静,没有什么起伏,但带着压迫感,“我有个好奇点,你对明华的监控很了解?”
“我认识明华篮球队的那群小子们,便靠着聚餐灌酒,从他们口中套出了明华可以翻墙的地点和监控漏洞,利用短信将那小子骗到学校隐蔽的角落。把地点定在校内,可以减少那小子的警惕心——”
谢澜发出了一声鄙夷的冷笑,打断了他的话,讥讽道:“你们这是在水里踩高跷,拘留几天都算是幸运的了。”
寸头试图辩解:“我想着放学后,也没人会发现。他就算受了小伤也没有胆子去报警,这可是你说的。”
“他受了小伤,确实没有胆子去报警,但你们去学校里打人,还指望别人发现了不去报警?”
寸头被怼得哑口无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副知错的“老实人”模样。
“不要再解释了,下不为例,你给我记住,今后全盘按照我的指令做事,不许自作主张。”谢澜将球杆放回木质的台球杆架子上,转身往包间的门口走去,“我后面还有事,我先走了。”
寸头想起了一件事:“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情吗?”他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帽子。
“这次在学校里阻拦我的人是你上次让我跟踪的沈骁。”
“我知道。”他的音色低沉了下去,寸头看清了他眼中闪过的不悦。
包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一推开门,就听见了大厅里播放着的欢快的R&B乐曲。
有两个青年掀开门帘走进了台球馆。
其中一个道:“门口那妞长得真漂亮啊,还是个学生妹。”
另一个蹙眉道:“你可别打那个女孩的主意,她穿着明华的校服,可是个好学生。”
明华的校服?谢澜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快要迟到了。
他挥手示意寸头靠近,低声指示:“出去解决一下,赶走就行。”
“是。”寸头招呼自己最亲近的两个小弟,三人往门外走去。
卓义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光看到他们之间的小互动就感到很诧异。寸头这种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混混都对这人毕恭毕敬,他什么身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