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逝》澄三火

3、第 3 章

　　江引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视线很快由模糊转为清晰。
　　蓝天，白云……还有一张布满紧张神色的脸。
　　楚青枝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醒转。
　　她高兴的大喊：
　　“醒了，老师！醒了，他醒了！”
　　同学们一哄而上，七嘴八舌：
　　“江引，你没事吧？”
　　“你别动啊，快躺好！”
　　“脸色怎么这么白……”
　　楚青枝功成身退，给同学们让了个位置，退到一旁，松了口气。
　　在她看来，江引也算是很好的朋友了，虽然江引可能不是这么想的，他们那种有钱人肯定是有自己的圈子的。
　　但那不妨碍楚青枝对他的担忧。
　　还好醒了。
　　江引忽然动了下胳膊，似乎想坐起来，楚青枝连忙道：“江引你不要乱动，救护车马上来了，让他们看看才好。”
　　“让开让开！”体育老师此刻正正赶围得死死的人群：“通点风，别靠这么近——过去过去！”
　　赵祺祺趁着老师赶人，摸了个机会，一下子凑到江引旁边：
　　“江引，你是不知道，楚青枝，诺，就她，第一个发现你昏迷了，也是她一直守着你……”
　　赵祺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楚青枝捂嘴、强硬的拖着走，她一边反抗一边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的贼快：
　　“诶诶诶，青枝，别拉我，江引，我就要说……”
　　江引看着那个走在最前面穿黄色兜帽卫衣的身影，心脏疼似的抽了一下。
　　楚青枝拉走赵祺祺，被她这个好友气得心脏疼。
　　她压低声音教育好友：
　　“你不知道内情，乱说什么呀。”
　　楚青枝以前是不怕被江引发现自己在盯着他的，可最近，她已经察觉到，江引家好像出事了，甚至不排除江引是因为知道了消息，忧思过度才生病晕倒的。
　　楚青枝不想江引在这个特殊时期，还存在一种隐私会被窥探的担心，她的本意也不是去了解江引的隐私。
　　她只是忧心对方的状态，想知道对方是否清楚自己家里发生的变故。
　　本意是好的，所以她不想被误解，而且江引现在还生病了，更不应该被她的所作所为打扰。
　　或许她应该找个机会解释一下。
　　君不见，多少人就是因为不肯运用语言的力量，不肯解释，才导致了意料之外的“惨剧”，楚青枝是绝不会憋在心里不说，在这种地方栽跟头的。
　　沟通无比重要，这是她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救护车来了。
　　面色惨白、冷汗淋漓的江引被护士抬上担架，体育老师挥了挥手，让他们下课放学后自己注意安全，指派了班长点名。上车陪江引一起去医院了。
　　“……心率血压偏低，”护士快速检查一番后，带着无菌手套用手电照了一下江引的眼睛，他瞳孔反射是正常的，护士问道：
　　“呼吸感觉怎么样？头晕吗，意识还清醒吗？”
　　江引眉头一直不自觉地蹙着，他偏偏头，不知道谁什么原因，声音很低很暗：“都挺好的，只是乏力，不用担心……我父亲那边——”
　　体育老师连忙道：“已经打电话通知了。”
　　“是么……”江引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听到这话他眉头皱得更厉害，但他还是扯了个笑容：
　　“老师，能借您的手机用一下吗？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嗯？”体育老师摸了摸身上，迟钝道：“我找找……哦，在这。”
　　江引伸手去接。
　　“哎，别乱动，我帮你拿着，你好好躺着别坐起来。”
　　“好。”江引轻声开口，注视着体育老师拨号。
　　外面下起了雨，滴滴答答地打在车顶。
　　头上的灯光是暖黄色的。
　　此刻，在这个狭小的车厢里，体育老师和医院护士都坐在旁边蓝色的椅子上陪着他。这让独自一人到盐城的江引，第一次觉得其实他也不是很孤单。
　　曾经，一个人的生活会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被遗弃，而现在，他希望孤独不再具有让他悲伤的能力。
　　电话很快接了，那边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
　　“喂？”
　　“父亲，我是……”
　　“江引？”
　　对面几乎是在他开口的瞬间就认出了他的声音。
　　江述站在机场，抬手制止了助理的工作汇报，一口气不带停的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去医院了吗？我一个小时后起飞，估计晚上才能赶到盐城。你卢叔叔已经去医院了，有什么事你都跟他说。”
　　“好，“江引笑了一下：“有老师陪着我，只是小问题，父亲你别过来了，让卢叔叔来就行。”
　　“我晚上就到，你先歇着，别说话了——能让老师接一下电话吗？”
　　体育老师就在江引旁边，听到这句话之后就拿过了手机。
　　不知道那边他父亲说了什么，老师连连点头，说“你放心，这是我的职责”。
　　江引不再去听。
　　他那样说，父亲应该不至于太过担心吧。江引闭上眼，微微叹了口气，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放下了。
　　他放松下来，准备平复一下自从刚才看见楚青枝，便一直存在的让他无法忽视的复杂情绪，意识却又一次骤然划入黑暗深渊。
　　或许上天总不想让江引如愿。
　　“滴滴滴滴滴！”
　　仪器疯狂闪红，出声报警。
　　体育老师举着电话愣住了。
　　“怎么呢？！”江述在那头死死皱眉。
　　“江、江引他……”
　　“病人又再次失去意识了。”
　　一直注意着江引的护士依旧冷静，她反应很快，刚刚又检查了一遍心跳，现在已经把急救药品拿了出来……

　　放学一小时后。
　　班里留在盐城的同学，集体乘着公交车，背着小书包，进医院，打听人，登记，上楼。把一间洁白的病房团团围住。
　　病房的门开了一条小缝，由于角度问题，房间里的人还没有察觉到外面的情况。
　　只见窗户边。
　　穿着天蓝色病服的少年坐在床上，手边的被子上放了一束旺盛的紫罗兰。
　　江引正侧头微笑着和一个病床前的西装男士说话。
　　……有大人在。
　　楚青枝本来都准备推门了，看到这一幕犹豫了下，说实在的，她不擅长和陌生的大人打招呼。
　　或许是似有所感，江引无意间抬了一下头，正好和僵着没敢动的楚青枝视线撞上了。
　　楚青枝把空中的爪子强制扭了个方向冲江引挥了挥：
　　“呀，真巧！”
　　“巧什么巧。”班长赵祺祺无奈，带头走了进去。
　　班长先看向三十多岁的西装男，微笑打了个招呼：
　　“叔叔好，我们都是江引的同学，看他晕倒了挺担心的，所以来探望一下。”
　　其他同学也马上跟着打招呼。
　　卢瑜已经从凳子上起身，他点点头，和善道：“欢迎。”
　　“叔叔，您就是江引的父亲吗？好年轻啊！”赵琪琪挺惊讶，看着对面也才三十出头的样子。
　　“哈哈，不是，”卢瑜摆摆手。
　　江引向同学们介绍了一句：“这是我父亲的至交好友。”
　　“哦哦，这样啊，”赵祺祺又看向江引：“怎么样，江引，好点了没？”
　　江引的目光落在了躲在人后的楚青枝身上，没有注意到赵琪琪，只是听到这句话，口中下意识回道：
　　“还好。”
　　其他同学又纷纷和江引打招呼。江引都只是看了一眼，最后又把目光移到楚青枝身上。
　　楚青枝没和江引打招呼。
　　她自从进门看到卢瑜之后，仿佛被勾走了魂似的一直盯着卢瑜，完全没注意到江引的目光。
　　“呐，我们给你带的花。”
　　赵琪琪一边说一边走到空空荡荡连个花瓶都没有的床头柜前，左右看了看，疑惑反问：
　　“我放这？”
　　这时候，病房里闹哄哄的，没人回应赵祺祺。她干脆站在一旁看热闹。
　　或许是为了腾位置，卢瑜走到了光线充足的窗户边站定。
　　他很有风度，耐心的回答着每一个同学的问题。
　　因为和一个女生聊到江引，卢瑜笑着转了一下头，下意识看向江引。
　　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人群中的楚青枝。
　　此刻，楚青枝还盯着卢瑜出神。
　　于是，毫不意外的，他们视线相对。
　　时光仿佛在这一秒被按了暂停键。
　　楚青枝看着卢瑜，怔楞住了。
　　卢瑜则是想到江引刚刚看向这个女生的眼神……他轻拧起了眉。
　　一旁的江引看着楚青枝和卢瑜正面对视，神色不变，只是垂下眸，移开了视线——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幕让他觉得刺眼。
　　赵祺祺惊呆了。
　　这，这是什么发展？这是什么奇怪的气氛？
　　她磕磕巴巴打破沉寂：“那个，这个花……放哪啊？”
　　“来，给我吧。”
　　江引终于注意到赵祺祺，和她搭了话。
　　赵祺祺马上把烫手山芋递给正主，看着他把那束月季放到了柔软的枕头边，和紫罗兰并排。
　　楚青枝被这边的动静打扰，从怔楞中回神，她对卢瑜微笑了一下，走到病床边问道：
　　“江引，情况还好吧？”
　　楚青枝没忘自己来这的目的，虽然她现在还有些震惊，因为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童年邻居家的大哥哥——即使有可能只是长得像，都足够楚青枝注意。
　　少年正在和赵琪琪说话，听到这句询问，忽然垂眸不知道看了哪个地方一眼，才看向楚青枝。
　　“没事，谢谢关心。”
　　江引告诉自己，他应该只是在意，没到吃醋的地步。
　　“喂喂，”赵祺祺虚着眼：“我也给你打了招呼吧，花还是我递出去的呢，那时候怎么不说谢。”